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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事一入冷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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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许意卿,景帝的废后,如今,我已经死了二十年,做鬼的时间久了,很多事也记不清,在皇宫做阿飘的前十年,我没见过其他的鬼魂,第十年的时候,我遇到一只名叫阿羽的阿飘,却不常见。
或许我是皇宫中的唯一的一只鬼吧。
今天,我要走了,因为今儿个,皇帝的寝宫失火,几个阴间的引渡使者突然出现要带我去阴间,过奈何桥,喝孟婆汤,重新投胎做人。
在这个皇宫,我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做了二十年阿飘,曾经仇恨的人也有了应有的下场。
心中坦然,走也了无顾忌。
如今,我是在孟婆庄,孟婆说,这江山纸,可留下遗言,给后来人看,算是了却凡间心事,好安心投胎。
可是,我没有什么心事。但看别人写的起劲,便讲一个故事吧。
事情,从我入冷宫那年说起吧。
景泰七年,一则圣旨响彻寰宇——皇宫许氏,以巫蛊之术为祸中宫,令三皇子病重,实属蛇蝎,故亲近者杖毙,朕念与皇后旧恩,保留皇后封号,只将皇后冷宫安置。
我虽以巫蛊之术为祸皇宫,却依然保留皇后的名位,只是居于冷宫而已,倒也不是真如皇帝圣旨所言与皇帝有多少旧恩,而是我的兄长,大破匈奴,将我朝的疆土扩大了三分之一,兄长以军功换我皇后之位得保,而后,再战匈奴。
冷宫是在皇宫西北角一处废殿,据说前朝宫变时,废帝绝望之际将一干宫人在此宰杀干净,许是亡灵太多,怨念太大,常常有人在雷雨之际看见这废殿中有宫女走过。
宫中人心惶惶,虽翻修几次,又命和尚道士做法事,终究阴冷的地方,于是便做了冷宫。
而我,说起来,也算是冷宫建成以来,第一位来此居住的。
巫蛊之术是真,三皇子病重也是真,至于其中多少牵连,却也不得而知。
进冷宫的那天,立秋,天气很好,连绵多日的雨水终于停了。
我一身素衣,没有珠饰,没有轿辇,拿着一个包裹,里面装了一两件衣服,由皇帝的近侍于隋护着,从皇后的长春宫,穿过长街,一步一步的走到冷宫。
青石板路硬,养尊处优数年,走几步便觉得脚累的慌,顶着满脚的不舒适,宫人的指指点点,我还是在走我的路。
沿街的宫嫔很多,自然不是来送我的。
“许意卿,你别以为有你兄长的军功护着就能保住你的性命,本宫早晚有一天要你死!”路过听澜殿的时候,惠贵妃张澜——三皇子的母妃早早等着,还不等我走过来,她便上前泼了我一身她早早准备好的黑狗血,扯着嗓子威胁着。
自然,我的巫蛊之术伤了她的孩子,似乎她对我如何,都是应当的?
可是,我是许意卿,我是皇后,何时如此忍气吞声过?
于是,不等她继续威胁,我便一个巴掌扬上去,果然,惠贵妃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很快就出现了一记红印。
“本宫在冷宫,等着你取本宫的命。”我是这样告诉她,很是嚣张,只因这黑狗血,腻的慌,黏在身上,很不舒服,我实在无意与她纠缠。
惠贵妃还想再说话,便被于隋拦了。
“贵妃娘娘,陛下有旨,皇后依然是皇后。”
惠贵妃气的满头朱翠只抖,终究是忍了,但那眼神,却是要吃了我一般,充满着愤怒。
谁让她父亲虽贵为宰辅统领百官,却不及我兄长为国家开疆拓土的功劳。
我轻笑一声,却懒得再管于隋如何,只加快脚步前往冷宫。
有惠贵妃做例子,旁的妃嫔虽然不恁,倒也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一路的议论声可不少。
走了两个多时辰,我终于到了冷宫。
院中间一口古井,一颗柿子树,此时叶子还没落全,树上还缀着几个没有墨绿的柿子,煞是好看。
太阳西斜,冷宫的屋和墙早已将院子投满它们的影子。
冷宫里,一个瘸腿的宫女,一个聋哑的太监,我是皇后,自然也得有人照顾不是?
“皇后娘娘,离疾兄一定会救你出冷宫的。”于隋将我送进冷宫,又给一老一幼两个宫人安顿好后,对我说道。
他与兄长是好友,言辞间很是恳切,像是关怀小妹般关怀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事。
是啊,皇后许意卿,与皇帝潜邸之情,有共赴帝位时的磨难,入宫后虽妃嫔众多,我却盛宠不衰,民间休妻三不去,我尽占其三,如今一朝荣华减,人人可欺,我是应该疯,应该狂。
可是,我却清醒的很,我笑着将于隋推出门,听着朱红的宫门外落锁的声音,走进了冷宫。
虽是初秋,却冷的紧。
瘸腿的宫女将我领进大殿,里面谈不上落败,只是大的空旷,虽然收拾过了,还是一副惨败样,地上偶尔还有老鼠光明正大的从地上跑过。
我褪去染了黑狗血的衣衫,换了干净舒爽的衣服,瘸腿丫鬟勤快的将衣服拿走,又从院里的古井打了水来清洗我的衣裳。
那老宫人,见了我一面后不知道又跑躲在哪了。
不过我也不在意。
这一天,太累了。我靠在只铺在一层薄薄毯子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竟也做梦了。
梦里我十五岁,那年,我嫁给了太子孟丞淮。
我叫许意卿,出身国公府,爷爷,父亲,兄长,三代为将。
不比那些簪缨世族,我祖父当年不过是村口一个杀猪的,有一年匈奴犯境,祖父被强征入伍,后来在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硬是带着几十号人,将单于最宠爱的幼子挟持回京。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只当所有人都以为那队人马全军覆没时,他当年驾着牛车,前面绑着单于幼子,身后扯着两面旗。
用他那把杀猪的利刃做润笔费请书生提了大大字,一行写着:老子白耳军许屠,另一行写着:今擒单于幼子入京!
本来人人是当笑话看的,然礼部的官员曾出使匈奴时见过单于幼子,而单于讨人的使者彼时也进了京。
凭借着祖父擒获单于幼子的功绩,在于匈奴人对峙中,大周第一次占了上风,签订盟约,而祖父也获封,随后更凭借着累累战绩,得封国公,由一个杀猪佬,变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栋梁。
父亲也立下不输祖父的功绩,将当年被匈奴人占去的土地,一寸一寸的讨回来,兄长早慧,十二岁偷入军中,便偷袭了匈奴,让对峙三年的沉原之战有了转机。
这一年,父亲再胜匈奴,却隐去了兄长的功绩,此后祖父和父亲再不许兄长入行伍,哪怕当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公子哥也好。
只因这一年,京城传出了得许氏者得天下。
或许,如果祖父父亲没有死,兄长真能当个肆意洒脱的公子哥?
这样的家世,注定了我的婚事不会平凡,我也早早知道,我的夫君,或许就是那皇位上的人。
祖父和父亲虽早早绸缪我的婚事,不愿让我成为皇室的棋子,但终究拗不过天家心意,我三岁时与祖父父亲参加宫里的除夕宴,先帝便说以后要我亲自赐婚。
因此赐婚圣旨下时,我并不意外,只是意外的是,一个身体孱弱的人,居然坐上了太子,而我竟做他的太子妃?
是的,在赐婚圣旨的前一天,先帝才下旨九皇子孟丞淮为太子,那个一步三咳,被太医判命活不过二十的短命鬼。
他既无显赫母家,早年更因身体缘故长在佛寺,是个不说,都想不起的存在,此番被封为太子,只因,皇室没人了。
孟丞淮被封为太子前,已经有五位太子,但没一位能在太子的宝座上过过一年,而这太子之位,却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至尊之位,而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