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浴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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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院墙里卷来了一股夹带着皂荚清香的冷风，里面斜着棵被衣袍压弯的枯树。
那是凌流清昨日出门前洗净晾在那里的，底下挂着冰溜子。
纵观整个金阙都找不到如此破旧的院子，而这院子竟然属于侍中府。
凌流清看见衣服倏然皱起眉头，嘴上嘟囔道：“这些衣裳怎地都结了一层冰？”
之前在幽寂仙州凌流清的衣袍从未沾染过尘土，因此也不懂得洗衣之道，当然也不知道金阙的冬天可以将衣服冻出冰碴子。
岳腾原做仆从打扮站在火汽轿旁，斜着眼瞥了一眼低矮的灰土墙垣，黑曜石般的眸子结了层冰。
凌流清不太懂人情世故，他只凭直觉做事。
侍中府没人待见他，他便也不喜欢他们。
进出府全靠翻墙，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翻过去。
他扒着墙壁翻身上墙，再借着枯树蹬一下便能稳稳落地。
落地之后隔着院墙贼头贼脑的喊道：“你先过去，我在此地等你！”
闻言，冰雪倏然融化，岳腾原笑着应了声“是”。
听到外面传来了狼蹄声，凌流清这才转身回屋。
他的屋子里面没有汽机，抱着小仙啾被冻得瑟瑟发抖，只有怀中传来了丝丝暖意。
***
世人皆知镇北王未曾娶妻，却有一子，此子面有残缺，整日带着面具。本就可怜，却在及冠之年突遭变故，双腿残疾。
侍中府的看门小厮见府门前落了一台轿子，便想上前驱赶。
却见轿上下来了一位仆从，那仆从推了辆轮椅，轮椅上那人戴着铜狼面具，一身冷肃之气，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小厮心下了然，将人请了进去。
“原来是世子大驾光临，今日府中有事，实在有失远迎，您先请进，小的这就去通知大人。”小厮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猫着腰说。
无人回应……
小厮心中疑惑，缓缓抬头，瞥见世子身旁的仆从一身煞气，冷黑的眸子中飞出冰刀，很是不耐烦。
他心中大骇，猛地起身，领着镇北王世子前往正厅。
脸上虽笑嘻嘻，一方面却将这两人在心中数落个遍，另一方面又佩服镇北王果真是镇北王，连府中的仆从也气宇不凡。
近日侍中因皇帝赐婚一事整日愁眉苦脸，小姐又染了病。
侍中府就没清闲过，三天两头请大夫。
这不，今日又请了一个。
侍中正站在大夫身边焦心地小碎步乱转，心中本就着急，又听见仆从说来了客人，当即要破口大骂。
一听是世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唇边的两只八字胡颤个不停。
侍中夫人握着女儿的说猛然松开，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侍中。
欲言又止说了句：“老爷……”
她心中的想法，侍中又怎会不知，可镇北王世子不是他们敢怠慢的人，于是便召仆从将世子请进来。
话罢，虚靠在软椅上嘴唇气若游丝的凌乖女顷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怂着鼻子猛地吸气。
岳腾原一进去便瞧见凌乖女用手捂着心口，蹙眉咳出一口腥血，吓的侍中夫人惊声尖叫。
如今本是寒冬，家家都搭了汽机炉，热气烘着血气，本就不大的客堂顷然弥漫起了一股腥臭味。
岳腾原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与坐着轮椅之人对视一眼，抬袖捂住口鼻。
坐在轮椅上的是王府的汽机师颜涧溪，今日是专门来陪世子演戏的。
他闻到腥味看起来没多大反应，却偏过头低声咒骂了几句。
面色苍白的凌乖女意味不明的看向岳腾原，鼻尖轻轻嗅闻。
诊病的大夫两鬓花白，离得又最近，当即面如菜色，险些呕出来。
“我的乖女呀，你可别吓娘呀！”她着急的拽住大夫的袖口，“大夫，我女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昨儿个明明还好好的，今日一大早就成了这样？”
出于尊重，大夫缓了口气，眼神躲闪：“恕老朽无能，贵千金的脉象极怪，血肉似乎已经烂至深处…”他还想说什么，又打住了，“请您另请高明。”
侍中夫人闻言当场撅了过去。
侍中恨然抬起抓住大夫的领口，怒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将他赶出去！”
连装都懒得装了~
接下来客堂便是一阵鸡飞狗跳，仆从们闹哄哄的将大夫“请”了出去。
侍中伸出手指捋了捋翘起的小胡子，终于看向扮演岳腾原的颜涧溪，惭愧道：“让世子见笑了，成婚还得再过几日，您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颜涧溪琥珀色的眸子一动，心想侍中这是觉得岳腾原极其看重这场婚事，所以等不及了吗？
他戏谑一笑，“今日来倒确实是为了与贵千金的婚事…”
话还未说完，侍中脸色一黑，跟死了老娘一样，恨不得当场将他们两个轰出去。
侍中夫人也是当场被气“活”了，她长眸一斜，瞪着颜涧溪。
颜涧溪的性情无疑随了自家主人，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空气都被冻成了冰碴子。
隔着面具都可以看出他面色不善，“大人且听我讲完，今日来我是为了给贵千金出主意。”
“此话怎讲？”侍中睨了夫人一眼，后者当即闭上嘴巴。
耳边终于安静了，颜涧溪继续道：“我知大人爱惜女儿，大人应该也知我不喜成婚之事，若是真的将千金娶回家，恐怕苦了她。”
“世子有话直说。”侍中摊开袖子直白道。
“所以我想了一计，替嫁！”
侍中闻言大惊失色，瞥了眼客堂门口，见无人后，低声道：“世子，此乃欺君之罪……”他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那就说明还有希望。
岳腾原与颜涧溪在来之前早就料想到了这种情况。
颜涧溪欲擒故纵，“若大人不同意也无妨，反正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只是提了个建议，那您就当小辈今日未曾来过吧。”
他头也不回的道：“小原，咱们走。”
侍中夫人先一步慌了，滑跪在地抱住自家老爷的腿，凄苦连天。
“老爷啊，咱家女儿自打出生之日起便受了大罪，您还忍心将她送进狼窝吗？”她胡乱道。
侍中嘴角抽搐，看了眼颜涧溪的背影，挣扎片刻，伸出手挽留，“世子稍等，此事容我再想想。”
“本世子只听确切答复。”
两人依旧头也不回，此刻已经出了堂门。
凌乖女也不知怎的，忽然在后面咳了一声，任谁看了都是我见犹怜。
侍中一咬牙，沉声道：“我答应，世子坐下谈。”
颜涧溪杏眼一弯，转身入坐。
侍中将夫人扶起，脊背佝偻了一些。
他慢悠悠坐在软椅上，“虽说替嫁，可是这人选该如何定，总不能随意选一位。”
等的就是这句话，颜涧溪睨着侍中，“我听闻侍中有两位公子，其中二公子为庶出，当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不如就让二公子替贵千金出嫁。反正他于此处也无人待见，不如转入鄙府当个仆从也好，这样到时候皇帝问起来，我令他做女装也与贵千金有几分相似，不至于露馅。”
侍中有些犹豫，侍中夫人见状又吹起了风，“老爷呐~放在凌流清在府上也是白吃白喝，不如就让他替过去，当还了咱们这些年对他的养育之情，只算扯平了。难不成，您还真为了他，抛弃咱们的女儿？”
侍中夫人说起话来连哄带骗，柔情至极，试问哪个男人能抵住此等犹豫？
侍中被说的心中一软，狠下心命仆从召来凌流清。
岳腾原则靠在铜柱上，听着他们的话神情冷漠，厌恶至极。
***
凌流清抱着小仙啾，两手冻得指骨泛青，站在客堂正中才缓过来了。
他低头瞅向岳腾原，笑眼弯弯，似乎那股清冽的药香味近在鼻尖。
岳腾原也笑着看过来，眼中盛着春意盎然时蓄进去的暖风。
凌乖女的病情大概很严重，呛了口凌流清带进来的风，又喷出了一口血。
自此，她脚下那块地彻底不能看了。
凌流清嗅觉较常人敏锐些，被一股腥气呛进了鼻子，咳了几声。
还未抬头，便感受到了旁边投来了一股炙热的目光，于是抿着唇笑了一下。
怀中的小仙啾不知怎地突然抽搐了一下，动作很轻，只有抱着他的凌流清感受到了。
侍中看着凌流清，神色凝重，说：“今日叫你来有要是商量，你可想出府？”
凌流清自然是想的，眨巴着潋滟的桃花眼点头如捣蒜。
侍中夫人斜了他一眼骂了句，“狐狸崽子。”
“那边这么定了，我放你自由，不过三日后你须得代替乖女嫁入镇北王府，你不愿也得愿意！”侍中同凌流清说话时总是趾高气昂，不容反驳的。
凌流清不舒服的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在侍中看来就是不愿意。
他这不舒服一半是因为侍中的态度，一半是因为怀中的小仙啾颤抖不停，险些要压不住。
他疑惑着看向小仙啾，余光瞥见有一颗灰灰的东西从小仙啾口中飞了出去，弹向凌乖女。
不！准确来说是弹向凌乖女脚下那滩腥血。
这邪魔种子竟是闻到血腥味儿发了狂！
那玩意在地上滚了几下，淹进“血池”，凌流清不自觉追了过去想要拦住邪魔。
却不想邪魔速度极快，在淤血中沾了几圈，体型倏然暴涨，比最初见时大了几圈，黏糊糊的手拉出了许多血丝。
侍中夫人见状惊呼出声，不经意喊了句，“这怪物怎地又回来了？”
客堂乱作一团，压根没人听见她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浴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