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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不止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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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伤口处理完成。
被倪仲用剪刀剪开裤子的时寻光因为麻药的作用暂时还没醒,为了确认他身上其他地方的完好,倪仲连内裤都给他扒了,翻过后背检查完才罢休。
与倪仲的平静相比显得十分尴尬的贺珩翼关了摄影器别开脸,心里虽然略微有抱怨,嘴上却是另一番话:“时寻光要是醒来知道你当着我的面把他扒光,恐怕恨不得把脸皮撕下来。”
“我也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的身体。”他将手放在时寻光缠着绷带的腹部,看着贺珩翼,“能不能帮我把他抱到床上去,我抱不动。”
看向时寻光的贺珩翼不由得皱了下眉,对于这个要求他内心充满抗拒,却又不得不接过时寻光的胳膊将他架回床上放平,顺便很好心地替他盖上被子。再侧头想去看倪仲时,倪仲就已经越过他走到床上,蹲在时寻光身边。
于是他也在台阶上蹲下来,单手撑住脸颊:“今晚很关键,让我留下来吧。”
倪仲没有反对:“你困了可以去沙发睡,有情况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叫你。”
“我就在这里。”贺珩翼索性坐在地板上,用手捂住口鼻小声重复着,“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后面这句话说得闷闷的,倪仲没有听清但也不打算继续追问,蹲得累了就倒下去躺在时寻光身旁看着他,时不时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或是脸颊,确认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才安下心。
没能感应到房间内有人活动,灯光自己暗下来,只留了墙脚下的几盏小夜灯还亮着。也多亏得这样,倪仲还能看见时寻光面部的轮廓,用食指轻轻沿着额头滑下来,停在了鼻罩上。随后他微微支起脑袋,揭开挡住时寻光嘴唇的鼻罩,吻了下去。
“好歹考虑下电灯泡的感受……” 台阶上的贺珩翼愣了愣,轻声嘀咕。他已经换成一种更随意的姿势,脱掉鞋双腿盘起来,撑着下颚的手靠在自己腿上,盯着床上的两个人。
当前的局面过于诡异,贺珩翼心里忍不住这样想。可他又不想走开,就算是当个电灯泡也好,他也想……留下来。与现在的情况相比,或许他这个想法更加诡异。
房间里很安静,但贺珩翼刻意将字节发音说得含糊,这句嘀咕的内容也就没能被倪仲给听去,他只知道台阶上的人在抱怨。
“你饿了吗?”倪仲重新将鼻罩给时寻光戴好,坐起身来回头问。
“还好,你呢?”
“有点,我还没吃晚饭。现在全身放松下来就想吃东西。”
贺珩翼愣了一下,立刻站起来:“你想吃什么?我看看你冰箱里有什么吧。”他自说自话朝厨房走去,洗手拉开冰箱门从里面丰富的食材里选了几样出来。
看着他走向厨房的倪仲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掀开被子查看时寻光的伤口。他抚摸着缠了厚厚绷带的腹部,最后俯身在上面亲了一下。
以前父亲做饭不小心切到手指的时候,爸爸就是这样轻轻吻了一下。他说,这是个魔法,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的魔法。倪仲其实从来没相信过。世界上哪里来的魔法,就连现在他也是不信的。
“希望这些伤可以快点好。”他小声说,“希望时寻光可以快点好。”
虽然不相信有魔法,但他还是许了一个愿。
贺珩翼将做好的三明治放进盘子里正准备叫他,刚转身就见他自己走了过来,于是赶紧将吃的递上去:“先吃点三明治垫垫肚子,我再另外给你做点别的。”
倪仲没接,歪头从贺珩翼身边看向餐桌,走过去端起上面时寻光做的菜:“我想吃这个。”
我这里有西瓜哦。少年费劲地抱着大西瓜站在太阳底下笑,想将一切都献给自己崇拜的老师。谢谢你。老师亲切地抚摸着少年的头。现在的苹果更好吃哦。于是少年砍断竹子变成篮筐,一座山一片林地寻找苹果。又脆又甜的苹果来啦。少年高举着装了满满一篮的苹果献给老师。谢谢你。老师笑望着手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橘子。现在正是橘子最甜的时候。就像这样不断追赶,却又总是晚了一步。说不定其实,老师只是想吃特别的人送来的水果。
当贺珩翼回头看见倪仲的选择,就如同那个总是晚一步的少年,他也由心对此感到遗憾。
“我帮你热。”他放下手里的盘子顺势接过倪仲手里的碗,也不打算等他同意。
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变空的双手,倪仲索性就近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等着贺珩翼端菜上来。他下意识将三明治的盘子推远了些,好让自己面前有足够的空间放下刚才那个碗。
“谢谢。”他对端着热好的菜放在面前的贺珩翼道谢。
“锅里没有煮饭,要不要我帮你煮点儿?”贺珩翼边说边递上筷子。
“不用了,他做的菜不一定能用来下饭。”
见倪仲直接埋头吃起来,贺珩翼也没有再坚持,走到餐桌对面,特意选了和倪仲错开的椅子坐下,拉过盘子自己吃起来。冰箱里的食材很丰富,一开始贺珩翼也打算做些更营养的东西,可想到倪仲饿着肚子,这才决定做些能快速出餐的食物。
他倒是将时寻光做了吃的这件事给忘了,不然……或许就不会多此一举了吧。
嚼着三明治的贺珩翼默默注视正在吃那盘不知道是什么食物的倪仲,终于忍不住了问他:“好吃吗?”
正往嘴里扒拉的动作停下来,倪仲迟疑片刻,还是叹息一声:“时寻光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味道很奇怪,是甜的。”
贺珩翼笑了下,说不上心理现在是什么感觉:“再奇怪你不也吃得很开心。”
“说不定,我也很奇怪。”倪仲转过视线看向贺珩翼,脸上带了一些疑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刚咬了一口三明治包在嘴里的贺珩翼被他问得直接呆住:“你不是喜欢时寻光吗,还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倪仲困惑地皱了下眉:“我喜欢他?我没有可以参照的数据进行比对,所以不是很清楚这种感觉的表现,只是听别人说过,但没办法感同身受。科学一点来讲,喜欢就是大脑在分泌多巴胺,但是多巴胺的分泌条件有很多,我没办法得出准确的结论。”
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帮助倪仲认知自己的心意?贺珩翼叹口气,很认真地对倪仲说:“你对时寻光的感觉,对他产生的所有想法所有情绪,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害怕失去他,也会想陪着他,这就是喜欢。”
“你又不是我,为什么这么确定?”
“恋爱相关的东西我能算作你的师长了,当然确定。”尽管脸上装出了骄傲的表情,心理仍然对眼下的对话充满无奈,“叫声老师来听听。”
倪仲选择无视,继续埋头吃那盘味道一言难尽的菜。
于是贺珩翼也收回视线看向盛三明治的盘子,用手指来回沿着盘子边缘摩挲,看上去满腹心事的样子:“我觉得你们两个之间已经不只是喜欢了。”
“那是什么?”
“叫声老师我就告诉你。”
倪仲满脸的不情愿,可犹豫很久之后还是叫出了口:“老师。”
笃定倪仲肯定会再次无视的贺珩翼对这声老师感到无比震惊,他错愕抬头看向倪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眼前并不是真正的倪仲:“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和时寻光之间,到底是什么?”倪仲没有再叫第二遍,“你让我叫的老师我已经叫了。”
“你们啊……”贺珩翼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倪仲微微笑起来,“两情相悦,动真心的那种。”
倪仲更无法理解了,又出现一个他没有参照数据的词:“真心这个词的意思是指真是的心意。喜欢还有假的吗?”
“成年人的世界很复杂。”故作深沉说出这句话,贺珩翼将最后一块三明治塞进嘴里,端着盘子走进厨房背对倪仲。
以前,他觉得要是倪仲有朝一日会为情所困那绝对是相当好玩儿的现象,然而……
简直无聊得要命。
“你不会用洗碗机?”倪仲拿着筷子走过来,从站着发呆的贺珩翼手里拿过盘子放进面前的洗碗机里。
贺珩翼看着倪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朝相反的方向别开脸:“你家的洗碗机太高级了。”
“这就是最普通的那种。”
“明天上午我得去趟实验室,下午再过来给时寻光换药。你明天就在家好好照顾他,我帮你给学校请假。”
放好餐具的倪仲边往厨房外走边说:“我可以给他换,不用麻烦你再过来。”
“你有药?”
听到这个问题,倪仲停下来,转身看向贺珩翼:“我可以去买。”
贺珩翼狠狠挠了挠自己的头,觉得自己才是该去买药吃的那个人。他走到倪仲面前却不敢看他:“特效药你去药店买不到,我哥是医生,他那里才有。”
想了想认为这是最优解的倪仲按下不想给贺珩翼添麻烦的心,表示接受:“那就只能麻烦你了。”
“应该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贺珩翼跟倪仲打过招呼之后就离开了。倪仲虽然心系阻断剂的研制,但此时他也只想陪在时寻光身边。
他现在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喜欢时寻光的,可是对于喜欢究竟是什么,他依然没能得出一个很好的结论。从生物学的角度讲,人类,乃至其他会挑选伴侣的动物,相互之间产生吸引,产生所谓的喜欢,无一不是为了繁衍后代,是自然界种族延续的必要进化结果。
但他和时寻光之间不可能会产生后代,那么这种吸引就违背了生物的天性和自然规律。
既然有违自然,那他对时寻光的这种感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种感觉,能被称为喜欢吗?
我喜欢你吗?倪仲蹲在时寻光身边看着他,想了很多他无法感同身受的问题。眼前这个男人从出现在他生命中的第一刻起就让他难以理解,他试图去探索,却发现五年后他对这个人还是难以理解。甚至连他自己,都渐渐变得难以理解起来。
从疼痛中醒过来的时寻光瞥见倪仲正蹲在旁边俯视着自己,尽管还很虚弱,却仍是隔着呼吸机的鼻罩笑了起来:“腿……又要麻了……”
隔着被子,倪仲将手轻轻放在时寻光的腹部:“没关系,这次不会再站不稳了。你做的菜我吃了,不好吃。”
时寻光就笑:“终于不是……难吃了,看来我……还是……有进步。”
“你是为了我才割自己的吗?因为我不让你走,你只能这么克制自己?”
“不是……”时寻光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放在了倪仲头上,“你叫我别走的时候……我很开心……我也舍不得走……我也想……陪着你。”
“因为喜欢我?”
“嗯……不过……我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
“我知道。”倪仲拿下自己头上那只手顺势捧在膝盖上,将嘴贴了上去,“你已经开始衰竭了,这次感染又会加快衰竭的速度。大概,还有三个月。”
“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倪仲当时的感受了……”时寻光就着被倪仲握住的那只手,摸向他的脸,“你一定要……去利克里斯星系……拿到时光仪……去救……所有人。”
“这是你的心愿吗?”倪仲将脸埋进手臂,“因为自己要死了就让我和另一个时寻光去当英雄?”
“你不愿意?”
“他不是你。”
时寻光抓住倪仲的手臂想将他拉向自己,可只要他一使劲,腹部的伤口传来的痛感就会让他下意识松开手。他不敢再乱用蛮劲,而是揽住了倪仲的脑袋:“躺下来……让我抱着你。”
顺着时寻光的牵引倒下,倪仲抱住他的手臂,将脸贴上去:“他不是你。”他又强调了一遍。
“他就是我,等你和他相处过之后就会明白……时寻光就是时寻光……就算,不同的时间里……出现了不同的时寻光,但我们都是时寻光。”
“你说话真绕口。”
对于身边这个像是在发脾气的倪仲,时寻光忍不住觉得他可爱:“情人节快到了,我们找个地方……过节吧。”
倪仲往时寻光脑袋上蹭了蹭:“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
“贺珩翼不是说……有特效药吗。”
“你都听见了?”
“你亲我肚子的时候……我被痛醒了一下。”想到疼痛是来自于倪仲的亲吻,时寻光就笑起来,“我还听见,你说我没有天赋。他做的三明治……好吃吗?”
“不知道,都被他自己吃了。”倪仲像是想起了什么,撑起头看着时寻光,“那他说我喜欢你,你也听见了吗?”
“听见了。”
“你也觉得我喜欢你吗?”
“至少不讨厌。”他说着抬起手臂绕过倪仲的脑袋搂住他,“我希望你能喜欢我,只有一点点也好。然后,也喜欢上另一个时寻光,属于你的时寻光。”
“我……尽量。”说这句话的倪仲不过是想让时寻光高兴而已,他就连是否对身边这个时寻光有喜欢都搞不明白,又哪里来的心力去喜欢另一个时寻光?
时寻光,也会不是时寻光。和他在同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的人,是现在就躺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
至少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彩蛋—
贺珩翼:“陪我去喝酒。”
朋友:“你酒精过敏治好了?哪个医生这么厉害。”
贺珩翼:“我失恋了。”
朋友:“你不是早就被甩了?”
贺珩翼:“是啊,但我就是想看别人喝酒。去不去?”
朋友:“不去,约了女朋友看电影。”
贺珩翼:“我靠,重色轻友。”
朋友:“赶紧找个女朋友吧你,天天围着你那倪教授转我怕你迟早要变弯。”
贺珩翼:“……”
朋友:“你这沉默是几个意思?!”
贺珩翼:“我在想是让你滚还是让你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