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沈兮和

61、第六十一章

　　近来天气越发炎热，虞九歌懒癌犯了，死活不愿意动弹，让人在花棚下面摆了软塌凉席，娇慵无限地躺在那里酣睡。
　　梅蔺早起去国子监，路过小花园时看到虞九歌一身冰肌玉骨，身着淡紫色软纱，未着罗袜，十根脚趾圆嘟嘟，粉嫩嫩，像花瓣一样微微蜷缩着。
　　瞧见她额头薄汗点点，颊边艳色绯绯，梅蔺眸色一暗，拾起地上的团扇，轻轻挥动几下。
　　虞九歌模糊感觉身前多了一道人影，撩开眼皮子一瞅，娇气地踹了梅蔺一脚：“起开，别耽误我睡觉。”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说道：“被人看到了解释不清……”
　　梅蔺：“放心，这会儿没人。”
　　好不容易将这臭男人赶走，虞九歌一觉睡到中午，要不是肚子实在太饿，她能接着睡到晚上。
　　春柳过来送饭时都忍不住感慨：“老夫人最近怎么了，这么贪睡，奴婢方才一连过来三趟，喊都喊不醒。”
　　虞九歌揉了揉脖子：“春困秋乏夏打盹，这才哪到哪儿。”
　　主仆两人正在闲聊，张真真掀开帘子，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你你你！你个坏女人，你骗我？！”
　　虞九歌稳得一匹：“哦，我骗你什么了？”
　　“你还不承认！”
　　张真真跺脚大骂，气急败坏道：“佳敏公主压根不喜欢山药糕，恰恰相反，她一吃山药就过敏，浑身起小红点。”
　　“呀，还有这回事呢？”虞九歌眨巴着眼睛，表情特别无辜地问道：“那公主吃了吗？”
　　张真真欲哭无泪：“吃了，公主现在活吃了我的心都有。”她捂着自己脸颊，“公主下令，让人每天来打我巴掌，教我什么叫尊卑有别，直到她痊愈。”
　　虞九歌仔细瞅张真真，果然看到鲜红的巴掌印，乐得差点把自己舌头咬掉，假惺惺地跟她说：“对不起啊，外孙女儿，你瞧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肯定是听错记错了。”
　　张真真一听怒火中烧，她分明是有意为之，怎么能借口说记性不好，见鬼的“年纪大了”，也太敷衍了。
　　她张口就要骂人，身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太夫人见谅，我们小姐今天吹了风，头脑不清醒。”
　　侍女拖着张真真离开，虞九歌事后找下人一问，张真真居住的小院里果然换了一批瓷器。
　　张真真不开心，虞九歌就开心了，下午吃饱喝足后去街上巡视脂粉铺子和绸缎庄，还去看了阿杏。
　　阿杏卖花时经常在街上走动，人面广，虞九歌之前托她帮忙找几个老实可靠的伙计，现在都已经齐全了。
　　之前那一批从郑国公府出来，倚老卖老的惫赖伙计们，都被虞九歌赶走了，有耍无赖不愿意走人的，虞九歌就拿出账簿：“你们现在走，我一高兴，说不定还赏几两车马钱，要是打定主意跟我歪缠，那咱们就官府见。”
　　这么连哄带吓，总算将旧茬子清理干净。
　　阿杏用虞九歌给的钱买了一处二进的小院，将买来的伙计安置下来，教他们什么时辰采花才能保持新鲜，怎么分辨花的品质，哪些花适合做香料，哪些适合碾成胭脂。
　　等到虞九歌再来时，这小院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边边角角都打扫得干净清爽，一尘不染，靠墙一溜儿种着各色花木。
　　这时辰，阿杏正带着两个买来的丫头给花松土施肥，她讲得仔细，身后得小丫头学得也认真，阿杏跟她们说：“翻土时要这样，侧着，动作轻一些，不要伤了根系，浇水最好三天一次，不要太勤……”
　　小丫头们疯狂点头，满脸崇拜地看向阿杏。
　　阿杏拍拍手上的土，“大体就是这样，一理通百理融，等到你们学会之后，就算不能成为顶级的香粉师，光凭这一手侍弄花草的手艺，后半辈子也绝对饿不死。”
　　小丫头们满脸欣喜，连连点头。
　　虞九歌看了一眼阿杏精神抖擞的状态，默默颔首：认真搞事业的姐妹最美丽，男人别来沾边。
　　“咦，你来啦。”
　　阿杏看到虞九歌，开心地上前迎接，“你要的人我都准备好了，两个诚实本分的掌柜，两个腿脚麻利的跑堂活计，还有两个料理花木的小丫头，一个手艺顶尖的香粉师，一共七人。”
　　这七人都是阿杏按照虞九歌的要求，精挑细选，好不容易从人伢子手里寻摸来的。
　　“人品怎么样？”
　　阿杏道：“都是守规矩的清白人，有的是家里遭了灾，孤身一个出来讨生活。有的从小父母不详，在朝廷开的善安堂里长大。那一对小丫头是亲姊妹，当爹的想讨个儿子，就把女儿卖了补贴家用。还有那位香粉师，半边脸都被烧伤了，听说是丈夫宠妾灭妻，贬妻为妾，欺她娘家无人，将她发卖出来。”
　　总而言之都是苦命人。
　　虞九歌点点头。
　　阿杏将大家喊出来，一行七人安安静静地站着，阿杏之前就告诉他们，自己只是替人办事，真正的主人是位贵夫人。
　　几人在这宅子里住下后，好不容易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平和日子，都对买下自己的人心存感激。
　　见到虞九歌后，小心觑了一眼，果然脂艳香浓，宛如月下婵娟，身上衣饰看似素雅低调，实则奢华无匹。
　　两个小丫头年纪最小，好奇心重，清凌凌的眼睛透着艳羡和尊敬，又怯又怕地看向虞九歌。
　　虞九歌细细看过，这些人神情端正，目光纯正，瞧着都很踏实勤恳，又听阿杏说他们做惯了活，闲不住，刚来就自发收拾打扫小院，两个掌柜各自去京口各大脂粉铺、成衣铺转了转，行情里价都能娓娓道来。
　　虞九歌听得不住点头，“不错，果然是行家，慧眼如炬。”
　　两个掌柜一个姓谷，一个姓田，都谦虚道：“不敢不敢，讨口饭吃。”
　　其中田掌柜心思活络，胆子也大些，瞧着虞九歌温柔可亲，就道：“东家见谅，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虞九歌笑了：“随便问，我又不是嚣张跋扈的土皇帝，以后你们在我手下做事，只要将分内的工作做完，其他时间都可随意。”
　　田掌柜道：“阿杏姑娘说，若是我们做得好，东家或许会发发慈悲，容许我们赎回卖身契？”
　　这个问题不但田掌柜关心，其他人也一样心心念念，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卖身为奴，不说其他，便是看着膝下儿女，也要想办法搏一搏。
　　“五年。”
　　虞九歌言辞恳切：“我留诸位五年，五年之后，无论盈亏，诸位去留随意。”
　　众人眼睛一亮，难以置信地相互看看，好不容易买来的仆人只留五年？而且，还是无论盈亏，都可自由决定去留，这条件未免太优渥了吧？
　　田掌柜颤颤巍巍地问：“东家此话当真？”
　　虞九歌就差赌咒发誓了：“绝对当真，我要是有一句不实，就让我这五年赚不到一个铜板！”
　　商人重利，唯有黄白之物，以及一串串的铜板才是实打实的，倘或虞九歌像其他风雅之士一样，说什么“天打雷劈”、“天人公戮”，在场几人恐怕没有一个会相信。
　　但她偏偏说得是“一个铜板都赚不到”，对于田掌柜等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有说服力了。
　　倘若一个人耗时间耗精力地做生意，最后还一个铜板都没有赚到，那还有什么事比这还凄惨吗？
　　再说了，虞九歌拿捏着他们的卖身契，就相当于拿捏着他们一条命，别说虞九歌完全没有必要同他们开玩笑，就算虞九歌什么允诺都不给，他们不也照样无计可施吗？
　　谷掌柜老谋深算，城府最深，却不惹人厌烦，他扯了一下田掌柜衣袖，示意他放心，几人齐刷刷地朝虞九歌行礼。
　　本是要磕头的，虞九歌不习惯，提前制止了。
　　虞九歌看向那一对俏生生的小丫头，心底有些怜悯，十二三岁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一旦被卖出去，会落到怎样的不堪境地，简直可想而知，她们父母不会不懂这一点，但还是将她们卖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小丫头脆生生地说道：“招娣。”“来娣。”
　　虞九歌不高兴：“这名字不好，你们喜欢吗？”
　　年长一点的招娣说道：“我们不识字，不晓得名字好坏。”但她对美丽清华的虞九歌，显然很有敬慕心态，同妹妹对视一眼，带着稚嫩又娴熟的讨好姿态，细声细气地说道：“东家想让我们叫什么？”
　　虞九歌想叹气，又怕吓到小姑娘，穷人家的女孩，有时候是没有自我的，“你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两个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包子。”“我喜欢丸子。”
　　这是她们最喜欢吃得东西了，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还是在爹敞开肚皮，实在吃不下的时候，娘才会给她们嘴里塞一个。
　　虞九歌哭笑不得：“你们总不能叫包子丸子吧？”
　　小姑娘们羞答答地问：“不可以吗？”
　　虞九歌顿时被萌翻了，亲昵地拍了拍她们，“当然可以啦，可爱的包子姑娘，丸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