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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恩持纳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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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全新的旅途,因为天气好,车上度过的时光远比前一天愉快。
他们路过了雪域高原的蔚蓝湖泊,山高水秀,景色壮阔苍茫,无人的高峰飘荡着恢弘的五彩经幡,水岸边散布着石块叠高的玛尼堆。
中途下车休息,封卿快乐地跑去浅石滩,抱憾道:“为什么没有相机啊!”
江奈张开双臂呼吸,“美景只能用感官记住。”
封卿玩心大起,去河边捡了几块小石头,走到江奈身后,扯开他的后领丢进去。
石子长期被雪水浸泡,沾着湿滑青苔,贴到后背肌肤冰得人直颤。
江奈把扎进裤腰的衣服下摆扯出来才抖掉石块,他狼狈地看封卿,“你怎么这样啊……”
封卿朝他做鬼脸,“略略略~”
齐照伤了腿走得慢,在远处给好朋友支招道:“江奈你别傻站着,以牙还牙整她啊。”
江奈听从他的建议,不再为弄湿的衣裳别扭,去追赶封卿。
两人展开了以他为圆心的跑圈追逐游戏。
齐照:“这里海拔4900米,你们悠着点……”
只跑了三圈,那两人都喘不过气了,杵在原地休息。江奈仗着体力优势,看准封卿跑不动,蓄力冲向她——
“啊啊啊啊呀呀呀——”封卿乐在其中地大叫着躲闪,跑到齐照身后跃身跳上他的背,手臂环紧他的脖子,“救命啊啊啊啊啊!”
齐照被勒得往后一仰,亏得下盘稳健没被带倒。他搂住封卿的膝弯,无计可施地背着她,“我的天……你跟我过不去了是不是?”
不过封卿是蛮轻的,可能不到九十斤,瘦得硌手。
“你怎么帮她不帮我啊!”江奈责怪道。
齐照:“我没帮她,她自己跳上来的。”
江奈:“那你把她放下!”
齐照想撒手,然而封卿像树袋熊,手脚并用地粘在他背上。
她说:“就不放!”
齐照:“你看吧。”
江奈不理他们了,赌气回车里。
江奈一走,封卿跳回地面,“哇,江奈还会生气啊……”
“没事的,他没脾气的人,你哄两句,他又好了。”齐照摸着脖子上被勒出的红印子,道,“你多吃点饭吧,身上都没肉。”
封卿眼神直勾勾地拷问他:“什么?你敢摸我?”
齐照:“我背你肯定会摸到你啊。”
封卿愤然地拍了他一掌算是报仇。
齐照玩也没玩到,白挨一掌,心想再也不搅合这种事了。
早晨八点出发,下午五点他们才临近旦玛错湖畔。
晴空万里,湖泊犹如一块纯净的蓝丝绸静躺在山谷中,寸草不生的山峰裸露着山岩和泥土的灰暗色泽,顶峰洒着糖霜般的雪迹。
任昳昨晚守夜,白天断断续续地睡了好几觉,醒来车上只剩他一人。
三个小孩拖着佳林给他们当翻译,问湖边支着小摊的藏民买编织手链和烤羊肉串。
“哦!哦!它好软……”封卿惊叫连连。
齐照和江奈围着她旁边,指指点点道:“你不要这个姿势啊,它不舒服的。”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抱一只刚足月的小奶羊。
任昳来到烧烤摊,佳林在和两名原住民聊着天,桌上有一盘细铁钎串烤的羊肉。
看来是为他准备的。
他坐在小桌前吃着今日第一餐,遥望目之所及的风景,这一带除了荒山雪岭,就只有湖泊和公路,看不见建筑物与人烟。
任昳吃光一盘,佳林转过来问他:“你还要吗?”
“不用。”羊肉不合他的口味。任昳含了两颗薄荷糖,“你打听到什么了?”
他每次进藏的搭档向导都是佳林,在工作方面两人还是颇有默契,懂得做好份内的事。
佳林瞄向摊位前闲坐的两位老人,道:“他们是住这附近的村民,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看见他们住的村子。村子叫喀沁村,总共三十来户人家,靠耕地和种虫草为生。旦玛错的位置太偏远,一直没什么外人来,但这几年旅游业发展迅速,大约是三年前,一个旅居的摄影师自驾路过,发现风景极美,流连忘返,于是去喀沁村借住了一宿。
“那是村子几十年来第一次接待外人。摄影师带着很贵的相机和电脑,在村里住了大半年,拍了大量的风景照,还租下村子里最老的土楼,自费改造成民宿。因为有了摄影师的宣传,那之后陆续有一拨拨的游客慕名而来,主要是欣赏旦玛错的湖景。也有些是自驾远足的旅客,在村子里过夜歇脚。”
任昳:“仅凭一个摄影师?”
佳林:“兴许背后有公司吧。但在这样的地方,大手笔的投入很难回本。”
完全不合理。任昳在心里评判道。且不论这摄影师是大罗神仙还是背后有团队,光说跑到这么个犄角旮旯的不毛之地搞旅游业,就不是个体户或生意人会干的事情。
除非他不是为了赚钱,只是做善事扶贫。
世界上是存在这种人的,但偏偏这么凑巧,是在这个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地方行善积德?
“你问没问,最近三个月都有什么人来过?”
“问了。最近三个月是淡季,来的都是散客,自驾居多,住一两晚散散心就走了。不过五一节来了一个团体,有一半是外国人,住了大半月了也没见要走。”
任昳拿出一张照片给佳林,“你帮我问问,这个女人近期有没有来过喀沁村。”
穿着氆氇袍、外披羽绒服的老夫妻俩合握一张照片,眯眼端详照片上的女人,叽里咕噜地说着话。
任昳走上前,聆听他们的回答。
佳林翻译道:“他们说见过,这个女人是二月份来的,三月初就走了。”
任昳:“问她在村子里都干了些什么。”
老夫妻听得懂汉话,对佳林讲了一大串。
佳林:“她来时脖子上挂着相机,每天就四处拍照,然后在民宿房间里写写画画,每天吃饭是村长女儿做好给她端去。”
任昳想,这的确是钟洁会过的生活。
他调查她八年之久,尽管从未见面,但对她的了解绝不输于她的父亲或丈夫。
钟洁的家庭背景决定了她的生活方式,大学念的最感兴趣而无需考量就业前景的历史专业,一毕业结婚就生子,家底殷实父亲宠爱,丈夫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她婚后在省博物馆的文物研究所工作过一段时间,可她并不需要做什么真正的工作,只是终日在研究所的附属图书馆和档案室打发时间。
若不是女儿的早夭,她应当会安稳顺遂地度过她美满的一生。
不过任昳长期以来最关心的问题是——钟洁在脱离她父亲的经济支持后,如何维持她原有的生活水平?要知道没有充裕的物质条件,是不可能走遍全世界的。
难道她背后有资助者?
任昳又道:“她离开村子后的去向有人知道吗?”
“去向”这一用词不够口语化,于是佳林翻译成了藏语问老夫妻。
“她去拜恩持纳珠了。”佳林同步翻译道,“在森林的尽头有一座神庙,关押着恩持纳珠的魂灵。”
阿里地区耸立着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古老的喜马拉雅山脉盘踞于此,这里同时是原始宗教的发源地,残存着远古时代的信仰遗迹。
任昳猜想“恩持纳珠”是原始宗教里的神明,但这一设想遭到了佳林的否决。
佳林说,老夫妻在代指神庙时,用到的词是“赛康”,这个词汇在藏语里不常见;它不泛指神庙,而是有明确的指向意义,特指吐蕃王庭的赞普(最高统治者)为朝中古辛(国师)专门建造的一种寺庙。
所以这个恩持纳珠不是神,是一位生活在古代藏地的巫师才对。
任昳信服了,他思考是否要再学一门藏文。
“我们想去村子里住一晚。”任昳用现学现卖的藏语说道,“你们能为我们带路吗?”
老夫妻用淳朴的笑容欢迎他们前往,着手收拾起小摊。
“你们三个,上车。”任昳冲三个围着小奶羊折腾的小孩喊道。
封卿抱着小羊不愿放手,祈求他:“任老师,我能再抱会儿吗?”
任昳不许,抢走她怀里的羊羔还给摊主老夫妻。
小羊被粗糙的大手放入竹篮子,塞进红色的电动三轮车斗。
封卿嗅着自己抱过小羊的双手,“哎呀,它是香的诶!”然后把手凑到齐照和江奈的脸前,“你们闻闻。”
江奈:“是啊,为什么活的羊没有腥味,羊肉却有?”
齐照嘴损道:“一只羊都比你香。”
“齐照!”封卿垫脚扼住他的喉咙,“你欠收拾啊!”
齐照擒住她的双手,拎小鸡般轻而易举,“叫你多吃饭,你还不识好歹,没力气打我吧?”
封卿手腕子被捏痛,求救道:“江奈!江奈!”
江奈是不记仇的,奉劝齐照:“你不要欺负女孩子。”
任昳忍无可忍了,说:“我给你们三秒钟时间,上车去。三——”
三个小的一溜烟儿跑了。
喀沁村背靠着土黄色山丘,村外十几亩农田,村民牵着毛驴开垦贫瘠的荒地,田埂上停着脱漆的电三轮。
江奈从车窗望去,问:“他们在种什么?”
他觉得这个地方的生态环境种不出任何一种农作物,包括青稞。
“虫草,”任昳为他解答,“你可别小看这片土地能种出来的东西,当地人都是富户。”
达到村口,老夫妻说外来的车只能停在这里,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路边还停着四辆同款的奔驰G系,黑白各两辆。
任昳避人耳目地拍下那四辆车的牌照,发给了通讯录里一位不常用的联系人。
整个村子统共一百来人,青壮年基本离家在外地务工,长居人口只有老人孩子。
这季节正是本地中小学生放虫草假的时候,孩子们都在家,一看到客人,一窝蜂地跑到村口凑热闹,脖子上还戴着鲜艳的红领巾。
封卿怕晕车,离开小城前买了好些糖果揣在兜里,掏出一把分给小孩们,收获几句藏文祝语和少先队敬礼。
改建成民宿的土楼高三层,整栋建筑简洁现代,一看便是由专业建筑设计师操刀,用的玻璃门窗和木材瓷砖光运费就价值不菲。
这栋楼原是村长扎西一家的祖产,但因为年代久远、未经修缮,已近四五十年无人居住;摄影师决意改建时,把一楼规划为扎西一家的住所,以便管理。
他们一到,一名高大的藏族姑娘出门迎接,她裹着一条藏红色披肩,黑发编成长麻花辫,耳垂坠着银色大耳环,眼睛大而灿亮,笑容富有感染力,手中捧着一束纯白的哈达。
封卿开心道:“真好,这一路上全是漂亮姐姐。”
江奈:“任老师不是说之前遇到的那个是男人吗?”
封卿:“伪娘也是漂亮姐姐。”
谈论到这件事,两人的眼光不约而同转向齐照——
江奈:“小齐,他给你留了电话号码诶。”
封卿:“看来齐照比较招男人喜欢。”
齐照勒令道:“闭嘴!”
为他们献礼的藏族姑娘叫央金,是村长扎西的女儿,她的汉话是村里最好的,问候过他们的行程,说了些吉祥话,央金邀请他们上土楼的三层挑选房间。
任昳:“二楼的房间住满了?”
央金:“对的,那些客人要后天才走。”
“他们是什么人?”
“是海外来的。”
“外国人来阿里的手续很繁琐吧?”任昳打听道。
“那个,我不太了解。”央金笑笑。
“姐姐,这儿包饭吗?”封卿问,她肚子饿了。
央金道:“有饭,餐厅在一楼,等你们放好行李,我带你们参观。每天早饭8-10点,午饭11点-下午1点,晚饭6-8点。”
“那岂不是马上就能吃饭了。”封卿快步跑上三楼。
齐照那点儿贱性犯了,他跟着封卿走入她选定的房间,那是标间,两张床;他把背包丢地上,人呈“大”字型躺上一边的床,说:“我今晚也睡这儿。”
封卿:“有多余房间啊,你为什么要跟我抢?”
齐照:“我是说,我要跟你住一间。”
“你有病吧??”封卿和他对峙道,“你出去。”
齐照不为所动地躺着,“我偏不。”
封卿气哼哼地出去了,没拿包。
过了一分钟,走廊里传来封卿告状的声音:“任老师!齐照耍流氓!”
任昳:“他怎么你了?”
封卿:“他赖在我床上不起来,还说今晚要跟我睡。”
“来,我教你个办法。”任昳的音量放低,不知和封卿说的什么。
脚步声嗒嗒逼近,齐照趴下头,假装自己没有偷听。
他并不怕封卿反击,她细手细脚的力气太小,奈何不了他。
封卿站在床尾,倨傲地俯看他道:“齐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我的房间。”
齐照翻身坐起,无所忌惮道:“我要是不呢?”
封卿视死如归地扑到他的身上——
要说他不震惊,那是假的;封卿不是乖乖女吗,这举止太胆大包天了吧。
没等他反应,一双纤细的手开始挠他肋下和腰背的痒痒肉。
“我操!你别这样!”齐照感觉自己像被剥掉龟壳的王八,只能缩着身体护住脆弱要害。
他极度怕痒,腰腹又是最敏感的部位,被封卿那十根灵巧的细手指又挠又拧,痛痒齐发,比严刑拷打还难受。他虾米似的在床上滚做一团,封卿跪在床沿俯身攻击他。
“你活该!”她快意道。
齐照求饶道:“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饶命。”
他有的是办法制服封卿,但那会把她弄痛,没有哪个男生捉弄女孩是为了跟她打架。
还是不应该惹手指细长的女人,每一次的教训都十分惨痛。
封卿不解气,还扇了他的肩背几巴掌,“滚!姑奶奶要换衣服了!”
齐照提着包灰溜溜丢滚出了封卿的房间。
他沿着走廊每一扇敞开的门看过去,试图找一间采光最好的屋子,关门的默认有人住了。
他看中了左手边的倒数第一间,窗外是灰绿的山峰和辽远孤高的天际。
就这儿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然而门口有视觉死角,越过浴室的墙,他才看见任昳立在床头柜边发短信。
对方笑道:“怎么?你也要对我耍流氓?”
这时候认怂可太没骨气了。齐照强硬道:“你把这间让给我。”
任昳给手机插好充电器,放到枕头上。“凭什么?”
“你把我的弱点告诉了封卿,这种行为不道德。”齐照也觉得奇怪,他怕痒的事理应只有江奈知道才对,任昳是怎么看出来的?难不成是江奈出卖了他?
任昳:“那你骚扰女孩子就道德了?”
“我那是跟她闹着玩,”齐照辩白道,“顶多叫调戏。”
“性质恶劣,强词夺理。”任昳批评他,“我是不管你睡哪儿,你想住这个房间就把包放下;但你想我让你,就两个字:没门儿。”
江奈换完衣服,把要洗的抱进浴室,干净的衣服重新叠过规整好。
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来。”
来人是齐照,看样子心情不好。
“我今晚跟你住。”
“好啊。”
“江奈。”齐照喊他名字。
“嗯?”
“你说,任昳是怎么知道我怕痒的?我没跟他睡过啊。”
江奈:“……啊?”
“啊不,”齐照才意识到用词有歧义,重说道,“就是没有跟他有过亲密距离的肢体接触。”
听着还是怪怪的。江奈说:“可能是看你不喜欢被别人碰吧,你表现得挺明显的。”
齐照:“这个人真是防不胜防!阴险!”
江奈机智地没有搭腔,心说你这是私怨。
民宿底层除了扎西一家的生活区域,余下空间分为四个区,进门大厅、餐厅、棋牌室、书吧。
央金带他们从棋牌室参观到书吧,介绍这些是公共区,全天开放。
任昳在书柜前转了转,这间书吧的书籍分类竟然很齐全,从动植物百科到人文社科,历史地理军事政治宗教,哲学、电影、绘画雕塑、摄影技巧、游记;还有一整面墙放的是文学类,欧美到中亚,古典到当代,小说到戏剧,包罗万象。
而且品味相当好,是他在闲暇时刻会想抽出一本翻翻的书目。
“这里的书,是你们自己买的?”任昳问。他心知这不可能,连汉语都不流利的小村庄,有阅读习惯的人是极少数;若说是为了客人的居住体验,那也过于奢侈了,与民宿的规格不匹配。
入门的墙壁上钉着一排矮柜,空格里那些撕坏的掉页的儿童绘本和识字拼音类的启蒙读物,应该才是建造这间书吧时购入的书册。
这里在不久前,都还只是村里孩子们玩耍的阅读室。
听了他的提问,央金摆手道:“不,这些书都是一位来旅行的客人捐赠的。”
任昳的手指划过一列列的书脊,最终停留在一本原文的《草叶集》上,他拿下翻看,佯装不经意道:“男的女的?”
央金:“是一位女士。”
任昳:“她是不是姓钟?”
央金为难道:“抱歉先生……我不知道她姓什么。”
那就是了。任昳把书放回去,切换话题:“今天晚餐吃什么?”
“看您想点什么,我们有牦牛、羊肉、藏香猪、山鸡……”
“烤半只乳猪和一只鸡,要米饭,其他的你看着做,我们是五个人。”
餐厅有四扇门,两扇开在楼里,两扇向外开,外面可通向土楼背后的砖房,那边是后厨和柴房。
他们不是最早来等饭的住客,餐厅内仅有的一张圆桌已满坐了人。
任昳进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圆桌上位的那个男人——黑发黑眼,眉骨、鼻梁和脸型有欧化感,蜜色皮肤,目测是混血,但不超过四分之一。
年轻,气质华贵,哪怕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也像电影画报里的人物。
“任老师!”封卿举手冲他招了招,“我们坐这边!”
这一喊,圆桌上的男人及拥簇他的同伴纷纷看过来。
任昳与其视线交汇时,礼貌地点头致意。
男人对他回以同样的礼仪。
这一桌人的衣着体面,举止文雅,并未佩戴可用于识辨身份或职业的配饰,就连手表、婚戒、纹身等物品也没有。
任昳一一记住他们的面孔,却愣是估量不出这群人什么路数。
手机振动着,他点开短信功能,最新一条讯息来自司徒安:我的老大,你的包裹怎么寄到我这里来了?
:我不在内地,你帮我收着。
那头秒回:你又去哪儿了?
:你不想来的地方。
司徒安::)
:你转寄给简兴,要快,他知道怎么给我。
司徒安:得令^_-
任昳将喀沁村的地址编辑成短信发送给简兴,并备注: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