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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Chapter 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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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喊出的是我的名字,我赶忙握住他的手。
“喂,你可不要这么过于依赖我啊……”我眼睫湿湿的,他似乎很满意。
“哭的声音不够大。”他浅笑着伸手来摸我的眼睛。指腹很轻柔,带着密密实实的温热,抚在我的眼皮上,是顶级丝绸的触感。
“我哭过了,哭了好多次,可我知道你最讨厌我哭。”我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我不想让你再为我心烦。”
“嗯,知道就好。”
他这么一说我却更加止不住眼泪,扑在他身上一通乱叫:“我对不起你,尤利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
“不必在意。”他轻抚我的背。
“可是我伤害了你。”我泪眼朦胧地看他,颤抖着手抚摸他的绷带:“你该有多么疼啊。”
他微扬嘴角,轻轻摇了摇头,纯真无辜竟有几分撒娇地说:“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不疼。”
我的心脏被针扎了扎,没头没脑地就问:“萨沙都没来看你,你不在意吗?”
他又是轻笑,眼眸流转地看我:“他有很多事要做。”
“你认为他走到哪里都在记挂你吗?”
他含笑沉默,默认了我的说法。
“是的,他走到哪里都在记挂你,你们的心一直在一起。要是他回来,知道是我把你打伤,一定会狠狠揍我一顿。”
“他不会的。”尤利安说:“萨沙会生气,会心疼,只会怪我没保护好自己。”
他抚摸我的头发,柔柔地问:“怎么,你想他了吗?为什么在我的病床前想他?有点过分。”
我心下一凛:“没,没有,只是觉得他不来看你,我很在意。”
他淡淡地说:“莱茵,这种事情在我们身上发生得太多了,要是每一次都要赶到对方身边,那事情都不用做了。”
“你们都这么坚强的吗?”我眼泪狂流不止,但咬牙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颤抖到出卖自己。
“真希望我也可以像你们那样坚强。”
“不必了。”尤利安突然叹了口气,潋滟的绿眸噙满柔情:“以前总是觉得需要你自己成长起来,但现在想来,有我们在,你也没必要那么坚强。”
他笑意盈盈地望向我:“只要我们不倒,就没人敢动你。”
言下之意,就是要把所有一切都抗在自己身上。可是尤利安,谁来保护你们呢?
谁来,保护你呢?
我擦掉眼泪,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实在有些过头了,在没想好之前必须得好好隐藏。我俯下身亲了亲他,问:“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去见他?”
“你不说,我便不问。”
他闭上眼睛,声音有些恹恹不耐的:“免得你又说我不信任你。”
就这么轻飘飘地带过去了,我有点不敢相信。这人或许心里又在打什么鬼算盘,阴险狡诈得很,可我向来玩不过他,况且这次还是真伤害了他。我趴在他床边听他的呼吸声,心绪稍一放松疲累就侵袭而来,不久后就陷入了睡眠。
那是一片暖意融融的光,暮色四合中,白桦林随风哗哗作响,伏尔加河荡漾柔情的波澜。我睁开眼睛,看到那副熟悉的金边眼镜。镜片后,霞光映照的瞳孔雕刻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与深情。
我撑起身子,伸手抚摸他悲伤的,湿润的脸。
“为什么哭?”
我凑上前去,从镜片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衔着股柔情似蜜的笑,笑里满含真挚的怜悯。
我亲吻他柔软的唇。
“回来好不好?”
他却不回答我,只是沉默地注视我。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上,心脏每一次的跳动,都在说‘回来’。我想让他感受到。
再次亲吻他 ,从嘴唇,到鼻尖,到濡湿的眼睫。
眼泪是苦涩的,让我心痛万分。我把他抱进怀里,祈求他能够回来。
他却屹立不动,缓慢地从我怀里挣脱出去。身后一大片金灿灿的夕阳瞬间涌来,幻化出无数触手,抓住他,把他往后拖。他的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仿若一片羽毛似的,于是很快就被拖入那团浓郁昏沉的暮色中。
“不!回来!”
我惊恐地叫,冲上前去和那些触手去争抢他。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笑着,流着泪,如坠入地狱般,被金色的火光淹没。
我呆立在原地,失去了所有方向。
暮色褪去,一片黑暗。
一觉醒来,抬头看到尤利安满脸阴沉,碧眸烧着幽绿的磷火,直勾勾地盯住我。
我打了个寒颤。
“在我床边睡觉,梦里却都在叫萨沙的名字。”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凉冰冰的手托起我的下颌,眼如雪原中的豹子露出凶狠的光芒。
“是觉得我现在受伤了,收拾不了你是吧。”
满含威慑的嗓音让我惊叫出声,一屁股摔倒在地,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就冲出了病房。
疯了疯了,谁能给我来点镇定剂,我的神经快被折磨得失调了!
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会得脑炎,患上歇斯底里阵的!
几天后尤利安出院在白色宅邸内疗养,尽管身体抱恙,但他仍旧坚持处理公务,每天都在二楼办公,索尼娅无奈摇头,我也劝不动他。
天知道我多么想让他好好休养一阵子,或许有些事情的进度可以往下拖一拖。
于是他一专心工作,我就去骚扰他。
请原谅莱茵这个笨蛋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理查德那条路差点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还把他心尖尖上的人给弄得惨兮兮的。他无助到每晚都要靠吃安眠药来入睡,以遏制自己不受控制地说梦话。
“骨头痒了?”他斜斜地抬起冰冷无奈而又宠溺的眼睛,目光扎在正在舔舐他耳垂的我身上。
“没看到我在工作吗?”
他伸出手环住我的腰:“你也不去史塔西上班,天天窝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米尔克最近不需要我。”我搂住他,亲吻他:“你需要我。”
他笑盈盈地有些娇羞地推开我。
“见好就收。”他指了指办公室的门:“出去。”
“我不,除非你跟我一起出去。”
“莱茵,别像个孩子,你知道有些事情一直让我很心烦。”他垂下眼睫,眼底沉下一片寒冷的光:“我很少有这种不安的心情。”
“还是那事儿吗?”
“嗯。”
一根钩子勾住了我的心脏,又抽抽地疼了起来。他十指交叉,撑住下颌,垂着双目陷入沉思。这种时刻再去打扰他是真的要被狠揍一顿的,我可不是怕疼,我只是担心他的伤势罢了。
我撇着嘴不满地走出办公室,缩到了索尼娅身边。
索尼娅伸手抚摸我的脸:“就这么离不开他?”
我反过来抱住索尼娅纤细的身子:“是他离不开我。”
“你也知道?”她轻笑一声:“莱茵,怎么了?这几天像个孩子似的粘人,看来是我们太宠你了,长不大了是吗?”
我并不理会这番话,只是怔怔抬头,傻乎乎地问:“你想念萨沙吗?我们好久都没见他了。”
索尼娅眼眸弯弯:“当然想了,可萨沙是什么身份,他手上的事儿多着呢。”
“再多也要抽时间来看我们嘛,或者,我去找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索尼娅白了我一眼:“莱茵,这几年在史塔西白干了吗?萨沙这种级别的克格勃,且不说他是第二总局的副局长,实打实的二把手,能知道他行踪的全苏联都没几个,就是尤利安都没资格。况且,他是卢比扬卡实力最......最...... ”
“最什么的?你怎么不说了?”
索尼娅萧瑟一笑,抬眼望我:“说出来也太残忍了,因为‘最优秀’对他来说并不是褒义词。”
我心下颤了颤,抚摸索尼娅的脸,一想到这张漂亮的脸蛋在不久后会挂满悲痛的泪水,就感觉呼吸不过来。
萨沙啊萨沙,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每天我都度日如年。转眼1959年的春天已过,临近夜晚,我呆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手里的围巾出神。
突然门被敲响,我抬头看到米尔克斜倚在办公室门口。
“部长。”我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
米尔克立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我,啧啧个不停:“我们阿兹雷尔将军那颗流弹不是打在他身上吗?怎么觉得是打在你的脑子上?”
我呆愣地说:“要是打我脑子上就好了。”
他轻笑一声:“我说我们的穆勒副处长啊,你最近可有点消极怠工呢,别忘了你可是拿着纳税人的钱在这里工作呢!我倒不是批评你,只是你这幅昏沉沉的模样,对于一个特工来说很危险呐。要知道你之前不还被暗杀过吗?不过究竟是谁呢?苏联人也不让我们查,啧,有鬼,绝对有鬼。”
这个人大概一辈子都改变不了这副神经兮兮的腔调了,虽然我并不怀疑他话语中的善意,但老实说,这种人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你在关心我吗?”我瘫在椅子上看他。
他耸耸肩:“关心你不应该吗?且不说你是咱们史塔西最优秀的特工,你要是再出事儿,我可交不了差。”
我阴险地笑了笑,他脸色立马就红了起来。
“好啦!我来是想要告诉你,马库斯·沃尔夫同志现在已经是咱们对外情报局西柏林安全处的副处长了!”他得意洋洋地仿佛邀功似的:“再远也远不了哪里去了,最多跑到西柏林,嘿嘿,啥时候安排你俩一起执行个任务啊!”
我会心一笑:“你知道我和米,不,马库斯以前最爱干什么吗?”
“什么?”
“去地下酒吧找脱衣舞娘。”我贱兮兮地笑:“你就不怕马库斯跟我去了西柏林,咱俩在某个俱乐部花天酒地去?”
米尔克嘴角扯了扯:“你会被某个将军打残的。”
我哈哈一笑,看到米尔克这幅吃瘪的模样十分受用。
我站起身连哄带劝地把他送了出去,腆着张脸说:“好啦米尔克部长,马库斯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现在的处境你也明白,某些人执着得很,我被骚扰得烦得要死,你就原谅我吧!和我关系亲密没什么好事儿,你比马库斯要明白。我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他还是个小孩儿呢!嘴上应承得痛快心里却埋怨个不停。以前我就经常要哄着他,现在得换你哄他啦!对了,我那工资什么的发不发都无所谓,我也不想薅咱社会主义的羊毛呀。”
米尔克脸色阵青阵白,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他咧开嘴角幽幽地说:“看来你真的不是以前那个莱茵·穆勒了。”
他朝我摆摆手:“得了得了!随你干什么,活着就行。”
“收到,我亲爱的部长,拜拜!祝您今晚愉快!”
米尔克狠狠剜了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