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府刁婢》南华夭夭

33、捉鱼

　　青禾的病彻底好了，府中的流言也倏然平息。

　　现下已入冬，只怕过不了多久，思鱼池就会结冰。
　　江三玖想着，趁还未结冰，再捉些鱼给青禾烤了吃，也给她解解馋。
　　这几日，青禾吃药喝汤的，实在寡淡。

　　她刚一出院子，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外出的佟婴和落云，到底没忍住，皱着鼻子，瞪了她们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与青禾说起过府中流言一事，上元那日，那位前城主可没去过祁连镇，若是去了，卫溍定会先杀他，而不是那个方寰。

　　但有人散布这传言，无非是想污青禾的清白，心思简直坏透了！

　　青禾那日同她说，便是佟婴所为，如今城主平了此事，她们便不可与佟婴硬来，且清者自清，不必在意他人所言，只需韬光养晦。
　　想到这里，江三玖抬了抬脖子，很是傲气地从佟婴她们身前径直走过，目不斜视。

　　佟婴见她这模样，倒是笑了。
　　“难为她忍着我了。”
　　落云嗤了一声，“她算个什么东西？”

　　佟婴点点头，又道：“城主怕是早知是我所为，但却也只捉了几个小鱼小虾，看来……”
　　她抬眸一笑，“城主对我们美人之间的事，是毫不在意的。”

　　上巳那日，云霞就向城主告过状，但城主没管，如今也还是放任，也就是说——
　　“只要不弄出人命，那就无甚大碍。”

　　所以，既然她和魏青禾势必只能有一个留在城主府！
　　那留下的只能是她佟婴！

　　*
　　江三玖一到思鱼池，把东西摆好，就下了池子去捉鱼。
　　“嘶——”池子里的水有些凉，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哪里来的小贼！”
　　她刚捉到一条小肥鱼，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喝。
　　手一抖，小肥鱼“噌”地溜走了。

　　江三玖气得回头，凶巴巴地瞪了眼来人，再一细瞧，竟是止月小侍。

　　她缩了缩脖子，摇着头道：“不是小贼，不是小贼，就是水中凉快，解解热。”

　　止月从不觉得自己傻，他看着现在的天气，又看了看池子里的她，抽了抽嘴角，指着她道：“胡说八道，还不快上来！”

　　江三玖吐了吐舌，慢吞吞地往岸上走。
　　这时节吧，鱼游得慢，不然她才不下去捉鱼呢。
　　要是在岸上钓鱼，哪里还会被人捉住？她只需扔了鱼竿，跑了便了。

　　她吐出口浊气，对止月道：“止月大人，我是看那鱼游得慢，帮上一帮罢了。”
　　止月吊着眉，冷嗤道：“怎么？帮到你肚子里去？”

　　他还要再说，身后那人已缓缓而来。
　　卫溍淡淡扫了一眼，落在她还未来得及放下裤管的腿上，那双小腿莹莹白嫩。
　　与她的小黑脸蛋截然不同。

　　他别过眼，道：“放她走吧。”
　　止月一愣，回头望了眼卫溍，又不服气地扭头瞪了江三玖一眼。

　　若他没记错，上次公子就是让她拿的玉白菜，这丫头黑不溜秋的，哪里值得公子饶恕了？
　　还满嘴的谎话，糊弄鬼呢！
　　但他不敢忤逆卫溍，撇了撇嘴，退到一旁，给她让了路。

　　江三玖倒是没想到，卫溍竟然会放了她，她可真没少捉他的鱼吃。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儿好话，那边卫溍已道：“把衣裳穿好，成何体统？”
　　说完，这人径自往六色堂行去，止月瞪了她一眼，气哼哼跟在他身后。

　　江三玖眨了眨眼，不明白卫溍在说什么，复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裳，细细理了理，还是不明所以。
　　她明明穿得很好啊！

　　待一阵冷风吹过，她腿肚子打了个颤。
　　“……”

　　她看着那双白里泛红的小腿，红了脸，赶紧将自己拾掇好，偷瞧了眼卫溍的背影，然后望了眼思鱼池，轻叹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回了院子。

　　虽没从思鱼池捉到鱼，但次日一早，月善堂却给各院都送了一条又肥又大的鲂鱼。

　　江三玖一边烤着鱼，一边听阳春说：“昨日世夫人又夸美人了，待到年末大考，美人定是第一。”
　　“还有大考啊？”

　　“对啊！”阳春吃着点心，小嘴一撅一撅的，又想到什么，眼睛极亮：“对了，我还听说啊，等新春日时，天都还会派大侍来，一为城主赠物，二为赐赏美人。”

　　所谓大侍，是在王宫中伺候天子、天后和天妃的内侍。
　　与城主府中的小侍不同，这些内侍皆是无根之人，但因伺候天子，身份倒有几分贵重。

　　江三玖不知怎的，听她说起“赐赏”，额角一跳，头疼了一下，随即晃了晃脑袋，问她：“每个美人都有吗？”
　　“自然，大侍就是为天子赐赏来的。”

　　大周历来都有年节时分，天子赏物的习俗。
　　更何况，天虞城换了新任城主，天子更要多赏些东西。
　　而赐赏美人，则是每三年一次。

　　倏忽一晃，大年初一那日。
　　天都来了人。

　　这些时日，城主府虽是热闹，但却远不如今日迎天都来的这位大侍。
　　虽是天子侍从，但却代天子之责。

　　但卫溍一如往昔般散漫，礼数上很是周全，却始终未与这位大侍多言。
　　大侍倒也不多在意，将天子所赠之物赏下后，便唤来了诸位美人，一为赐赏，二为考校。

　　与卫溍那日考校功课一样，大侍对青禾甚是满意，连连赞了三声不止，又闻得世夫人说大考之时，青禾亦是头筹，不禁对其愈发赞赏有加。
　　这日起，青禾在城主府的风头，更是无二。

　　雪融春日升，明亮之处，府中欢声不减，可阴暗处，波澜丛生。

　　“魏青禾，魏青禾，什么都是她魏青禾！”佟婴拂落桌上的摆件，整张脸变得扭曲，“那个世夫人，呵！她是要把那魏氏贱人供起来啊！”
　　“贱人！”

　　一晃两月，自天都大侍来天虞之后，世夫人对魏青禾更是喜爱，哪怕魏青禾并不招摇，可她顶着那副容貌与魏氏的名头，便足够让人嫉恨。

　　佟婴只觉，现下她一见世夫人对魏青禾讨好的嘴脸，就恨不得撕了她们。
　　想她佟婴也是佟氏大族出身，比那魏青禾差什么？
　　那个天都来的大侍眼中无她，也就算了，世夫人她怎么敢？

　　“留魏青禾到天都，便再难有我出头之日。”佟婴捏紧拳头，目眦欲裂。
　　那个大侍回了王宫不久，天子就赐了魏青禾金珠，以表爱重之意。

　　上一个还未进天都，便得了天子金珠的还是天后娘娘。
　　在十五年前。
　　如今，魏青禾也被赐了金珠！

　　城主赐魏青禾金珠，天子亦赐她金珠。
　　“好像……所有人都在告诉我，魏青禾是他们看重的人，而我佟婴，什么都不是！”佟婴咬牙暗恨，“天都之中，魏氏老东西的学生可不少，若不能现在把她赶出府中，将来到天都，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魏青禾的祖父在天都多年，多少达官贵人受过他的恩惠，待去了天都，和魏青禾比，她便再无胜算！

　　“美人？”落云在旁，轻声一唤。
　　“说！”
　　落云想到白日里所见之人，心里一紧，然后上前将怀中的香囊拿出，道：“美人，今日有一人寻我，叫我将此物与你。”

　　佟婴本不在意，刚要伸手，就听落云道：“那人自言是天都来人。”
　　“天都？”
　　佟婴这才好奇起来，将那香囊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字条，待看清上面所写之字，佟婴瞳孔猛地一缩。

　　“美人，我瞧着这人与那位大侍一样，脸白无须，但看起来……却有些阴狠，这、这人……”
　　“美人？”落云见佟婴呆住，不由低低唤了声。

　　佟婴仍是失神，半晌，面目陡然狠厉，冷声一笑：“呵！魏青禾，这就是你的命！”

　　落云不解，随即往那字条上看去，只见上面写着：
　　魏氏，不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