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环》乱聿

29、咬痕

　　看着早已醉到不省人事还不停往地上躺的倪仲，时寻光忍了好久才没一巴掌呼上去将他拍醒。可他刚给倪仲脱了鞋袜转身走向玄关，被扔在床上的倪仲就开始自行脱起了衣服。等时寻光将鞋放好回来时，他已经将自己拨得只剩条内裤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姿势实在算不得好看。

　　提着拖鞋的时寻光傻眼愣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红着脸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过去，放下拖鞋，撩起被子准备给他盖上。然而他刚抓住被角一只手就搭了上来。

　　倪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没戴眼镜加上脑子很晕，他根本看不清蹲在床边台阶上的是谁，说不定，就是他在梦里想抓却没能抓住的那个人。

　　“我终于抓到你了。”他发现自己起不来，只好手上使力想将抓住的人拽过去，“你是谁？”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时寻光本来拼着一股劲巍然不动，可在倪仲问他是谁的时候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火，顺势就扑过去：“你在外面玩儿高兴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我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倪仲努力眯起眼想看清他的样子，“我今天好像梦见你了，但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总觉得是很关键的事，但我没听清。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心里莫名起了一股火，时寻光掐住倪仲的手臂，贴上他脖子用力咬下去：“你自己要作死，别怪我。”

　　剧烈的疼痛让倪仲稍微有些发怔：“时寻光，是你？”

　　梦里出现的那道声音，是时寻光的声音。

　　“痛……”倪仲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都被压住根本动不了，“为什么……不能去【环】？”

　　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力度越咬越使劲的时寻光在听到【环】的时候猛然清醒过来，他错愕地抬起头看着被自己咬出血的地方，立刻起身去拿药给他消毒。

　　刚刚……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对不起，还痛吗？”他掌心里抓着毛巾，用力捂在倪仲脖子的伤口上，顺势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酒已经醒得差不多的倪仲坐起来，痛得脸色发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跟时寻光说过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你为什么要咬我？”

　　“对不起。”时寻光伸直手臂送到他嘴边，“你咬回来吧。”

　　倪仲推开他的手：“我没有这种爱好。”

　　“我也没有……”

　　“可是你咬了。”

　　“对不起……”

　　“我今天将DNA寄生异变作为课题进行立项申请了。”倪仲幽幽开口，对于自己被时寻光咬出血这件事并没什么太多感触，他反而更难过项目被否决。

　　时寻光见他那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就猜到结果并不理想：“这件事很难令人相信，你一开始也当是我在开玩笑。虽然我站出来，让世人知道我来自未来，或许就能让一部分人相信了吧。”

　　倪仲转头想看他，可刚一动，脖子就传来剧痛。他索性转动整个上身正对时寻光：“我不希望你站出来，我不希望别人知道你的存在。”

　　“两年前你说过。”时寻光笑了笑。

　　当年正处于倪仲论文的关键阶段，时寻光也想过站出来帮他澄清。可是，一旦他被世人知道，不仅是现在31岁的他，就连对此毫无所知正为了当上舰长而参加培训的26岁的时寻光，也会失去自由。

　　拿开毛巾看了下伤口，时寻光立刻皱起眉：“这样不行。你把衣服穿上，我们去医院。”

　　倪仲不想去。时寻光也无法帮他穿衣服，只好戴上口罩帽子出门买了必用药。而当他回来拿着药走向床边时，倪仲倒在床上似乎已经睡了。

　　“倪仲？”他叫了一声见没反应，就只好爬上床用毛巾垫在倪仲脖子底下，拿着沾了药水的纱布轻轻往伤口上抹。

　　躺着的人其实在他垫毛巾的时候就醒了，但还留在体内没被代谢的酒精让他整个人都沉沉的，并不想睁开眼和时寻光交流，就连脖子上因抹药而传来的痛也没能让他动一下。

　　直到，他的嘴唇被一个温凉而柔软的东西贴上来，鼻子里除了药水的气味还灌进来一丝人的气息，他才终于微微睁开眼。

　　时寻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起了这样的歹心，是见倪仲连上药都没疼醒，还是对这道伤口起了深深的愧疚之心，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在看见倪仲半张开的嘴唇时，他就大脑一片空白地亲了上去。

　　他明知道，这个倪仲并不属于当前这个自己，可就是忍不住想亲近他，占有他。

　　内心挣扎了很久，时寻光最终还是不敢对倪仲做出更进一步的事，他撑起身来想回避，可一睁眼就看见倪仲正盯着自己。

　　“你为什么要亲我？”倪仲先开口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

　　看着一脸平静的倪仲，像是偷东西被警察当场抓住而心惊胆战的时寻光想了很久很久，才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他终于说出口了。

　　“宠物对主人的喜欢？”

　　“宠物会亲你嘴？”时寻光很无语。

　　倪仲想到了以前奶奶家养的狗：“会，还会舔我。”

　　“我又不是猫猫狗狗。”时寻光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当初倪仲跟他表白的时候，他也吓得问了很多问题。

　　嗯，是宠物猴。倪仲这样想。

　　“我喜欢你。”时寻光重复了一遍，“生物求偶的那种喜欢。我想和你组成亲密无间的伴侣，共筑同一个巢穴，即使迁徙途中走散也要停下来寻找，想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细胞的那种喜欢。”

　　倪仲有些惊讶：“你想和我浇培？”

　　原来这些话还有这个意思？时寻光愣了愣，然后再次俯下身去：“如果我说是呢？”

　　“动物之间浇培是为了繁衍后代。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你，可不可以？”

　　倪仲往被子里缩了缩：“我……考虑一下。”

　　时寻光低下头将额头贴上去，轻声说：“等你考虑好了，就告诉26岁那个时寻光吧。”

　　“不是告诉你？”

　　“不用告诉我，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他翻身侧躺在倪仲旁边不打算起，“睡了四年沙发，让我睡一回床吧。”

　　脑子放空了半天，倪仲才扯出被子给时寻光盖上：“明天我想带你去见个人。”

　　“好。”

　　“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倪仲就被脖子上的伤口给痛醒，这下他终于不再抗拒乖乖去了医院做处理。

　　医生看见清晰的牙印以及时寻光尴尬得开始结巴的描述，终于苦口婆心地说：“年轻人，要懂得克制。”

　　时寻光将口罩往上拉了拉，以掩藏自己发烫的脸。

　　包扎好伤口，倪仲才和时寻光来到与郭映先约好的地点——学校实验楼的办公室，郭映先单独的办公室。

　　将时寻光带到学校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要是遇上什么熟人难免不会惹出麻烦。但是时寻光自己并不介意，他倒是想再回学校看看，以及看看倪仲工作的地方。

　　事先知道情况特殊的郭映先提前给做研究的学生们打好了招呼，这才关上门转身看着倪仲身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这位是……？”

　　时寻光和倪仲对了眼神，一手揭开帽子一手摘下口罩，露出自己的样貌：“我叫时寻光，是从六十三年后的未来过来的人。”

　　郭映先惊讶地看向倪仲，随后才终于明白过来：“坐，都坐，别站着。”等到两个人入座后，他才一脸严肃地再次开口，“人类DNA寄生异变是你告诉倪仲的？”

　　“是。刚开始我也觉得很扯根本不信，直到，和我一起出任务的人开始出现异变，以及……未来的倪仲因为用自己做实验注射了不成功的阻断剂，导致死亡后。我也才相信这件事。而告诉我的，正是未来的倪仲。”

　　郭映先脸上稍显错愕，他转头看着倪仲，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倪仲会死？”

　　“没有成功做出阻断剂的倪仲会死。但是，在倪仲死后，再未来五年的倪仲通过许多倪仲留下的资料，已经成功算出了阻断剂的公式。”时寻光停下来，转头看向自己身边还活着的这个倪仲，“只要阻断剂研制成功，就不再有倪仲会死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郭映先点点头，扶了下脸上的老花镜，“倪仲当年突然提出要搞遗传学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寻找三百年前信号源的任务。一年后，航天院会再次组织人员前往。而倪仲，之前的倪仲。”时寻光握了下倪仲的手，“为了获得实验数据就跟着我们去了利克里斯星系。”

　　正满脸凝重地听着的郭映先被突然冒出的星系名字吓到，不得不惊讶抬头：“你们怎么会去那里？”

　　时寻光无奈叹气，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他或许……

　　不，他还是会去。

　　“信号是从【环】里发出来的。”他说，“而倪仲的资料上显示，人类靠近【环】会导致异变加速。不过资料上并没有写出原因。”

　　“所以你带着所有资料回到现在，就是为了让倪仲做出阻断剂？”

　　“对。如果阻断剂完成不了，大概我和倪仲还会不断重复相同的轮回。”

　　默默听着的倪仲摸向自己发痛的脖子：“可是，项目被否了。还有一年，另一个时寻光就会出发去太空，这一年内我无论如何都想做出阻断剂。”

　　“严格说是还有两年，但是一年后航天院就会开始选拔小队成员。而在之前的时间线里，倪仲也会在一年半以后加入任务队。”

　　郭映先想了想：“公式让我看看。”

　　倪仲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在纸上写了很长一串公式符号后才走回来递给郭映先：“我只记得这一小段，剩下还有很多我都还没能理解。”

　　接过纸张扶正了老花镜郭映先认认真真看了半天，寻思片刻，才说：“我会帮你研制阻断剂，但是还有一个更迫在眉睫的问题。现在几乎没人相信这件事，就算做出了阻断剂，你们要怎么推行使用？”

　　时寻光闻言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要将阻断剂批量生产，并且使全人类都注射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

　　郭映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能穿越时间吗，只要回到过去，找到‘零号感染者’，给他注射阻断剂就行。这样DNA就无法通过繁衍寄生在人类体内。”

　　“这个……”时寻光为难地笑笑，在郭映先不理解的目光中看了眼倪仲，“时光仪被我弄丢了。”

　　“你的时光仪是哪里来的？”

　　“未来的我给的。”

　　“按照以往的时间发展，倪仲会和你一起前往利克里斯星系，然后在那里，你会得到时光仪，是这么回事吧？”见时寻光迟疑地点点头，郭映先又说，“只要倪仲带着阻断剂，跟随你们出任务前往利克里斯星系，不就能拿到时光仪了？”

　　一听要让倪仲去利克里斯，时寻光立刻慌了：“可这样倪仲不就……”

　　郭映先笑着摆摆手：“倪仲会提前注射阻断剂，这样一来他就不会异变也不会死。前提是我们能做出真正的阻断剂。”

　　时寻光愣了半天，最后也只能答应：“确实，这样一来才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倪仲也就能和属于他的时寻光在一起了。

　　“不过这件事呢，就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了，不用再告诉其他人。”郭映先说完又寻思了一番，“你们要是不介意，我想再带上慧雪，还有小贺。”

　　时寻光笑着说：“我不介意，只要能做出阻断剂就行。”

　　“好，我去叫他们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下这件事。”郭映先说着就开门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寻光也放松下来，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篮球场，忽然转头对倪仲说：“我以前在这里打球的时候曾看到过你们实验室窗户边上站着一个人影，说不定是你呢。”

　　倪仲没接他的话，而是隔着一段距离看过来：“如果我去利克里斯拿时光仪，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

　　时寻光顿了顿：“嗯，还有两年，我们就该说再见了。”原本，也该是这样的发展。

　　可是听见这个回答的倪仲非常不满，大步走过去拽着时寻光胸前的衣服，瞪大了眼：“如果我说不要呢？如果我不想和你说再见，是不是就不会分开了？”

　　“最后两年，我们好好相处吧。”时寻光抬手摸着倪仲的脑袋，艰难地挤出一个笑。

　　“不要。”倪仲将头磕在时寻光胸口，“我不接受！”

　　—彩蛋—
　　贺珩翼：“这是倪教授上次喝醉酒的时候，笑死我了，我还录了像你看不看？”
　　女生：“你怎么聊什么都能扯到倪教授。”
　　贺珩翼：“他这人很有意思，我一看他就想笑。你不觉得？”
　　女生：“不觉得。聊天也聊不到一块儿去，想法还莫名其妙。”
　　贺珩翼：“我觉得他还挺有趣的，有时候就忍不住想逗逗他。”
　　女生：“觉得他有意思你约他好了，再见。”
　　贺珩翼：“喂……！”
　　贺珩翼：“我是真觉得他很有趣啊，连瞪人都这么好笑。”
　　贺珩翼：“唉，倪教授要是个女人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