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腐乳菌菇意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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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赛中三位评委每人可以投出一票，得到两票及以上的选手可以入选；
在过去几季里，还曾经有过名额不够分、入选的选手又重新被踢出的戏剧性事件。
选手们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在小厨房进行准备和烹饪，直到最后五分钟的收尾工作才会单独转移到评委面前。
导演每隔十几分钟就会通知一个人开始做菜，蒋醉余旁边的两个人已经离开，自己面前的四十分钟倒计时也即将归零。
他把半成品放在餐车上，顺着一条无人的走廊走进评审厅。
空旷的大厅内灯光不算明亮，配上善穿黑套装的评委更显压迫感十足。
这三位评委各有擅长的菜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拿过不止一次美食奖金奖。
其中最年轻的男评委说：“让我看看，你报名表上写的名字叫醉余……你有英文名吗？”
按照英语的用词习惯，他说的是“preferred name”。
蒋醉余摇摇头：“没有，我很喜欢我的中文名。”
气氛莫名有些凝脂，居中的女评委插过话来：“那么，醉余，你准备了什么呢？”
白腐乳菌菇酱配手工蝴蝶面。
Farfalle原本是意大利语蝴蝶的意思，在英语中又被称为“领结面”。
中国人则选择简单粗暴地合二为一，翻译成“蝴蝶结”。
这些名字鲜明地昭示着面条的形状。
揉好的面团擀成片状，用波浪形的刀片压成四边起伏的长方形。
再从长边的正中向上捏合、做成领结的形状，一块蝴蝶面就做好了。
湿面条不需要煮太久，在加了橄榄油和盐的水里翻滚三分钟就可以捞出。
蒋醉余提前把白腐乳和汤汁搅拌均匀，磨碎至丝滑。
香菇、杏鲍菇、口蘑切片，海鲜菇切成与它们差不多长的段，热锅爆香蒜末，将蘑菇们全部炒软。
几个锅碗被放到料理台上后，五分钟计时正式开始。
他把面条和腐乳汁倒回锅里，加上许盐和胡椒调味，不停搅拌，让酱汁均匀地挂在面条上。
“你用的是什么酱？”评委中的创新菜女厨师饶有兴趣地问道。
无论资历或名声她都是在场最盛的一位，在节目中有着主持人或评审组长一样的地位。
“主料是白腐乳，一种豆腐发酵产物。”蒋醉余说。
裹酱的过程并没有历时太久，他把面条盛在盘中，轻轻擦上零星的黑松露和瑞士大孔奶酪碎。
“我喜欢你的盘子。”一直未发言的最后一位评委没话找话。
蒋醉余选择的是一只半圆不方的黑色粗陶盘，粗犷古拙的外形和腐乳的发酵鲜味格外适配。
用镊子小心地装饰上几片浅绿的豌豆嫩叶，再擦掉边缘滴落的酱汁，这道菜就完成了。
领结形的意面一面凹陷，就像两个小勺子，能够盛住浅浅的酱汁，也能托住和它大小无差的蘑菇片。
香菇气味独特、口感润滑，杏鲍菇扎实肥厚，口蘑味道鲜美，脆嫩的海鲜菇带来淡淡的蟹香。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酱汁。
白腐乳的鲜咸味突出，但又和红腐乳的比起来又多了几分清淡。
黑松露和大孔奶酪不仅仅是装饰，更增添了富有坚果香气的底色。
“最后好像有点果味？”创新菜厨师品味片刻，疑惑道。
世界名厨的味觉分析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蒋醉余毫不意外地点点头。
“酱汁里加了一小勺桃子酒。”
低度的柔和白桃清甜在锅中蒸发，只留下一丝若有似无的尾韵。
以甜衬咸、以咸衬甜，这都是烹饪中常见的手段。
“我看过你的海选视频，”法餐评委放下餐具笑了起来，“不知道你能不能成为《美食之王》的正式选手，我决定先封你为豆制品之王。”
投票箱在舞台中央升起。每名评委手中有两个外观完全相同的小球，打开后分别能看到通过或不通过的纸条。
箱子里的风扇转动，彻底打乱小球的位置，蒋醉余走上前去摸出选票。
第一位，通过。
第二位……不通过。
导演组的镜头几乎怼脸，蒋醉余却面不改色。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上百个男人的偶像团体更是能乱成一锅粥。
他曾经是同届偶像里，唯一一个在新人年就冲进排名前三十的。
非要说的话，蒋醉余那时候经历的所谓对家粉丝录像可比这过分多了：他们还自带眼神解析小作文一条龙呢。
最后一颗小球终于在众人围观下被打开了。
——通过。
创新菜主厨微笑着恭喜他，掏出一排颜色各异的卡纸，上面都印着节目组的标志。
这是专属于入选者的庆祝，可以把自己的名字高高挂起。
在他之前，已经有不少人完成了这项仪式。
一个叫伊拉的选手，给自己标注了法国和印度两个国家；还有一个似乎是日本名字，前面写着意大利。
蒋醉余签好名，把卡纸插到核心厨房的门口，红底金字熠熠生辉：
China, Jiang Zuiyu ☆
镜头在卡纸上停留一瞬，选手助理把他拉去录制采访。
刚通过海选的时候，节目组就让每个选手提交自己亲友的联系方式，他们要收集每人一份应援视频作为介绍。
当时的蒋醉余自然是填了快餐店老板的名字。
采访导演先给他播了视频。
老板的半身像出现在屏幕里，蒋醉余认出他身后的店铺装潢。
“醉余，你的咸蛋黄炸鸡汉堡已经给我们招来了大批回头客和新客人，现在全城都在讨论中式风味，我相信你一定能走到最后的！”
他说着，从身后掏出一张红纸来：“我听说你们中国人有个习俗叫‘福到了’，祝你一直实力与幸运兼备！”
蒋醉余交扣的双手不太自在地握紧。
他有点憋不住笑，热情的斯蒂芬先生不知道从哪里进的货，也不想着问一声他隔壁的中超老板。
吉祥话和满满的心意虽令人熨帖，但他手里那张纸上印着的……
分明是个双喜啊！
视频还没结束，一阵刻意的镜头晃动之后，熟悉的棒球服青年闯了进来。
他抬头挺胸，一张口竟然唱了起来。
【他是《美食之王》里的大忙人，
人人都赞美他蒋先生。
‘一锅红烧肉！’
‘一只烤鸭子！’
‘一盘煮水饺！’
‘一屉小笼包！’
——别忙，别乱，一个个来，请你品尝！
‘中！国！蒋！’】
蒋醉余眨了眨眼，陷入弥足悠长的缄默。
浑厚的男中音，改编自歌剧唱段《快给大忙人让路》。
放在这个语境下，谁给谁让路不言而喻，塑造出几分整季节目舍我其谁的架势。
咸鱼听了都要从盐堆里跳起来把你膝盖打成溜溜球。
他捂住脸叹了口气。
可以，但没必要，真的。
采访导演声音里也带着压不住的笑意，问了几句感受和目标就放过了他。
蒋醉余跟着节目助理前往安排的住宿。
提供给选手们住的都是不太大的二层小楼，因为户型不一所以能容纳的人数也不同。
据说蒋醉余“不幸地”成了落单的那一个，只能独居在最小的房子里。洋房不大，但漆得很干净，门口种着棵依附墙壁的树，刚刚抽出一点绿意。
助理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蒋醉余接过钥匙打开屋门，摸索着打开灯，照亮了堆在走廊边大大小小的纸盒。
“你是谁？”脚步声传来，接着是一个警惕的声音响了起来。
蒋醉余顺势打量去。眼前的青年颇为眼熟，比自己矮了半头，五官犹带稚气，他们两天前才远远见过。
青年穿了件棕褐色长袖罩衫，衣服上还有新鲜的油彩痕迹，手里捏着的硬木调色盘和裁纸刀仿佛是为了防身，浅薄荷绿的猫儿眼蓦地瞪大。
蒋醉余一愣，两人同时望向他手里的钥匙。
半晌后。
“看样子你暂时只能住在这了。”青年带着蒋醉余坐在了沙发上，不自觉地理了理罩衫，试图挡住上面乱糟糟的颜料印记。
他有些窘迫地补充道：“门口那些纸箱是我做装置艺术用的，可能有点挡路，我会收拾好的。”
刚刚经历了一顿紧急联系，他们终于搞明白了其中乌龙。
青年家里是这个综艺的投资商，导演原本联系的住宿出了问题，于是他家长把这几间房产全都租给了节目组，却根本没想起来通知自己的儿子。
……更没想到他会在复活假期的时候，为了写生方便而自己跑过来住。
“我是不太打算换地方的，”青年说，“不过一楼还有一间客房和盥洗室，蒋先生可以自便，只要不上楼就好。”
“你知道我姓蒋？”蒋醉余下意识问道。
青年顿了一下：“啊……刚刚他们和我介绍了。”
他把桌上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向旁边推了推，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既然如此，我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Zephyr，中文名叫齐新雨，目前在伦艺读硕士。”
蒋醉余倏尔抬头看向他。
Zephyr不能算是一个寻常的名字，甚至该说冷门。
这个词最早出自希腊神话中的西风之神，在英语中的含义囊括了西风、和风。
英国的某个姓名评分网站显示，百分之九十的用户认为它罕见而奇怪。
而英文名叫Zephyr的“齐新雨”先生，大概天底下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柳面和风随去棹，壁池新雨对长檠。
齐新雨，正是书中反派的中文名。
他是个黑发碧眼的中英混血儿，从小在英国长大，原书作者曾反复描述“他水绿色的眼底一片深沉，像盛夏冰冷的深潭”。
但此时的齐新雨，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美术生。
他于绘画一道天赋卓绝，一路跳级带提前入学。
再加上英国本科三年、研究生一年的独特学制，他到今年秋天就能硕士毕业，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蒋醉余摸了摸下巴，按照书中说法，齐新雨“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了”，是他为数不多的真爱粉。
他是个富二代，家里开了医院，在假期结束前跟着母亲视察，机缘巧合撞到了被送去抢救的自己。
很显然，抢救失败了。
这就是齐新雨“黑化”的契机。
他默默打理好了偶像的后事，以自己的作品为刃，在大洋彼岸指使藏家们狙击主角攻受的事业。
那时候，主角受南楠已经成为国内无人能比的顶流偶像，也与金主攻靳书甫修成正果。
他放弃了最纯粹的热爱，甚至最终亲身跃入纷争。
但作为一名“反派”，他注定要被主角光环搞得身败名裂。
齐新雨下线的那天，读者们“弹冠相庆”。
他的画室落了厚厚一层灰，只剩一副从未公开的新作，被创作者一把火烧去。
蒋醉余默默叹了口气。好好的艺术界新星，怎么就被折腾成这样。
他本以为自己将要悄无声息地死去，谁知在死后收到了一颗鲜活跃动的真心。
齐新雨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他在聊天里随口一提的希望埋骨处被种上一丛醉鱼草，却把他葬在了一片百花争妍的花海。
齐新雨说，希望他有不拘类目的满园春光。
蒋醉余看着面前尚显拘谨青涩的人。
既然让他提前知道了那所谓的“未来”，他就绝无可能忽视那些赤诚浓烈的情感。
粉丝与偶像的关系可称脆弱，大概没有人会忍心让这一腔爱意以滤镜碎裂告终，落得满地鸡毛。
他打开手机，搜索书里提到的齐新雨的社交账号。
保持着对方喜欢的人设，直到他脱粉……也并不很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腐乳菌菇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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