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伎俩》植物杀手

8、第 8 章

　　程穗来苍南的第三天。
　　跟着池朝去了营业厅，办了电话卡，买了新手机。
　　用的是他的身份证。

　　拿到新手机的第一天，程穗给在隔壁房间的池朝打去电话。

　　“喂？”那头刚睡完午觉，嗓音有些哑。
　　“我，程穗。”
　　“知道。”
　　池朝又说:“打电话干嘛？”
　　程穗说:“就是想问问你晚饭吃什么。”
　　池朝:“你想吃什么？”
　　程穗说:“糖醋排骨。”

　　那头轻笑了一声，说：“没有其他的了？”
　　“没了。”
　　“那行，晚点和我去趟菜市场。”
　　“你上次不是买了菜？”
　　“没买排骨。”

　　听筒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程穗想，他现在应该躺在床上抽烟。

　　她也有点心痒痒。

　　“池朝，来阳台。”

　　－

　　阳台上，两个人坐在椅子上，隔着藤蔓聊天，抬眼便是海。
　　太阳映在海面，即将完全没入。

　　程穗抽着那根男士烟，聆听海声。

　　“池朝。”
　　“嗯？”
　　“就叫叫你。”

　　程穗喜欢这么去叫他的名字，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就是很喜欢。

　　“池朝。”
　　“嗯。”
　　“有人招工吗？”

　　池朝低沉的声音过了一会才响起，“你要找工作？”
　　“嗯，得找点事，不然欠你那么多钱怎么还。”
　　没等回答，她扭头看去，眼波流转，“或许我以身偿还？”

　　池朝盯她看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最后好像是认可，说:“也不是不可以。”
　　“我没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和你开玩笑。”

　　两个人对视。

　　程穗故作轻松耸肩，“好吧，我逗你的。”
　　“说正事，帮我找份事。”

　　池朝嘴角含着笑意，“洗碗工去不去？”
　　“你……”程穗大笑:“成心的吧。”

　　她还没忘记来这第一天就把碗给摔碎了。

　　“我只知道一个饭店在招洗碗工，不过我也觉得你不合适。”他顿了顿，“你要是去了，那我岂不是天天都得去赎人？”

　　“所以说——”
　　“所以说，摄影师程穗，不打算实现前缀的三个字么？”
　　“可是我不会，我只会设计。”
　　“不会可以学，你也并不是一开始就会设计。”

　　“易年还等着你给他拍照呢。”池朝摁灭手中的烟，起身，说:“跟我来。”
　　程穗不明所以跟着他走。
　　下到一楼，是上次看到的那个架子。

　　池朝从上面拿下一个相机，“这是唯一能用的，其他都是摆设。”
　　“胶卷机，先用着。这儿有冲扫的店。”
　　“柯达和富士的胶卷。”

　　程穗接过这些东西，笑说:“胶卷最废钱，摁下快门的那瞬间没有反悔。”
　　“所以每一次摁快门都是重要时刻。”他说。

　　“你拿来给我练手？”
　　“前期是，你不先废几卷，以后怎么记录自己心中的重要时刻。”他说:“难道你想每次都是曝光、重影、黑片么？”
　　程穗如实摇头，“不想。”
　　“那就行了，拿着用吧，”池朝笑:“过几天再给你搞台单反。”

　　程穗一时间酸了鼻子，很没出息。
　　没有人这么支持过她，也没人那么笃定她能成功。
　　那些东西，程穗如视珍宝，小心翼翼拿着放在房间的桌上。
　　从小到大用的都是奢侈品，每一样都比这些贵几十倍，可却没有一样与之能相提并论。

　　楼下池朝在叫她。
　　她快步下楼，问他怎么说，他说去菜市场。
　　程穗也没耽误时间，立马去换鞋。

　　池朝将白色头盔丢给她，程穗接过戴上，扣好，横跨坐在他身后。

　　“搂紧了。”

　　说完，电动车在小路奔驰。
　　程穗环着他精瘦的腰，下坡时，搂紧了一些。
　　灯光在后移，欢笑声也是。

　　到地方了。
　　门口挂着横幅——南门菜市场。
　　这个点大多都收摊了，只有一些还在。
　　池朝找到经常去的那家，买了斤排骨，这家什么时候来都是最新鲜的，不用担心。
　　买完排骨，又去小商店买了调料。

　　程穗就安静跟着，在打量这里。
　　很稀奇，什么都稀奇，这里就像她看剧里的市井生活。

　　看完，又看回池朝的背影。
　　他的背影宽厚，正在和老奶奶问价格。

　　雄鹰也会落地。

　　糖醋排骨并不难做，两个人从市场回来，还顺便买了两杯果茶。程穗边喝边看池朝查教程。

　　“原来你不会。”程穗倚着门，歪头看他。
　　“我也没说过我会。”
　　“我以为你无所不能。”
　　“过了无所不能的年纪，得服老。”他看完教程，放下手机，去处理食材。

　　程穗问：“多大？”
　　“问年龄还是什么？”他存心挑逗。
　　她顺势接上，“你说呢？”
　　“挺大。”一语双关。

　　程穗抿了抿唇，吸上一口椰果，嚼了几下，吞入。

　　在平城时尚不觉得他如此流氓，近日才发现。
　　本性暴露。
　　不过她并不反感，在有好感的情况之下，这是调情。

　　池朝查好资料了，关上了厨房的门，让程穗去客厅等着。
　　程穗在客厅里，也时刻关心厨房的动静，生怕出点什么事，可转念一想，那可是池朝，即便不会的东西，看过一眼，便不会失手。

　　她玩手机等他。
　　程穗手机联系人只有池朝，社交软件暂时也只加了他。
　　手机上没什么多余的软件，新下了一个视频软件，上面有教学摄影的，还有一个微博，新来打发时间还有最新消息。

　　今天的热搜没什么营养，都是些明星的事。
　　她在热门刷着，往下翻翻到池朝的乐队——南下乐队。
　　官方账号，她点进去加关注。

　　看内容就知道谁在运营，肯定是易年，很会撒娇卖萌，跟乐队的风格形成巨大反差，很吸粉。
　　乐队风格是狂野不羁。

　　粉丝大多是池朝的颜粉，天天在评论下面嚷嚷让他出来营业。
　　没看多久，池朝出来了。

　　做的有模有样，至少色相有了，味道不知道。
　　她收起手机，走过去坐下。

　　除了糖醋排骨还有一道蔬菜。
　　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我去盛饭。”程穗又站起来。

　　这顿饭吃的愉快，两个人扯东扯西，默契十足。
　　仿佛住在对方脑海里。

　　－
　　一晃到了五月最后一天，程穗抽完一支烟，出去。
　　来苍南有段时间了，可她连谋生的本事都还没有。寄住在池朝家，吃喝都是他出钱，这样不对等的关系，让她感到不适。
　　程穗不喜欢这样。

　　摄影目前给她赚不了钱，胶卷太贵，入不敷出。
　　她又拾起老本行，想着在县城找个设计的活干干。可能是她太高看这个县城了，最后让她面试的是一家打印店。
　　程穗现在出去，就是接到了打印店老板的电话。

　　夏天的海边风从来不停，程穗只是路过，头发都被吹得乱糟糟。
　　她在一辆小车旁停下，对着镜子整理发型。
　　却不料里面竟然有人，那人还悠悠摇下车窗，对着她嗨。

　　她理头发的手一顿。
　　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男人打扮很时髦，棕色头发，微卷，眼睛是灰蓝色。看样子是个混血。
　　程穗的笑一直保持到转身。

　　她加快脚步离开那，叫了辆三轮。
　　池朝教的那句话好使，这位师傅没宰她，给了个很实诚的价。
　　到了地方，程穗推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个女孩子在。

　　两个酒窝，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程穗冲她笑了一下，说：“你们老板在吗？”
　　女孩摇头，说：“他刚刚出去了。”
　　程穗：“......”

　　“那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她问。
　　“没有诶，不过我听老板的电话，他好像吃酒去了，”打印机响了一下，东西打印好了，女孩走过去拿，边走边说：“估计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行吧。”当她浪费车费了。
　　正当她转身准备走时，女生出声：“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程穗说：“现在没事了。对了，你不用和他说我来过。”
　　女生一脸不解点了点头。

　　从打印店出去，没走几步，收到池朝发来的信息。
　　池朝：【怎么样了？】
　　程在街边找了家奶茶店坐下，敲字回复：【白。】
　　就一个字。

　　那头的池朝看见，没忍住轻笑出声。
　　沙发另一边的男人讲至兴头上，突然听见他的笑，摊了摊手，说：“朝，我刚刚说的事很搞笑吗？
　　“不，”池朝视线从手机收回，看见男人，手抬了抬，示意他继续。
　　“那你刚刚在笑什么？”男人问。
　　池朝手撑着额头，说：“只是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哦朝，你没认真听我说话，你走神了。”男人叫周叙，中英混血，一破画家。

　　“抱歉。”
　　“没关系，能和我分享一下你想到的趣事么？”
　　“不能，”池朝无情拒绝，他说：“你接着说你的。”
　　周叙：“好吧，你给我一支烟，我接着说。”
　　池朝把烟盒丢过去，他问火机，池朝给了两块钱那只。周叙笑骂他穷寒酸。

　　他眉飞色舞说着，说到一个女生时，他语速慢下来，边说边感叹，说她是造物主的神作。
　　池朝没仔细听，偷着间隙回信息。
　　回完消息再看着他。

　　池朝和周叙认识非常有趣。
　　池朝的英语不错，在几年前，乐队还是入不敷出的时候，他会找家教干着。
　　他没学历，捏造了一个学历，周叙的妈妈找到他，简短的交流，就让他第二天上岗。池朝那时候以为教的是个中国孩子，没想到是个混血。
　　还是中英混血，年龄还和他差不多。

　　就这样，他当了周叙两年的老师。
　　后来周叙出国进修，再到处办画展，天南地北地跑。池朝的乐队也开始有点起色，两个人偶尔有空就匆匆见一面。
　　像今天周叙特意过来苍南，这情况不常见，两年里面不见一回。

　　周叙说完他的，两个再聊了一些近况。
　　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

　　程穗回来了。

　　门开了。
　　程穗头也没抬，换鞋，抬头时发现家里多了个人。
　　这人还有点眼熟。

　　”哦朝，她就是那位我说的造物主的神作！”周叙手舞足蹈起来，很激动。
　　程穗有点懵。
　　什么造物主的神作？他又是谁？怎么会在这？
　　程穗去看池朝，池朝笑了笑，说：“这位，周叙，我以前的学生。”
　　“你的学生？”程穗走过去，“看不出来，你马甲还挺多。”
　　池朝说：“掉完了。”
　　程穗瞧他一眼，没说话。

　　周叙窜到程穗面前，认真打量，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程穗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几步。
　　不悦皱起眉。
　　周叙后知后觉，“抱歉，失礼了。你，你实在太完美了，我除朝之外第二次见这么完美的人。”
　　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周叙。”
　　程穗舒开眉头，回握，“程穗。”

　　“你们两个应该已经见过了，”池朝让他们两个坐下。
　　周叙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穗，你那时候走的真的太匆忙，我本来还想加你一个微信。”
　　他太自来熟，程穗有点不适应，这人和老六他们不一样，之后她想，可能因为他混血吧。
　　程穗没作声。

　　池朝全程没怎么说话，一直喝水。
　　见周叙快要聊到外太空去了，他才作声给拉回来。
　　周叙抱歉笑笑，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也是他此行的原因，他看着程穗，“穗，你有时间吗？”

　　程穗挑眉，她时间最多。
　　点了点头，问：“怎么？”
　　“我想邀请你当我的模特，”说完又补充一句：“有报酬的！”
　　程穗刚想拒绝，听见后面那句，她假装犹豫，然后点头，“可以，不过我没有模特经验。”
　　“没关系没关系！朝会帮你的。”

　　程穗：“？”
　　她扭头看池朝，池朝扬眉对她一笑。

　　模特这事就这样拍版定下了，在后天。
　　周叙晚上不住这，在县里找了酒店住，吃过晚饭后他驾车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说：“你们两个多培养一下感情哦。”
　　程穗不知道他要画的是什么，还需要培养感情......

　　阳台上，两个人倚着栏杆，程穗望着外面，有些出神。
　　池朝看了她好一会儿，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没什么，他也就不问了。
　　风铃被风吹得作响，伴随海浪声，时高时低。
　　池朝咬着一支烟进房，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

　　他取下盖子。
　　瞄准取景框，对焦。
　　摁下快门。

　　程穗听到声音，寻声回头，看见池朝拿着相机对准自己。
　　她第一反应并不是他怎么有相机了，而是自己这一刻不完美。
　　随便穿的T恤，长发没有好生打理，用着鲨鱼夹别在后头，风还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说:“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这模样拍了多丑啊。”

　　“不用担心，你总是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