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俩》植物杀手

7、第 7 章

　　隔日一早，程穗就见到了池朝的爸妈。
　　那时候她还穿着池朝的那身衣服，从楼上下来，睡眼惺忪，叫了一声池朝。
　　没人回应。

　　清醒时已经和池朝爸妈面对面。
　　他爸妈显然对她的到来不知情，略显错愕。

　　程穗率先反应过来，说:“叔叔阿姨好，我是池朝的朋友，出来散心，暂住在他这。”
　　“我叫程穗。”

　　她这话，可信度不高。
　　池母认得出自家儿子的衣服，左肩袖子有个刺绣，她给他老爸和他各买了一件。
　　她半信半疑:“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尽管程穗很想摇头否认，可她目前和池朝的确还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或许比朋友更近一点，但那不是恋人。

　　昨晚池朝说的那句话害她失眠半宿，头一次，有人将她随口说的话放心上。
　　铲了原本的玫瑰，种上她爱的月季。

　　她恍然发现，苍南是一个巨大的坑，而她掉进，可能再也爬不上来。
　　在池朝说那句话的那一刹。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又想起昨天白天司机大叔的问题，以及池朝的回答。
　　到底是什么呢？

　　杯子与茶几磕碰的声音将程穗拉回来。
　　她微笑点了点头，“只是普通朋友。”

　　池父抬头。
　　他的面色沧桑，一双眼深沉，不爱说笑，很严肃，总是板着脸。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程穗。

　　就那一眼，程穗莫名发怵。
　　她不安摸了摸手腕，心里在呼喊池朝快来。

　　许是听到了她的心声，池朝提着菜进来了，看见沙发上的二老，并不惊讶，只是淡淡说:“你们怎么来了。”

　　池父这时开口说话:“听邻居说你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和我们说一声。”
　　池朝放下菜:“给你们发了短信。”
　　池母:“瞧我这记性，我忘跟你爸说了。”
　　“……”

　　“你二叔家的海鲜，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商家，帮一把他。”池父说。
　　池朝:“上次那些呢，他没给卖？”
　　“他嫌价格给的太低了。”
　　“现在行情就这样，他不卖就自己吃吧。总想着把普通鱼当个稀少品种的鱼卖，他不如做个梦来的快。”
　　“怎么说话的，他是你二叔。”

　　“好了好了，”池母缓和气氛:“大早上的，两父子别跟吃了火药一样。”
　　“再说了，还有这个……”池母一下又忘了名字，她看着程穗。

　　程穗微笑:“程穗。”

　　“哦对，程小姐还在呢。”

　　片刻后，几人来到下面，池朝父母的住所。
　　二老做了早饭，让他们两个下来一起吃。
　　一进屋就是海鲜的腥味，很浓重。

　　吃饭的地方在这一栋后面。
　　原来池朝指的下面这栋是两栋，不过连在一块，看不大出来。

　　这儿最不缺海鲜，也顿顿不离海鲜。
　　程穗不大能吃得惯海鲜，看着那一桌海鲜犯愁。

　　“坐吧。”池父说。

　　程穗和池朝挨在一块坐着，她瞥了一眼池朝，颇有些无助。
　　池朝忽然起身，往厨房走。

　　随后拿着一瓶榨菜出来，拧开，放桌上。
　　二老盯他。
　　他解释道:“她海鲜过敏。”

　　程穗歉意笑笑。

　　“这样啊，那我再去买点凉菜吧，光吃榨菜也不行。”
　　“没事的阿姨，不用麻烦了。”
　　“那多不好意思，你第一次来这，我们也没好东西招待你。”

　　“先吃饭吧，”池朝打断他们:“待会我再带她去逛逛，吃点东西。”

　　－

　　从池朝家出来后，池朝带着她去了海边。
　　彩虹厝的入口也有个小石阶通往沙滩。

　　程穗脱了鞋走在沙滩上，吹着海风。
　　这的沙子很细，海水也很蓝，程穗嘴角扬起轻快的弧度，她闭上眼感受。

　　池朝不疾不徐走在她身后。

　　苍南是未被开发的地方，彩虹厝也没被人们发现。
　　这片海自然也是，所以干净清澈。

　　走了一半，程穗转过身，因为海浪声大，她说话不得不提高音调，“这片海有名字吗？”
　　“有，很多个名字，”池朝说:“你觉得它叫什么，那就是什么。”
　　“它还没有官方定名，可以私人占有。”

　　“那你叫它什么呢？”
　　“我，”池朝笑了一声，“孤海。”
　　“那我叫它——不孤海。”

　　池朝双手插兜走到她身边，垂眸看她。
　　“是个好名字。”

　　“那也是你先前取的好，我只不过多加了一个字。”

　　两个人都笑了。
　　继续走。
　　程穗忽然想去边上，让海水扫过自己。

　　她照做了。
　　鞋子放在一边，她穿的短裤，不用担心裤子会湿，她就那么笔直站着，等着下一场海浪。

　　很快海浪冲过来。
　　打在程穗的小腿上，很凉。
　　和记忆中的一样。

　　不过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她不禁想到六岁那年。
　　其实她没看到弟弟怎么被海浪席卷刮走，只是一直听说，一直听说。
　　程穗对于弟弟，情感有些复杂。

　　有些恨。
　　也惋惜。
　　他还那么小。

　　总之没有亲人的情感，毕竟他在世时，两人的关系也不好。

　　海浪一波又一波。
　　冲扫走了程穗的过去，带走了所有的枷锁。
　　这一刻，程穗是自己的程穗。

　　池朝在后面坐下，看着她的背影。
　　172的身高，光站在那就是景色。

　　只看背影也知道她此刻很快乐。
　　他想到那晚，孟树找到他，跟他说:“程小姐怕海，有深海恐惧症，所以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不要让她有靠近海边的机会。”

　　池朝觉得他这话可笑。
　　事实证明也是可笑。

　　她分明向往海，热爱海。
　　爱那那无言的海风与无尽的蔚蓝。

　　程穗觉得够了，便往回走。
　　到池朝身旁坐下，问他:“带纸巾了吗？”
　　池朝摇头，“没带。”

　　“那真是糟糕，”程穗说:“我脚上全是沙子。”

　　池朝看了一眼。
　　他脱下t恤外面的衬衫，轻轻捧起她的脚，为她擦拭上面的沙子，擦干净后，再为她穿上鞋。

　　那一瞬间，程穗心漏跳半拍。
　　她好像真的在坑里爬不出去了。

　　池朝的身材很好，白色t恤勾勒出的线条能看出。
　　他就那么低着头，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物品，轻轻擦拭。他的头发看起来很硬，很扎手，程穗想摸一摸。
　　她抬起手，摸了上去。
　　有点扎手。

　　“很硬。”她说。
　　池朝抬起头和她对视，“你说什么？”
　　“我说头发。”程穗解释。
　　池朝轻笑:“也不止头发硬，其他地方更硬。”

　　程穗怔怔看着他。

　　忽然想抽烟了。
　　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想。

　　—
　　从彩虹厝走出，池朝去骑了一辆电动，载着程穗去吃东西。
　　她想吃寿司。
　　苍南县只有一家寿司店，在三中门口。

　　一路上高矮交错的房子，树影婆娑。
　　一切都像胶卷倒片一般。

　　苍南三中门口偶有逃课出来的学生在外游荡，其他便是一些摊贩。

　　池朝停下车。
　　拿着手机看店在哪，随后跟着地图走。

　　程穗看到店里寿司后有点蒙。
　　这是包饭吧……
　　和她想的寿司有点差别。

　　“怎么了？”池朝察觉她神情不大对。
　　“没，”程穗:“你吃过这个吗？”
　　“没有，不爱吃。”

　　程穗点了份樱花寿司。
　　不管怎么着，来都来了，总要试试吧。
　　而且，人池朝就为了她想抽烟后的一句“我饿了，想吃寿司”，就直奔这来，不能让他白跑。

　　店里就他们，老板很快做好了。
　　池朝给她拿了过来。
　　卖相不错，程穗蘸料吃了一个，味道也不错。
　　东西还便宜，比那些高档料理店便宜多了，程穗连吃了几个。

　　她用签子戳了一个给池朝，“尝一个。”
　　池朝不吃，摇头。
　　程穗手还伸着，说:“赏个面子。”
　　池朝看着她:“好处？”

　　“你想要什么？”程穗忽然凑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池朝很低笑了一声，“先欠着。”

　　说完，一口咬上程穗手上那块寿司。

　　他舔了一下唇，说:“味道不错。”

　　说的是那寿司，看的是人。

　　从店里走出，池朝又带着她去山上兜风，有个环海线。
　　环海线很美，浪漫。
　　到了平地，池朝停下车，带她往下走。
　　走到一块岩崖上坐着，看海。

　　两个人并肩坐着，不说话也很美好。

　　池朝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耳机，问她:“听歌吗？”
　　程穗:“你的歌？”
　　池朝:“算是，未发布的歌。”
　　程穗:“那我是第一个听众。”
　　池朝:“嗯，你是。”

　　耳机里低沉有磁性的男声唱着动人情歌。
　　歌词没有一句我爱你，却句句不离我爱你。
　　程穗差点就要误以为，这是池朝给她的告白，但她又清楚知道，这只是暧昧上头。

　　“玩摇滚的唱起情歌原来是这种感觉。”
　　她听完后说。

　　“什么感觉？”
　　“鼓点都是爱意弥漫。”

　　海风在吹，程穗盯着远方看，盯得眼睛都有些酸涩。
　　一双大手忽然摁在自己头上，揉了揉。
　　“很软。”

　　程穗偏过脸，瞧他，说:“我以前很讨厌人摸我头的。”
　　“现在呢？”
　　“现在也讨厌。”程穗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不过是你，好像没那么讨厌。”

　　是你，因为你是特殊存在，那么一切都可以破例。

　　池朝笑的肆意，“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