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闻花期》蜷曲鱼尾

20、第 20 章

　　他说：带你去见我朋友。

　　——野蔷薇
　　-

　　“没睡着？”
　　他好像又笑了一下。

　　徐茉淅见过他很多次笑，但总是不达眼底不走心的那种。而此刻，或许是看不见他表情，她竟然觉得现在跟以往有点不同。

　　“还是没睡醒？”他又问。

　　“……”
　　徐茉淅沉默了，她该说什么呢。说她其实一直在装睡？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拆穿了，毕竟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过了一会儿，徐茉淅才找了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奇怪的话题，“忙完了吗？”

　　“嗯。我吵醒你了？”

　　他身上似乎很暖和，即使没贴在一起，徐茉淅也能感受到那边的热意。

　　“没有。”

　　徐茉淅不去看他的眼睛了。两人挨得有些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对徐茉淅来说是一种压迫。也想尽快结束这个怪异的对话，“已经很晚了，早一点休息吧。”
　　说完她下意识地往后挪动，试图和他隔出一段距离。

　　段江渝下一秒却捞过她，“小心掉下去。”
　　徐茉淅瞬间不动了。眼睛滴在黑暗中溜溜地转。她刚刚观察过，这张床明明足以睡得下好几个人……
　　怎么可能掉下去。

　　但她小声回应，“嗯。”
　　所以你可以把手放回去了吗？

　　这句话徐茉淅没说出口。段江渝的手臂还在她背后，整个人是一种被圈着的状态。
　　她闭了闭眼，准备放弃开口。
　　默默催眠自己快点入睡。

　　但他的手还在身上，她怎么也睡不着。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段江渝，你手放在外面不冷吗？”
　　声音很小也很轻，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地上化成呜咽。

　　“……”
　　好久都没人应。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开口，“有空调。”

　　“好吧……”
　　徐茉淅有些无奈，决定就这样撑着度过一夜。

　　过了一会，段江渝突然转过身，徐茉淅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她也跟着逃也似地翻了个身。
　　可以安心睡觉了。

　　段江渝这时忽然再次摸了摸她的头，“茉淅，安分点。”

　　*

　　这一觉属实睡得不太踏实。

　　徐茉淅觉得段江渝仿佛也是，天还没亮，两个人就再次醒了。

　　段江渝下床的时候，徐茉淅在被子里看着他，他侧后望了一眼，叮嘱道：“还早，你继续睡吧。”

　　“不了，我也起床吧。”

　　徐茉淅实在睡不着了。尽管眼眶下有些乌青，身体很疲惫，但精神上却促使她再也无法安宁地一直躺着。

　　闻言，段江渝也不勉强。
　　他问了句，“腿好点了没？”

　　徐茉淅这都忘了自己昨天脚崴伤了。

　　然而等她还没反应过来，段江渝就走到她面前。一片阴影覆下，周围也都是他的味儿，那种道不明的雪松香。

　　徐茉淅刚睡醒，头发也有点凌乱，本来就很小的脸被遮住了大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慢慢地看着段江渝从远到近，最后在自己身旁站定。

　　“我看看。”他说。
　　徐茉淅习惯了他的淡定，也很淡然地掀开了被子。

　　昨天晚上是昏暗的暖光，而今天有了外面的光亮。只见如瓷的皮肤上微微鼓起个小包，相比昨天，已经好很多了，淤青也渐渐散去。

　　“现在再擦一次药。”

　　段江渝不由分说地拿起床头的红花油。徐茉淅内心慌乱了一分，要是晚上的话她还能接受，这样大白天，不得不说她还是有点难为情。

　　“不……”
　　用字卡在喉咙。段江渝就已经像昨晚那样上了手。

　　徐茉淅俨然像个小白兔，一举一动只能顺着他来，默然半天只能说个谢谢。

　　“我不想听这两个字。”
　　段江渝重新拧紧红花油。淡淡开口，“这是我的责任。”

　　作为丈夫的责任吗？

　　徐茉淅不由得想。段江渝好像总在言语之间提醒他们的关系，让她再次想起他每天叫人买花来送给别人。

　　徐茉淅其实就想问——段江渝，那个人是谁啊我都知道了。可又想，都说各过各的，她又怎么可以擅自越界。

　　不过最后徒增烦恼，还是现在听他的就好。不去问，不去想，只需要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发现你还有一个问题。”
　　忽然，段江渝再次出声。
　　徐茉淅眨眨眼，“什么？”
　　“很喜欢发呆么。”
　　他像是陈述，又像是疑问。
　　“你。”

　　徐茉淅云里雾里。

　　“没有。”她后知后觉解释，“可能是刚刚睡醒，一时还不太清醒……”

　　“嗯。”
　　段江渝去衣帽间穿衣服了，徐茉淅也跟着起床。她想，段江渝帮自己擦药，要是只论责任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什么才好？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能做什么呢？
　　做早饭？整理房间？

　　徐茉淅慢慢想着，进了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她在家里的早饭通常只是一碗粥或者面，对于段江渝，自己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忽然有人进了房间，徐茉淅以为是段江渝，探出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中年女人。

　　没等徐茉淅开口，她便道：“太太，可以下楼吃早饭了。”
　　徐茉淅愣了愣。
　　太太……是在叫自己吗？

　　显然她还不适应这个称呼。但一直不说话也不礼貌，她迟钝点点头，答应道：“好。”

　　不见段江渝，她自己只身下了楼。

　　桌上摆着时令水果，牛奶吐司，徐茉淅看了看，发现段江渝吃的其实自己能做，她之前还担心自己太复杂。

　　“段江渝他还没下来吗？”徐茉淅问了那个阿姨。
　　“先生可能要等一会儿，您先吃吧。”

　　说着，段江渝便到了。依旧是一身西服，西装革履的他看起来仿佛更冷了一些。只是浅浅瞥过徐茉淅一眼，“怎么不吃？不合胃口？”

　　徐茉淅摇摇头，“没有，我也是刚下来。”

　　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做到了这一点，坐下用餐的时候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徐茉淅不饿，胃口也很小。吃了一点便没什么动作了，段江渝也不催她，顺势向她介绍，“这是王姨，平时负责打扫家务。”

　　闻言，徐茉淅转过头去看那个阿姨，她也笑着对徐茉淅点点头。

　　“我知道了。”

　　两人又不开始说话了，徐茉淅没再进食，也没有离开。她觉得自己还是表现得太过拘谨了，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也不知道段江渝是不是看出她在走神，加快了动作，很快也说吃饱了。
　　徐茉淅跟着他起身，他往哪走自己也往哪走。
　　见此情景，一旁的王姨有些失笑。

　　徐茉淅还在想自己应该做什么，等会段江渝要去公司，那自己也应该回花店了。

　　在此之前，徐茉淅的眼神落到段江渝身上——
　　他还没系领结。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帮他？

　　许是注意到徐茉淅的视线，段江渝也回望过去，“嗯？”
　　徐茉淅也不迟疑了，“我帮你打领带吧。”
　　她以前看电视，丈夫出门，领带也都是妻子系的。

　　不知道是不是徐茉淅的错觉，她好像看见段江渝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可以。”

　　徐茉淅慢慢走过去，然后站在他面前，段江渝比她高一个人，视线全然被掩盖，徐茉淅手里拿着黑色领带，踮起脚给他套上。
　　段江渝这时也低下了头。

　　徐茉淅没想到他的反应，一时没站稳，勾住了段江渝的脖子。

　　“不好意思。”
　　她迅速稳了稳身子，呼吸也有些急促。
　　“继续吧。”他道。
　　徐茉淅垂了垂眼，抿着唇开始仔细地给他系领带。

　　但她从来没系过，以为很简单，但半天都不太满意，怎么系怎么奇怪。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段江渝低低问她，“好了么？”

　　徐茉淅以为他是在催自己。想想好像不知不觉已经忘记了时间，他还要去公司，自己还耽误了这么久。

　　她立马加快了进度，觉得最后系的这个也还能看，“好了。”

　　“有点不太好看……要不你还是重新系吧。”她还是不太好意思。

　　“没事。我很喜欢。”段江渝低头看了眼，道了一句，“谢谢。”

　　听到他这么说，徐茉淅这才觉得彼此道谢是什么感觉，奇怪……好像真的很奇怪。

　　接着她没来由地说：“不用谢，这是妻子的义务。”

　　“……”
　　段江渝不语，称赞她道：“觉悟挺高。”

　　*

　　段江渝走之前问徐茉淅要不要一起去。徐茉淅想了想自己去也不知道干什么，于是说等会自己要回花店。

　　段江渝也只应道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一句，“等我回来，晚上带你去见朋友。”

　　徐茉淅原本还好好的，这下被他弄得有些心神不宁。

　　她看了眼时间，才早上九点半，自己还可以回去一趟。

　　虽然段江渝已经叫人拿了很多东西过来，但自己还得搬一次，况且花店也要继续开。

　　她看了一眼周围，心想要就这么在这个新环境住下来还是有点不习惯。
　　但总要习惯的，生活不能一成不变。

　　她刚出别墅门，一辆路虎便停在门口，“太太，要去哪里？直接跟我说就行。”

　　徐茉淅想着可能是段江渝安排的人，朝司机笑了笑，“麻烦送我去苦檀巷吧。”
　　到苦檀巷的时候刚好十点。
　　徐茉淅一下车便看见西服男已经站在门口了。

　　她快步上前，“不好意思，久等了。”
　　西服男说没事，“今天要一束蔷薇吧。”

　　“好。”徐茉淅放下包就开始帮他整理。
　　他又添一句，“不急，慢慢来。”

　　徐茉淅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不再问其他，只是好奇，“今天要写什么祝福语呢？”

　　“一起去见亲朋好友。”

　　闻言，徐茉淅打包的动作有些顿住，心中忽然有个猜想——
　　段江渝也要带那个女孩去见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