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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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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那头回信了,他们说自己主子正云游四海,如今应该在北边陪老夫人吹风呢。”
山遮办事回来,顺便去问了问荆桡那被冒充的老朋友如今在哪。
荆桡勾了勾唇,无奈的摇头。
纵然京城暗潮涌动,他那些老朋友们却没有任何变动,令人欣慰。
他今天喝了第三碗姜汤了,暮霭还是没完没了的跟着,大有你不喝我就逼你喝的架势。
山遮一看就知道又是李德月的主意,无声的笑了笑。
也就是仗着荆桡不在小事上和他们计较。
荆桡搁下碗,头也不回,没好气道:“找到我那块玉了吗?”
暮霭还没开始说,山遮倒是顿了顿,问:“什么玉?”
“没找着呢,”暮霭把昨天丢了玉事儿说了,山遮忖了忖,少顷道,“属下再去找找,公子别急。”
荆桡无精打采的摆摆手,让他去了。
李德月见山遮转身走开,走了几步把窗关得只剩下一条缝。
她又走回荆桡身后,抬手就给他捏起肩来:
“林尚书的事,很快就会惊动朝廷,他们发觉不寻常,总是要找过来的。”
荆桡目光落在窗缝里,他望着大街车马,白云大片大片地覆盖住了天原本的颜色,灰蒙蒙一片。
他知道李德月话里说的是什么。
他说:“查。”
李德月不再语,只是给他捏着肩。
*
“是你自己说心里有数……你……你!”女声急不可耐,话里又埋怨又心忧,听得人心绞。
“我……”回应的人是个男声,他语气漂浮,似乎被人抽了骨头,“我这就走……等此事一结,再回来接你。”
他最后半句是坚定的,女子闻声,心里竟然也多了一些安定。
“你知道往哪去吗?”
“他们给了地点,跟我说到了那就一定能活下来,”男人已经疯魔了,“一定行的!”
*
李德月猜得很准,大理寺那边承办此事,一时人心惶惶。
荆桡那天睡到日上三竿,等来了大理寺派来的人。
荆桡在京内,又是事关朝廷命官的案子,宫里那些镇灵人虽然坐靠朝廷,一旦有大事,还是荆桡拿主意。
荆桡只带了暮霭就出门,这次坐着马车,没多久就到了。
“荆楼主……”
荆桡声名在外,人还是大理寺自个请过来的,这些当差的多少带些殷勤。
荆桡颔首就迈进了大门,暮霭紧随其后。
荆桡初次踏入此府时只见到了满地横尸,顾不上看这个院子里面的摆设,如今这么一看,除了孤傲挺立在侧的一颗松柏和几个盛水的大缸,就只剩下一条旧的有了裂缝的石板路了。
林尚书一生清廉。
突然想起那年来,林尚书和荆桡统共也没见一次面,偶有一次,两个人不尴不尬的观雪,越聊越起劲。
林尚书那时大概冻得有点头脑停运了,他说:“我这一生,马齿徒增,碌碌无为。”
荆桡见过那么多令人神伤的场面,却没有练成心如磐石的本事,只有一身假装无动于衷的技巧。
那时,他二人沉默良久,无声似雪。
荆桡蹙眉走了几步,便觉得这尚书府的摆设都奇怪。
“怎么了公子?”暮霭问。
那个大理寺的人随身跟着,这会抬起头,凑近来打算听吩咐。
荆桡道:“林尚书府中一直就这么个摆设吗。”
林府上下只有林夫人和一个婢女躲过一劫,她们正在不远处,侍卫把她二人请过来。
这里的血迹清理了,尸体齐齐整整盖着,钉子也被整齐放在旁边。
林夫人红了眼,走过来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她衣着都工整,只有头发还有点凌乱,她抹去那点泪水,回应道:“府上没有……好像还真挪了摆设。”
林夫人眉头轻拧,她盯着那两个水缸,抬起手指着其中一个,她微微张了张口,吸了一口气,她说:
“那个水缸换了,原先那个颜色更深一些……”
侍女一直垂着头,头埋得很低,无声无息地跟在夫人身边,夫人话音刚落,她就悄悄转身抬了抬头,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又好似无事发生地垂下去。
夫人大概以为她受了惊吓,握着她的手安抚着。
“夫人和下人关系不错?”荆桡挑起嘴唇,有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下便亲切了许多,荆桡清楚自己这点脸上的天赋,是以运用自如。
夫人吸了一口气,尚能得体地说话,闻声颔首:“她是随我一起嫁过来的下人的女儿,感情比别人深一些……”
侍女好像更抖了。
荆桡颔首,眼神却一直放在侍女的身上:“你呢?注意到这些摆设的变动吗?”
扑通——
那个侍女脸色唰一下白了,眼里掩饰不掉惊恐和慌乱,荆桡退了一步,可他却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
那个丫头发了疯似的,喃喃不停地求饶。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不是!!”
大理寺的人也懵了,也没想到这桩大案子破得轻巧无比。
林夫人被她扯得差点跪下,她往旁走了几步,脚步虚浮,就像是要摔下去。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扒着侍女的肩膀,想把人拉直问个清楚。
那个丫头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她的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说完最后一句,突然不知道用什么蛮力挣开了冲上来的人。
她速度太快,一刹那就要撞上墙,那力度,是奔着死在这去的。
倏然,一只手横拦在前,把婢女挡在柱子前面。
那只手身后的人很快上前一步接过自己主子在干的事,那人于是退后一步,笑道:
“这是做什么寻死?”
那人穿着的衣服是墨蓝色绸缎做的,各处都有暗纹修饰,只有几处缝上了金丝,荆桡看了几眼,便转了身。
侍从三下五除二把侍女制服按在地上,反手就交给了大理寺的人,然后拍了拍手,又跟回那人身边。
那人却早就看见了,笑吟吟走到荆桡身边,他道:“荆楼主与孤几年没见,怎么就生分了?”
荆桡没说话,被太阳刺得直皱眉。
他在阳光之下,只见到了昭王不加掩饰的,不怀好意的笑。
昭王余凛。
与今上余禁大不相同,余禁是知进退,至少是可以摸得清他的刃在哪里的。
而昭王余凛,当年还什么职分都没有,年纪轻轻的,偷偷随着姐姐一起上战场,砍下了不知多少贼寇的头颅。
他把利刃深藏在皮下。
至少相对于余禁而言他没有那么深谋远虑,眼下想要的东西都要抓在手里,太直白,太激进。
荆桡与他不和睦,大概也有这些原因。
余凛大概想和荆桡缓和一下关系,但荆桡不屑于此,他欠了欠身:
“王爷,失陪了。”
余凛没有动作,也看不清脸色,但暮霭感觉应该好不到哪去。
“荆楼主,不大合适吧?”
荆桡脚步顿了顿,似乎很轻地嗤了一声,接着迈步走向那个侍女。
余凛在荆桡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却笑得十分真切,曳初看不太懂局面,疑惑地喊了一声主子。
余凛只是摆了摆手,曳初却心一惊……
这个神情他看了很多次。
那些年狩猎时,他也是这样饶有兴味又势在必得的样子,只是后来渐渐藏在笑意里,所以现在才只是觉得熟悉。
“他同皇姐是谦逊有加,同孤却冷眼相待。”余凛说。
曳初没吭声,因为大理寺卿冯独骓已经走了上来。
余凛和他客套了两句,目光再去找荆桡,却发觉人已经不见了。
余凛笑容收敛了一些,又听冯独骓说:“王爷愿意参与进来,臣与林尚书感激不尽。”
余凛稍稍动了动脚步,接着他的话头道:“何必见外,都是今朝臣,孤也于心不忍。”
冯独骓似乎僵了一下,余凛没看见,只说:
“孑归兄和林尚书情同手足……节哀。”
荆桡眯着眼,站在廊下远远看着,目光落在冯独骓的身上。
他与这大理寺卿没什么交集,这次算是初见。
冯独骓和林尚书差不多大,年纪不小了。
只见他朝服未退,一点也不见佝偻的姿态,他与余凛交谈时,脸上也没有殷勤的神情。
“冯孑归与林尚书是旧友?”
荆桡没什么印象,扭头问暮霭,暮霭也愣着,一个字都答不出。
荆桡哦了一声,想起来暮霭也不知情,于是又看向余凛那处。
只站了半晌,荆桡突然挪开了步子。
暮霭眨了眨眼,回头一看,正与余凛撞上目光,他匆忙收回目光,去追荆桡。
荆桡一边走一边从腰封里拿出一张符纸,像是后头被什么追着一样,急匆匆往尸身上一贴念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那张符纸就一点点消融在尸身额头上。
朝中镇灵人没有专门的司属,在大理寺里当差,他们一般学不到什么东西,见荆桡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正想请教,荆桡却火急火燎地向着大门而去了。
余凛没有追上前,他只是向曳初招了招手,曳初即刻意会,立马走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