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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日常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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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宿离的内心犹如一泓清澈见底的湖水,无比清晰地知晓当断不断必将引发大乱的这个颠扑不破的道理。
国破之后,那破碎山河的惨景犹如一幅永远无法抹去的阴霾画面,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头,让他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与迷茫之中。
每当他想到要去面对原肆,心中便交织着千般复杂的情绪,实在不知究竟应以何种面容、何种心态去与之相处,于是便故意对原肆表现出冷漠与疏离。
一方面,那曾经繁荣昌盛的国度如今化作一片废墟,这沉重的打击令他心乱如麻,深陷在自责与愧疚的深渊中无法自拔,根本无暇也无力去思考与原肆的关系;
另一方面,他满心期待着通过自己的冷漠能够让原肆认清现实,知难而退。
他天真地想着只要对原肆不理不睬,持续一段时间,原肆应当就会在这无尽的冷漠中渐渐失去耐心,最终选择放弃。
然而,原肆的执着远远超出了迟宿离的预想,他以无比坚定的决心和不屈不挠的毅力,用近两年半无比漫长的时光,如同一位勇敢无畏的战士,一次又一次地向迟宿离证明着自己的深情与坚定不移。
哪怕前方是荆棘密布,哪怕明知这份坚持可能最终没有任何结果,他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退缩与动摇。
在那个漫长而又难熬的夜晚,两人同床而眠,看似近在咫尺,实则心隔天涯。
各自脑海中翻腾着无数的思绪,犹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断冲击着内心的防线。
迟宿离满心皆是对过往的追悔与对未来的迷茫,而原肆则被迟宿离的冷漠折磨得痛苦不堪。
在这无声的黑夜中,两人都被内心的纠结与矛盾紧紧缠绕,无法挣脱,自然是整夜未曾合眼,只能在寂静中独自承受着心灵的煎熬。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进屋内,却未能给这冰冷的房间带来一丝温暖。
迟宿离在原肆强硬且不容拒绝的近乎命令式的要求下,万般无奈地被迫与他一同坐在桌前用餐。
饭桌上,弥漫着一种令人压抑的沉默,仿佛就连那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失去了应有的温度与香气。
饭刚吃到一半,原肆忽地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动作之突然,仿佛打破了某种平衡。
迟宿离也像是条件反射一般,紧接着站到一旁,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脚下那一小片阴影之中,双唇紧闭,沉默不语,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像。
原肆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瞧了他一眼,那眼神中既有愤怒,又有痛苦,还有深深的无奈与不甘,眼底瞬间闪过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随后便迅速移开目光,扯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来人,把朕的鞭子拿过来。”这声怒吼仿佛要冲破屋顶,震碎云霄。
说这话时,原肆的目光虽然看似移向了别处,实则一直用余光紧紧盯着迟宿离,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丝细微的反应,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可不出所料的是,迟宿离宛如木雕泥塑一般,身体没有任何动作,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漠麻木的样子。
看到他这般犹如冰山一般毫无动容的模样,原肆的心中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无名怒火。
这怒火迅速蔓延开来,吞噬了他的理智。
尽管他内心深处无比清楚迟宿离那吃软不吃硬的倔强性子,可当接到那根象征着权威与惩罚的鞭子时,所有的理智瞬间烟消云散,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力气将鞭子狠狠甩了过去。
那鞭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带着呼呼的风声,无情地抽打在迟宿离的身上。
而迟宿离竟真的就像一尊石像般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硬生生地挨了这充满愤怒与痛苦的狠狠一鞭子。
迟宿离闷哼一声,那声音仿佛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痛苦与忍耐。
他的身形微微一颤,后退了半步,脚下的青砖似乎都因这股力量而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但随即,他又重新站稳,仿佛脚下生了根,依旧沉默。
紧接着,原肆的第二鞭又带着更加凶猛的气势接踵而至,仿佛要将他内心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宣泄在这一鞭之上。
迟宿离依旧未躲,只是静静地站着,宛如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的青松。
原肆愈加气急败坏,手中的鞭子挥舞得更加猛烈,犹如一阵狂风骤雨,毫不留情地落在迟宿离的身上。
他一边奋力挥着鞭子,一边声嘶力竭地从起初愤怒的咆哮“宿离哥,你说句话啊!”
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声音逐渐变小,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呢喃,仿佛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在苦苦哀求。
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这句话。
一直到迟宿离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双膝重重地砸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时,原肆才仿佛如梦初醒,猛地从那几乎失去理智的愤怒中回过神来。
他呆立在原地,手中的鞭子无力地垂落,看着那沾满鲜血的鞭子,那刺眼的猩红让他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就这样沉默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许久许久之后,他突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地说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说完这句话后,又像是在问自己一般,小声喃喃道“这真的是我所想要的吗?”
然而,四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无人能给他答案,他也在这无尽的自问中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与痛苦之中。
后来,原肆像是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带着迟宿离匆匆回去上药。
当他望着迟宿离满身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鲜血时,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懊悔与颤抖,小声地问了一句“宿离哥,你怪我吗?”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原肆以为永远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之时,才听到迟宿离用极其微弱但却无比坚定的声音缓缓说道“不怪,这是我自找的。”
那声音虽然虚弱,却仿佛有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原肆的心头。
如果此刻迟宿离扭过头来,便能看到原肆脸上那混杂着喜悦与悲伤、愧疚与无奈、痛苦与迷茫,种种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神情。
那表情就像是一幅被揉皱了的画卷,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酸楚与怜悯。
原肆颤抖着双手拿起放置在旁边的药瓶,仿佛那药瓶有千钧之重。
他用充满愧疚与疼惜的眼神看着迟宿离,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可能会有点疼,你忍忍。”
说罢,便极其轻柔地、仿佛在对待一件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脱掉了迟宿离的上衣。
看着迟宿离浑身上下那一道道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皆是自己抽打出的伤口,原肆的内心像是被无数把锋利的尖刀反复切割,那愧疚与痛苦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当那带着微微凉意的药涂抹上去的瞬间,一种仿佛能将灵魂撕裂的刺骨疼痛瞬间从伤口处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这一瞬被狠狠地触动、惊醒。
那种仿若有成千上万只疯狂的蚂蚁在伤口处肆无忌惮地疯狂撕咬、啃噬的痛楚不断地持续着、加剧着,仿佛永无止境。
迟宿离紧紧闭着双目,那浓密的睫毛因极度的痛苦而不停地颤抖。
他咬紧牙关,那洁白的牙齿仿佛要将嘴唇咬破,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如雨般滚落。
可即便如此,那深入骨髓的剧痛还是让他忍不住从牙缝中挤出痛苦的呻吟。
这疼痛,简直比在伤口上撒盐还要剧烈千倍万倍,那种煎熬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渐渐地,迟宿离在这无尽的痛苦折磨中,意识逐渐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无力。
不知不觉地,他的身体开始倾斜,最终靠在了原肆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竟然疼得晕厥了过去。
原肆手忙脚乱地扶着迟宿离,那双手因为紧张和担忧而不停地颤抖。
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为迟宿离缠上绷带,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轻柔与关爱。
当缠到末端时,还带着一丝孩子气地在上面打上了一个小巧而精致的蝴蝶结。
他想象着迟宿离醒来看到这蝴蝶结时那惊讶而又无奈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宿离哥,你也就只有睡着了,晕倒了,才会这般听话吧。”他缓缓地、轻柔地抚摸着迟宿离的脸庞,那手指如同春风般轻轻划过他的眉毛、那紧闭着的饱含着痛苦与坚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微颤抖着的嘴唇。
看着这张熟悉且无比温柔的面容,原肆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俯下身,轻轻地、如同蜻蜓点水般覆上迟宿离柔软的嘴唇,但又害怕将他弄醒,不敢过多停留。
然而,即便只是那短暂的触碰,也让原肆的心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如同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蜜糖一般,心中偷偷地暗自窃喜着。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笑容中既有满足,又有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迟宿离,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在迟宿离的身旁,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防备与痛苦,睡了这些天以来的第一场安稳觉,一觉直到自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