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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   chapter1

      “前朝赋役沉重,厉帝滥杀成性!我曾经是乱党,如今是开国功臣!”林尚书的血从肩膀的刀口汩汩流出,依旧对着空中不甘地大喊。
      黑暗中,树叶飒飒作响,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血珠掉在石板上,清脆悦耳。
      他抬手摁住伤口,又有另一道刀刻斧砍般的裂口横空出现。
      血流。
      无人回应。
      水缸里倒映着月宫与火光,平静的水面偶有震荡。
      “我……所为……”
      林尚书声音渐歇,他的话终究不再有人听见。

      *

      “公子,今日是下元了。”门口女声通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听起来是常年做主的人。
      楼下人声嘈杂,楼上却安静异常。
      荆桡搁下笔,少顷,吩咐道:“叫暮霭随行,备车马。”

      出城走了好远的路。日中,荆桡才进得青苍寺。
      “荆桡施主,今年如何?”
      见了和尚,两方第一句都是问候。
      “年年岁岁都如一。”公子先是虔诚的阖目上香,而后睁开眼睛回答。

      老和尚没说话了,荆桡便自己走出去。

      青苍寺人少,这的规模不算大,比不得和京畿接壤那寺。
      这里虽然香火供奉少,可是常有喜静的贵人来,一来二去也足够寺中开销。

      荆接没让暮霭跟,在长廊寻了个地方坐下。
      镇灵人平日里做的事都是污秽血腥的,人世间许多怨憎别离强烈无比。
      尽管大多数镇灵人从小就学静心,平时也难免会觉得人多的地方吵闹,因此平时都喜欢来这样清静的地方。

      但他不在乎清不清静,寂寂山林也好,呕哑嘈杂也行,都是一样的。
      他也不过是凡人,是来许愿的。
      愿太平盛世,愿民生安定,原……尊体常健,除了这些东西,荆桡便没什么要在佛前祈求了。
      毕竟,镇灵人就荆桡手底下这一脉最繁盛,反正饿不死。

      新帝登基,新朝换旧朝。
      这样想来,荆桡对皇帝的了解实在算得是少了,之前因人相求,与他共事过而已。
      于天子而言,荆桡大约只是一个红尘过客,江湖中一个七拐八拐才有了关系的盟友。
      八月十五赏完了月,最后一个在京中的中秋,就算没见面,也是算陪他过了节。
      荆桡无声的笑了笑,自嘲是贪得无厌。

      “这位是……荆楼主?”
      只剩鸟鸣钟声的世界里突然之间闯入一道人声,荆桡抬起头,眉梢一挑,便直起身来行礼。
      公主华服着身,是如今长公主余荏。
      当年西石桥一战,公主那时还不是公主,着戎装,上阵杀敌,实乃女中豪杰。
      当时毕竟同处一营,是见过面的。
      更何况,这是圣上的姐姐。

      “参见长公主。”荆桡神色淡淡的。
      公主如今早不在西北吹沙子,可她穿着华服,戴着金钗,却处处都看得出利落飒爽来。
      “别多礼,”公主不端架子,她笑了笑,问道:“有些年头未曾相见了……楼主一直在京?”
      “是。”
      “那不如,寻一个时候……”公主话说了一半,突然没了话。
      荆桡见状弯了弯唇,回道:“公主,京城还是太繁盛,我想念南边的乌篷船了。”
      他想回家的意思说得太直白,却不难听,公主不怪罪,也笑了笑。

      晚秋的风吹得猛烈,天也明亮不起来,公主在僧人的洒扫声里说了句什么,荆桡应了,而后告辞。
      公主偏过头去,眼里是那人一步一步离开的身影,她叹了声气,似是和身边人说:
      “我那好弟弟怕是要空有一腔念想了……算了,你传过去吧,该怎么样他自己定。”
      侍卫应声,扭头就跑了。

      小侍卫没跑开两步路,就见一位公子挺立在旁,正是那位公主要传话的人。
      他噙着一抹笑,墨蓝色衣袍被金丝线点缀,只是光站在那里,便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荆桡出了寺门,暮霭忽的急匆匆奉上一信。
      荆桡扫过一眼,皱着眉接过打开了。
      “你在哪接的信。”荆桡没抬头,问道。
      暮霭指了指马车旁的一处凹槽,道:“一个飞镖,没瞧出特别的来。”
      荆桡伸了手,暮霭便拿出来递过去。
      “见字如晤。”

      ……

      荆桡敛了神色,翻身就上了马车,掀帘吩咐道:
      “现在回去,之后你与德月去看煞,有异就报过来。”
      看煞是他们镇灵人处理怨魂与杀伐时最基础的本事,要守着至少一围,不仅是怕有邪祟逃窜,也怕生人中招。
      这个本事镇灵人入门时人人都要学的的,却也没有几门几户做得特别好。
      可不是么,连“镇灵”二字,都不知道还有几家守得住……
      那些本事,不该落进利益熏心的人手里。

      荆桡只吩咐了一句,暮霭是他师叔养的小孩,称不上师兄,却也是断回楼中的佼佼者,他自己能知道该往哪去。

      *

      “公子,听见怨灵声了吗?”
      荆桡天资不凡,有时候说的就是这些本事,他常能听见怨的声音。

      荆桡垂目,进了城以后,沿街的喧闹反而盖过了那点怨的声音。
      尽管是血气冲天,满门屠戮的怨,也比不上活人的生气。
      荆桡没吭声,暮霭也不问了,接着驱车往回赶。

      “公子。”
      荆桡闻声,扶着下了车。
      荆桡总是带着一股病气,有时候瞧起来像朱门贵公子……那也只是看着像,暮霭自己琢磨着,继而又打发走那些有的没的想法,亦步亦趋在荆桡身后。

      李德月办事快,见马车一到,很快就从楼上下来。
      断回楼主楼其实不在京城,这酒楼是荆桡师父开来收消息的,后来人走了,只留下这么个房产。

      荆桡不喜欢见生人,平时让李德月打理酒楼琐事,就干脆对外称东家。正因为是个容貌姣好的女东家,下楼的时候太多人撇头去看。
      暮霭腹诽,李德月一遇见正事,脾气臭的很,这些人都是见了李德月和蔼的样子才想搭讪。
      荆桡见状,避人耳目的走进那些小道里。

      “公子,咱们与林尚书平时也不怎么来往。”暮霭说。
      荆桡嗯了声,脚步依旧是快的。
      暮霭快几步跟上,差点被行人撞开,他皱眉思忖片刻,又道:
      “按理来说,林尚书虽然是前朝臣,但毕竟也是随今上……皇上不至于动他吧?”
      李德月瞟了他一眼,眼里带了责备。
      余式朝廷大清洗以后,余禁便不再动前朝臣。

      更何况,还有一事,此事暮霭不知,德月和荆桡却是很清楚的。
      当年林尚书做了不少事。
      那时的林尚书,还只是个侍郎。

      荆桡没有表情。
      暮霭说什么话都无所谓,只要别不长眼的上朝廷跟前说,荆桡就不会管他。
      荆桡在想的,是那封信。

      就算没有那封信,朝廷重臣一死,荆桡也一定来看现场,只是会晚一些时候
      如此一来,那封信未免意味深长了。
      信下落款来自一个云游四方的老友,到底是谁,敢借他的名号来引断回楼楼主下水?

      李德月和暮霭各留在一段路口,荆桡孤身踏进了林府。
      折腾太久,天已经灰暗下来了。
      荆桡半阖着眼,环视一周,忽然又定住。
      他看见吊在树上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四目相对,那人手指着荆桡,好像是怪罪一样。
      他眼白翻了出来,皮肉更是泛着一股诡异的白。
      他身上的血从皮下流出来,像是泄愤一样的伤口交错纵横。

      这位赫然是林尚书。

      血色蔓延到了门前,台阶所挡之处,一个个垂死挣扎的人都向着荆桡伸出了手。
      荆桡留神脚下,忙退后几步,脚后却被什么挡住,他回头一看,原本身后空无一人的地板上多了几只爬过来的手。
      荆桡皱着眉,他没有去伸手砍掉这些东西,而是拉着衣服用力扯开。
      他往台阶上大退一步,那些人果然就都爬不过来了。

      不,不对,不是这样。

      荆桡望着林尚书,抬手划破指尖,在空中虚空画了一道符,那符咒顿时红光耀眼,不消片刻便消散掉了。
      而林尚书脸色抽动一下,突然像是被抽掉了魂魄,没了动作。
      不知等了多久,那具尸身才有了反应,他没了求生的本能,好像要抓住谁,却又有一股不可名状的悲哀。
      林尚书一生为民,是今朝没能留住他。

      荆桡压着心中那点不适,心知已经进了圈套。
      这里的人们被钉死在各个地方,好像刚才只是回光返照,如今毫无生气。

      荆桡顿了顿,走向林尚书。
      他站定两秒,扯下了他身上的玉珏,转身走出了这座宅子。
      方才他下的那道血符是使他们重现了生前最后的念想。
      而在那道符咒之前,有人把他们身上的支魄抽了出来。
      人死之后三魂七魄俱失,有人愿意做个像是支架一样的魂魄放在他们身上,那就是把他们当作了傀儡。
      这种傀儡体内的五脏会接着运作,哪怕是假象,也足以以假乱真。
      这种邪性的东西代价不小,却只是为了弄几只手拦住荆桡?

      暮霭正在街边看煞,见人出,立马上前。
      “公子?”
      荆桡脸色不好看,听了暮蔼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荆桡手里攥着玉,德月在远处望见,很快便跟上来。
      李德月见荆桡不打算说事,便小心翼翼道:
      “公子,山遮这几日办完事了……您看他是回来还是回楼?”
      荆桡没怎么思考,道:“回来。”

      德月暮霭相视一眼,各从眼中看见了担忧。
      当初来京没曾想会要有多久,于是在这楼里草草安排的住所。
      谁料一住就是将近五年多,本来今年该走了,如今事发突然,还不知道要多久。

      荆桡把玉珏往旁边一放,心一紧,摸向腰间。
      暮霭一直看着这边,忙问:“公子怎么了?”
      荆桡皱着眉,本来就差的脸色更好不到哪去了,他说:
      “随身的那块玉不见了,不知是落寺里了还是在林府。”
      在寺里还好说,那要是在林府……
      那些人状似申冤地伸手,是为了扣下他的玉吗?
      这玉又有什么特殊的呢?
      无非是今上赠他的而已。

      “属下这就去查,公子……”暮霭话说一半,荆桡抬头看他,“属下这就去煮一些姜汤来,公子多少喝一些。”
      荆桡本身也不喜喝姜汤,更何况如今还是晚秋而已,总不至于现在就要……
      刚想摆手说算了,转念一想,暮霭又没他原本两个侍从没那么好打发,只好叹息说:
      “放点红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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