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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清晨,鸟鸣在山中徘徊不绝,篱笆屋外陈婶呼喊声让寒轻笑从昏沉中惊醒。

      “..嘶,我的头。”

      昨晚他半梦半醒好像又看见在山中遇见的男子,怎么好好的他会做那种梦,他抬手不小心擦过脸颊,动作顿了下,下颌同样的灼热触感仿佛刻在脑海中般清晰。

      门外又传来声音,寒轻笑如梦初醒,急忙起身,一出门就看见陈婶带着篮子站在篱笆外。

      “婶你怎么来了?”

      陈婶见他披头散发,笑着挪趣她:“难得见你这么晚起,昨晚还跟你娘唠嗑呢,铁定是一倒头就睡,都出红印子了。”

      “让婶见笑了,昨晚的确睡得沉,今早还觉得脖子不舒服。”寒轻笑没在意陈婶的打趣,扭了扭后颈几下,“婶婶是有什么事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陈婶才想起,正色道:“没事,就是想问问昨晚你可有见过神婆,她有什么奇怪的表现?”

      寒轻笑不明所以,“没有啊...”他突然想到离开前神婆呆滞的双目,又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事,今早有人见到神婆家里门开着,进去发现人躺在床上睡着,以为是忘记关门了,结果人醒来脸色变得很难看,还把那人轰出去。”

      耳边陈婶的话变得有些模糊,等寒轻笑回神时陈婶正关切地看着他,“小寒啊,看你没什么精神,今天就不要去采药了。喏,这是给你的汤,记得喝。”

      陈婶走后,寒轻笑想了很久,刚准备去打盆水洗漱,正俯下身去,背后突然吹过一阵阴风,撩起她他在肩头的青丝。

      就这么一瞬,寒轻笑看见脖颈上清晰的指印,方才被挡着,隐隐只看到有几块压红,如今完整映入眸底,他心里早已掀起滔天骇浪。

      这不可能是睡出来,这分明..分明是有人掐过他脖子所留下的痕迹?!

      这时,盆子中的水面忽然泛起涟漪,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脸庞。寒轻笑登时脸色大变,吓得差点打翻水盆,等他定睛细看,水面又什么都没有。

      他眼花了?!

      正当他转过身,院子不知何时落叶纷飞,本来只有他的篱笆院凭空出现了另一人。

      玄衣袍裾挟带着落叶张扬肆意地翻飞,男子长身玉立,侧脸俊美出尘,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对方缓缓转过头来,对上了他震惊的目光。

      是昨日那个男子!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他甚至都没有听到动静。

      “..你是什么人,为..为什么在这!”

      男子冷沉的目光让寒轻笑更加惊慌,仓皇之下他直接拔腿就往篱笆门跑,然而当他即将触碰门把时,仿佛无形中有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往后拉,寒轻笑一下子摔向后方。

      哐当一阵响,晒草药的架子也被他不小心撞到,未等寒轻笑站起,就看着男子一步一步逼近,他惊慌失措地往后挪动身子。

      方才那不是错觉,这个男人出现太诡异了,昨天以及昨晚盯着他的视线不是幻觉。忽然寒轻笑想起神婆的话,猛地脸色一变,视线顺着男人的脚步落在地面。

      阳光透着云缝洒在院子的光线下地面有一黑团——

      影子?

      可刚才他只是轻轻抬手他就摔倒,这是人可以做到的么....

      仿佛看懂他眼中惊疑,男子眼中不屑的意味更加浓郁,很快他已经站到寒轻笑跟前,居高临下的视线带着审视,凌厉的压迫感令他无法动弹半分。

      怎么可能...他动弹不得..他是不是还没睡醒。

      喉间的尖叫仿佛被东西遏制住,在被生理泪水模糊的眼尾中,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俯身将手缓缓逼近她...

      别..别过来!

      他终于忍不住闭上双眼。

      想象中的冰冷并未到来,耳边传来微乎其微的响声,就像是不小心踩中小树丫的声音,嘎吱不大一声。

      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不见了。

      寒轻笑睁开眼,眼前空无一人,他心有余悸地张望了下,那人就这样又凭空消失了?!就这么放过他了?

      低头看了眼被磨破的掌心,不经意间扫见袖口的红绳,在弱光下似乎发着阵阵闪芒,寒轻笑明显怔愣了下。

      这是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年幼时他害怕打雷,他娘会抱着抬着他手腕上的红绳,“笑儿乖,若是害怕它会保护你的。”

      这是他娘显灵了?

      男人消失是不是跟这红绳有关呢...但不管怎么说这男人出现太古怪了,寒轻笑第一次考虑要不要找神婆看下呢...

      午后,深思熟虑过后的寒轻笑便找上门,没等他开口,神婆似乎知道他所为何事,躺在床上突然道:“不要忤逆他,他是我们惹不起的。”

      寒轻笑生生被扼住了声音,脸色变得异常惨白。神婆果然知道些什么,只是无论他怎么问,对方依旧是那句话。

      在神婆饱含同情的眼神中,寒轻笑宛如行尸般走出屋子。神婆的话再次印证了那个男人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他在白天能刚出现也有影子,不过听闻有些厉鬼是可以做到这种地步的。

      “小伙子啊,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债主的执念太深了。”

      神婆的话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寒轻笑回到山腰的篱笆屋时,平日亲切的屋头此刻却觉得鬼气森森。

      讨债的?他平生没对不起任何人,若是前世,都已经喝过孟婆汤过奈何桥了,还惦记着点事,想来那男人生前也是空有那副招摇的皮囊,实际上个小肚鸡肠的人。

      夜里,寒轻笑将床移到放到他娘牌位的案边,就连睡觉才脱的红绳这会也抱在胸前,他心里想着,既然能击退对方一次,要是对方还不怕灰飞烟灭来骚扰他,就不要怪他不客气。

      此时的寒轻笑给自己壮胆,早已忘记白天他怂得逃跑的模样。

      昏昏沉沉中,他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有点难受,又好像飘在海面的木板,窒息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胸腔,一会又觉得浑身炙热难受,好像置身与火海。

      没等他怀疑,睡梦中的云雾被双手拨开了,蓦地眼前景象一亮,他看见两道模糊不清的黑影,好像在争执。

      “非言,错就是错了。”

      “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咳咳咳,错?何为错,你告诉我...哈哈哈...”

      梦里笑声异常的尖锐刺耳,震得他心神不宁。

      做了一晚的噩梦,寒轻笑第二天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前来拿药的陈婶见状,担忧他感了风寒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一个劲地劝他搬到村里住,这样大家都有个照应。

      若是以往,寒轻笑肯定是打着马虎眼过去,如今这山中多了个不是人的东西,他变得没有底。

      见陈婶在帮他拿草药出去,寒轻笑犹豫不决,刚张口准备说什么,双眸突然瞪大地盯着正弯腰背对屋子的陈婶身后,玄色袍裾微动,那个‘鬼’又无声无息出现,似要抬手做什么动作。

      寒轻笑顾不得腿脚发软,猛地发力冲了过去——

      哐当巨响。

      陈婶看着突然扑在地上的寒轻笑,愣了半天没回神,被打翻的草药满地皆是。寒轻笑来不及解释,他抓着那根红绳挡在陈婶身前,亲眼看到男子被红绳触碰后手掌燃起了道幽冥火焰,不过被对方很快熄灭。

      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幽冥火星在他眼底反射出一丝猩红的寒光,在寒轻笑紧缩的瞳孔中,那双如死水般的黑眸从上到下梭巡着她,不一会身影如魅般消失不见。

      后来,他发现陈婶不能看见对方后,支支吾吾中陈婶以为是他担心她弄混草药,才那么急着跑出来。

      而那天过后,男子时不时会出现在眼前,却没有一次再碰到过他,每当他用那种审视般的视线盯着她时,他总感觉刺芒在背。

      寒轻笑本以为他会忌惮那红绳,时间久了自然会觉得前世恩怨什么的都无所谓,慢慢解开心结去投胎。没想到这人的偏执到这种程度,换了另一种方式继续折磨他。

      “陈婶,这些放哪里啊?”

      马上就要过新年了,寒轻笑一个人也没事,就过来帮忙陈婶打扫屋子,好好置办些生活用品,顺便陈叔的药也快完了,他还特地进山采了些药带过来。

      放好东西后,他想起那药还在随身袋子里面放着,就过去拿,结果袋子一打开,里面新采的草药变成了一团枯树叶跟发臭的烂泥。

      “怎么?小寒?”

      “...没事,就是我忘记带给陈叔的药帖了。”

      “原来是这样,看把你吓得,等会再拿也一样。”

      在陈婶走近之前,寒轻笑先一步将那把枯叶藏回去,勉强扯着唇角回应,耳边是陈婶安慰的声音,可他却无暇顾及,目光落在不远处树荫下若隐若现的玄衣男子身上。

      他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等他再跑一趟,贴身拿到陈婶手中,就在他以为对方无计可施时,晚饭后在屋外熬药的陈婶惊呼声以及碗瓷摔碎动静。

      刚在里头与陈叔聊天的寒轻笑听到了,两人跑出来却看见蹲地捡东西的陈婶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什么岁岁平安。

      原来是陈婶倒药发现刚煮好的药汤不知为何被人添了几把沙子进去,惊慌下失手打碎了碗。

      寒轻笑忙上前帮忙捡碎片,心中却难做到平静。

      村里的小孩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往里头塞沙子,更何况陈婶跟他们就在不远处,如何不惊动他们,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男子搞得鬼。

      如果是老跟在他身边监视她,那他可以忍一忍,可是那人的明显将目标换成她身边的人,从掉包的草药再加上这添沙的药汤,一步步变本加厉...

      再到后来,寒轻笑有次离开匆忙忘记带那个随身包,陈婶为了给他送来被出现在屋前的死乌鸦吓到了崴到脚...

      “...抱歉,陈叔陈婶。”

      “好好的,道什么歉,你陈婶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知是哪家的坏小孩的恶作,别放在心里。”陈叔为人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对这种意外也没放在心上。

      陈婶也看出石莞的自责,安慰道:“老头子说得对,不过是年纪大了身体僵硬了些,小寒你还送我们这些草药,不碍事的。”

      两口子的安慰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看着寒轻笑颓然的模样也不知如何安慰。

      最后对寒轻笑主动照顾说要帮忙照顾也没再推脱,一整天才回到半山腰的篱笆屋,寒轻笑认真思忖了许久,他朝寂静的四周开口:“我知道你在这,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看对方的样子,仿佛要纠缠不放下去。

      “陈婶做了什么害你了,你要如此作弄他们一家,你也不怕将来折阴德,下辈子投到猪身上去。”

      “你要是再敢碰我身边的人,别怪我不客气,我手上可有你怕的东西。”

      最后半句,寒轻笑怒火中烧的语气成功让黑暗中躲藏的男子现身出来。但,寒轻笑一看见对方面沉如水,又有些被他周身冷凝的气息吓到了,可他仍强撑着与他对视。

      良久,男子微不可察地动了下长睫,就想转身离开。

      “喂,你干嘛不说话。”寒轻笑见状,那股子害怕早已被对方无视的态度刺激到了,竟然追上去。

      夜风拂过这萧条的篱笆院,隐约间寒轻笑耳边传来男子低哑的声线。

      “...是你不理我先的...”

      他猛然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男子后背,整个人如遭雷击....那个厉鬼不都凶神恶煞的么,为什么他居然在这男鬼声音中听出委屈来?

      稍一分神,男子似乎又要消失,寒轻笑急忙伸手喊住人,“喂,我让你停下。”

      本就着急喊出,寒轻笑没想到这么管用,那人居然真的不动了。过了会,寒轻笑干咳了声,认真想了想,朝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男子斟字酌句的说道:“那个...听说应该是你跟我前世认识啊,我不知道我前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不肯去投胎。想来那事可能对你伤害很大..我替前世跟你说声抱歉。”

      神婆说过对方执念太深,是不是前世的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对方的事,才会让他心存怨恨一直徘徊人世。

      “...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或者想法可以跟我说说,我尽我所能帮你。”然后就给他投胎去,别再纠缠他了。

      寒轻笑心里打着小九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为难。

      结果他话音刚落,迎面扑来一阵阴风,怂得他瑟缩了下,下意识闭上眼。少顷,感觉暧昧的吐息拂过他鬓角时,才睁开眼。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低沉的嗓音萦绕在侧,冷不丁看见靠他这么近的人,寒轻笑无论再逞强,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吞咽了几下,“...抱歉..”

      如此近距离一看,这男鬼的皮囊确实很像话本中描述,甚至比那些专门半路勾男人魂的女鬼还要艳丽三分,少量的鬓角发因俯下的动作垂落在胸前,皮肤是几近白雪,此时眉眼在这清冷的月色下倒也没前些时候那般吓人。

      眸光犹如月色下泛着涟漪波光的深潭,倒映着寒轻笑此刻茫然有些畏惧的神情。

      良久,男子低沉的嗓音轻启。

      “..只有一件事。”

      听他肯开口,寒轻笑眼中欣喜的光亮起,生怕对方反悔似得马上接口道:“嗯嗯,那你说,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完成愿望。”

      男子俯身凑近了些,与寒轻笑之间缩短至不到半寸的距离,不同与前几日凌厉,此时的他身上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眼神却十分危险。

      寒轻笑心里咯噔一下,吓得举起手腕的红绳,想以此警告对方不要太过分。男子看了眼,目光颇为意味深长,“..希望你不要反悔。”

      “不会不会,我会信守承诺的,只要你完成心愿后你不得再缠着我,不要去骚扰我身边的人...”最好能快点去投胎转世,寒轻笑心切如焚,没注意到男子在说这话时唇边原本漫不经心的冷笑缓缓收敛,情绪难辨。

      “好。”

      男子气息沉敛,深长的眼睫垂落化为一片淡淡的阴影,成熟的嗓音带着几分被打磨过的纱质感。

      “我们成亲。”

      寒轻笑风中石化:“.....”

      他是不是听错啥了...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容,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非言,我叫顾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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