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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纠缠不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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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这是一处夹缝在已经搬迁待拆区弄堂角落里的昏暗潮湿的矮窄简易厨房。房顶是些从其他拆迁地拾捡来的破碎黑灰波浪纹瓦斜堆上的,雨水穿越层层缝隙流淌进来,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倒扣在煤气罐塞口上挡雨的塑料盆底。
塑料布与破木板以及花色不一的瓷砖堆砌的房墙,在深冬腊月寒九天里,毫无取暖作用,四七个孩子围缩蹲在角落里互相借暖,最大的九岁,最小的三岁,都是被卖来的。
买他们的是一个叫阿宾的中年人,焦黄齐耳短发戴着一副粗黑框眼镜,脸色黑黄夹红,肉脸毛孔很明显,厚嘴唇里裹着参差不齐的黑牙嚷着发音不精准的粤语,不过就算他发音准确,这些被买来的孩子们也听不懂,他们皆来自不同国家,不但听不懂这里的语言,连彼此私下交流都很难。
“吱——~”伴着熟悉的刺耳声,用黄胶带封边的塑料布铁框门从外推开,阿宾和一个膀大腰圆的暗花裙短发中年女人闯入窄小的空间,几个孩子纷纷蜷缩后退,挤到不能再挤,靠最里面的孩子已经被压得喘不上来气,但仍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显露自己,生怕被选中带走。
没有人知道被选中后会遭遇什么,迄今为止,那些被选中带走的孩子也都没再回来过。
“赵姐,你瞧瞧,这批男孩儿多,女孩少,模样都不错,远洋货,没麻烦。”
中年女人手粗眼忙扒拉几个挑鱼似得瞅了瞅,不太满意,“都太小,我从头带亏叻。”
“诶呦,你还嫌小,大了什么都懂了,不好训,我这也是特意给留着的,犇哥前天就跟我说他打包,他那边要断货了,急。”
中年女人双手抱臂看了会儿,斜眼冷哼笑了笑,“到底他会做买卖,雇个三流医生就开张了。不像我,还真下不去手。要不都说良心不值钱呢。”
阿宾陪笑几声,“我这也是不忍心,当给自己攒阴德,低价转你几个宽宽心啦。”
中年女人指指他抿笑,“选几个灵气的,我也少亏点。”
“那个,那个,”阿宾在孩子堆里挑挑点点,“还有那个,那可是从美国大价钱买来,厉害哦!”
“是叻,那就他。”
被指的孩子们只稍微一拍肩膀便傻傻地站出来,那个美国买来的孩子就趁他们混乱之际偷偷向后挪到角落,用油桌布把自己半个身子藏起来,可惜这一切都被中年女人收入眼底,愈发觉得这孩子机灵适合培养,于是在阿宾扭脸找不见人时,主动上前告诉阿宾男孩的位置,把人揪了出来。
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以三万二港币的价格成交,价格偏贵的女孩被拎着手,两个男孩在后面手拉着手,跟着中年女人走出了这片无人区。
起初,中年女人很在意那个机灵的孩子,怕他会在到大马路上后逃跑,担心不已,脚步也时快时慢,谁知就这样走街串巷,甚至路过人流密集的商区,小男孩也只是好奇地仰头观望,始终没有放开另一个男孩的手。
转眼走完大半,仅剩两个路口。第一个路口转弯是区域警局,她的心不由绷紧,注意力转移,催促着孩子们走快点,没人能听懂她的话,只是跟着。
小男孩认出建筑上的英文,谨慎地偷看前面女人厚实高大的背影,这女人每走一小段路变要回头看他们,现在突然不再回头,只顾闷头走路,是个很好的机会。
眼看就要拐过去,离开第一个求助区,男孩决定搏一搏,在下一个人出现的同时就扑上去。
他正这样想着,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突然停下,害他险些撞到肥厚的屁股上,侧过头去,居然看到一个警察打扮的人正笑着和女人说话。
“又来三个?”
“是啊,唉,现在困难,很多大陆仔走走停停,嫌小孩累赘,扔路边叻。”
“不像样,怎么可以随便扔小孩喔,不负责任。”
“是叻,是叻。”
“你们福利院真辛苦,多注意劳逸结合啦,每天看你忙进忙出的,抽空歇歇知不知?”
“知啦知啦,李警官你好心。”
“你才好心,坚持十多年的义工,福利院的老人们常跟我聊家常夸你……”
李警官人热情,嘴爱说,也是巡逻闲的没事干,小男孩虽听不懂话,但见中年女人和警察关系亲近,不敢突兀求救。
他把目光转向从附近菜场买菜归家的路人,男人pass,年轻人pass,老人也pass,他把目标定在年岁差不多的中年妇女身上,可没等看面相没挑到合适的,这两个人已经聊完各自分别了,他急得不行,如果离开警局范围成功几率会更渺茫,顾不上许多,直接拔腿奔向马路对面的一个拎着蔬菜的女人身边,紧紧抱住她的腿,“mama!mama!me
,is me!”
今年才四十出头的黄江甯送完自己儿子上学后买菜归家路上,莫名其妙被一个小孩儿抱着喊妈妈有些惊吓,四处观望着一边想摆脱男孩,“你,你是谁?别抱我!你的家长呢?”
“mama!mama!”
“谁家的孩子啊!”
中年女人带着其他两个孩子跑过来,嘴上说自己是男孩的妈妈拉拽男孩,几人的争执引起街道其他人注意,刚刚分别的李警官闻讯而来,“怎么回事?”狐疑打量黄江甯,“找到妈妈了?是你遗弃了自己的孩子?”
遗弃儿童可是犯法的,黄江甯胆小怕事,手里的东西都掉了慌忙解释,“不是的警官,我不认识这个孩子,我只有一个儿子,已经上小学了,这位说是他的妈妈,认错了。”
李警官皱眉,“你不要狡辩,刚才我们还聊起,这位只是好心收留遗失儿童的福利院义工。”
“可……”
小男孩就是不撒手,把头埋进黄江甯的裤子,不停地叫妈妈。
算小男孩歪打正着,最近上级严查买卖儿童以及遗弃儿童的案子,若有重大发现,是升职的好机会,李警官刻不容缓,语气坚决,“跟我回局里,我们会调查清楚。走。”
“诶呀,我还急着给我儿子做午饭的!”
“让你走就走!”
中年女人更不想去,毕竟她是真的在犯罪,“李警官,你看,我这还带着俩,不方便,要不我先回去送一趟再来?”
她想趁机逃跑,可惜没给她机会,被一句否决,“让我同事送回去,你是证人,要在场。”
进警局,年纪偏大的男孩发现这里的人能听懂英语,这才开口,“I'm Singaporean ,this woman bought us from a man.”
李警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中年女人发现事情败露扭头就逃,并迅速给同伙打电话通风报信,“跑!”但没等跑出大门便被四五个警察按住押回。
黄江甯被简单询问后放行,孩子们临时安置在一间会议室,一个年轻的女警还贴心的给他们买了饮料和面包,用英语和他们聊天。
年纪大的男孩词汇量可观,能与女警顺利交谈,另外两个年纪还小,不太能听懂,在女警问小男孩他来自哪里时,小男孩只能勉强拼出“U.A”,女警以为他来自德国,惊讶道,“那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复杂的词小男孩更听不懂,他也不在意女警闲聊的话,磕磕巴巴用英文单词简单拼出他想问的问题,“where,i go?”(他想问“我以后会去哪儿”,不会说would)
女警试着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试着宽慰他们,“Go home.”
其他两个孩子听到回答欢呼雀跃,小男孩却显得很不高兴。女警注意到,询问他许多,他听不懂也不想交流,他不想回到爸爸身边,那里和这里的境遇也没什么不同。
很快,女警被叫走做其他工作,会议室里只剩三个孩子,大一点的男孩松弛下来后说个不停,女孩儿也时不时搭腔,小男孩不合群的走到窗边,看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他想有个可以回的家。
在这里等只会被送回去,他得离开。无视大男孩叫他,拉开门跑了出去,奔下楼梯眼看就要到大门,一双手从后抱起了他,“小家伙儿干什么去?这里人多可不能瞎跑,危险。”
他回头,是个皮肤黝黑笑容和蔼的老警察叔叔,“pee……”他指了指自己裤子,“peepoo……”
“哦,restroom?”警察抱他去卫生间,“yourself,ok?”
失败了啊。小男孩熟练脱下自己脏兮兮的裤裤,对准隔间里的池子,这和他之前用过的不太一样,耳边突然响起“哔——哔——哔——”的警仪器声。
“en……?”单粱茫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亮堂的房间里,一旁闪着三条线的显示屏,下面连着看不懂的仪器,他戴着呼吸面罩,身体裸露着,仅简单盖了一层薄单,能从下看到身上布着些绷带和管子,他想坐起来,但四肢僵硬动弹不得,连抬臂查看的动作都很吃力。
没有人吗?他这是在哪里?有没有人管他?万一一直没人发现他醒了怎么办?
他正苦恼纠结着,白大褂医生带着一名护士进来,简单询问了些不用过脑子的问题,检查了一轮,单粱也逮机会问清自己现在的情况,得知自己目前在上海的医院,已经回国,高兴坏了,兴奋地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给他了个你懂得的眼神,“暂时不能出院,过两天情况好转可以考虑转普通病房,你家属很担心你,一直守着,你要跟他通个电话吗?”
“家属?”他哪儿来的家属,探问道,“男的女的?”
医生疑惑,“男的啊。”
男的?他点头,“要通要通。”
医生把手机举到他耳边,已经拨通了,备注是7号床家属,“喂?医生?怎么了?”
好像是……戴珩津的声音?单粱不确定地哑着嗓子问了声,“……老板?”
“你醒了?”声音依旧沉稳,但难掩惊喜,“感觉如何?身上。”
“还……”下意识客套,但转念一想,实话实说,“我动不了,好难受……浑身疼……”
戴珩津在电话里的声音比常日温柔许多,“止痛的药不能总用,你再忍忍。”
“可我没用啊,我刚醒啊?”
医生接话,“抢救手术后的这几天你疼醒过几次,但都没有清醒的意识,确实已经用过了。”
“……”单粱无语,对他这一连串的遭遇更无语至极,他累了,更不想理睬害他遭遇这些得的戴珩津,听到戴珩津在那边喂了两声,他没有回,眼神示意医生挂掉电话,然后说,“我不想见这个人,让他走。”
“不太行哦。”医生有些顽皮,“没家属在外面支付医疗单据你会被扔出去哦~”
“……”
ICU区大门外,医生突然挂断电话让不了解病房内部情况的戴珩津不安,再次播回去也没接听,他坐不住站起来,医生从里面出来,两人对上视线,他赶紧上前,“怎么了?”
“他现在有些抵触情绪,属于受伤清醒后的常见心理,我们会持续关注的。”
“身体状况如何?精神状态怎么样?”
“恢复的不错,刚清醒过来精神不算好,让他继续睡了。”
“谢谢,医生多费心了。”
“没事,应该的。”
“那他现在可以吃东西吗?或者需用什么,我去买。”
“暂时还不能,如果有需要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好,谢谢医生了。”
“啊,不过,有个问题需要注意,但不需要过度担心。”
戴珩津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什么问题?”
“患者有失禁现象,不清楚是不是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他本人似乎没有察觉,身体感知偏弱,这些点还需再观察确认。”
戴珩津收紧眉心,“是,麻烦您多留意,”戴珩津多加嘱咐,“他是演员,身体很重要。”
医生不能保证百分百能恢复如初,跟职业也没关系,只能说,“好,我知道了。”
两小时后,邢哲来换班替他,“戴总,既然已经渡过危险期,他也醒了,您该忙自己的事了。机票帮您定好了。”
“我知道,接下来几天辛苦你了。”
“您放心交给我。”
戴珩津提起电脑包急匆匆走,回北京还有一堆烂摊子公事等他处理。
「北京·某局某办公室」
“我们已经掌握美方实验室计划实施犯罪的切实证据,为什么不采取行动?我们为此还损失了一位队员,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肆意侵害我国!”
“你不要义气弄事,服从上级安排,做好自己的事。”
“我不能接受!这是对我们付出得来的劳动极不尊重的决……”
“可以了,少说两句,”柯乔桦放下保温杯打和场,“绍楠,这次行动圆满成功你们五组功不可没,对于张钦垚的事大家都很痛心,上级领导体察你们辛苦,特批十天假期休整,你现在该好好放松,休息好,回来再接再厉啊。”
两位老领导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好话赖话说遍,可王绍楠火气冲脑软硬不吃,“我不干了!辞职!”
苏德友气得脸都红了,“你别不知……”
柯乔桦摆手拦下没让他说完,给王绍楠最后一个台阶,“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找你的组长去,人事跨级口头申请不批。”
王绍楠摔门而去。
苏德友抖手指着,“你瞧瞧!瞧瞧!不像话!”
“他心里不好受,咱多体谅,你别跟他动气,当心血压,吃点药喝口水,消消气。”
苏德友听话坐下缓平心绪好久,才想起问,“戴珩津呢?回来了没有?”
“早上的七点的机票,应该快到了。”
“打电话问问。”
柯乔桦拨过去,铃声从门口处响起,戴珩津敲门进来,面色有些苍白,“领导。”
柯乔桦起来迎他,“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好好休息?唉你不舒服早说啊,还让你赶回来汇报……”
“没事,睡得少而已,先谈正事。”他坐下就急着把收集整理清晰的调查文件拿出来递给两位老领导,“屈阳春的犯罪证据都在这里,他自己也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我们怕部里仍有隐藏暗处的内应,所以到达上海后第一时间审理清楚,没有给对手留回旋的余地。”
“嗯,你这次带领五组做得不错。”
戴珩津抿抿嘴,略带纠结,“听上面的意思,打算隐藏芯片的内容?”
苏德友怕他也像王绍楠一样不甘心,“这件事是这样的,芯片里的内容虽然放在全国,甚是放眼世界层面上都属爆炸性的存在,但我方获取芯片的方式方法并不正规,其中还与英方代表有些牵扯,此时公布出来,对我方和英方非利反弊,并不是很好的时机,同时我们也在积极商议对策,自然不能任由美方继续胡作非为。”
戴珩津坐直,“领导,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们不能直接公布美方的行为,但可以旁敲侧击,通过社交媒体以舆论的方式传播扩散。”
这个办法之前也用过,但有一个弊端,“这件事需要层层审批,还需实时监控舆论走向,对方看见一定会设法颠倒黑白。”
戴珩津管理娱乐公司,熟悉舆论信息战,网络已经发展为当今时代无硝烟化战场,诋毁与栽赃有时比真枪实弹更具威胁,人言可畏,不容小觑,先人一步抢占先机总比被动应战措手不及强,“领导,他们失误弄丢芯片,且知道芯片已经在我方掌握中,必定会出击,咱们在世界网风评被刻意抹黑并非一朝一夕,他们无论从布网或手段经验都比咱们技术强,若让他们抢先,我方再想扳回局面将会耗费更多人力物力。”
两位领导凝视报告书沉思,片刻后苏德友问,“如果我们抢先,胜算如何?”
“请您打开17页,”戴珩津同时掀开自己手中的报告书,“经过我的计算……”
这场小型报告会开了四个小时,末尾三人都有些筋疲力尽,戴珩津整理好根据两位领导建议修改后的报告书,拷贝到U盘里给苏德友,“麻烦您交给上级了。”
“我们会尽快的。”
戴珩津收好自己的东西,“领导我还要回上海,您这边有事随时联系。”
“这么急?”柯乔桦关心他,“再忙也得注意休息,”说着看了眼手表,“都这个点了,先跟我们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再走。”
戴珩津着急回去照看单粱,边跟着往外走边拒绝,“我去机场吃就行,让领导们费心了。”
到走廊里等电梯,柯乔桦突然提问,“小戴,除了屈阳春,还有没有其他行为异常的组员?”
戴珩津手指攥紧包带屏气神色如常回应,“暂时只发现了他。”
苏德友连声质疑,“他一个人就能把大伙儿耍的团团转?他平时业务能力并不突出,啊当然,也有可能是装的。”
电梯门开了,戴珩津借请的动作掩饰动摇,“我会继续留意观察组员们的动向,两位领导放心。”
离开办公楼,司机在停车场等他。
上车驶离这片庄严肃穆的区域他才稍松领带缓平紧张。
终是念及往日之交,张钦垚既死,他不想对其家人雪上加霜,痛上加痛,向上级汇报时只阐述了屈阳春的问题,而同为内奸的张钦垚被定为与美方间谍争斗时失足落水,追封烈士抚慰家属。
他知道自己是在犯错误,违背信仰欺骗了组织,可就那么一瞬的犹豫,谎言已经铸成,后悔都来不及。
可笑张钦垚最后那番话,嘲他像没感情的机器,又讽他对单粱区别对待。可他再绝情,最后也没把张钦垚的真实身份曝光;他再区别对待,也在明知单粱随时可能丧命的前提下硬着头皮参与三方会议直到圆满结束。
无情或有情,都让张钦垚这叛徒死后占尽了便宜。
他从不是冷酷的人,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便被冠以诸多不近人情的标签,烦,真的烦。
“李师傅。”
前排司机瞟眼后视镜看他,“戴总您说。”
“我很讨人厌么?”
“……”司机心里mmp尴尬笑笑,“戴总您帅气多金事业有成,谁会讨厌您啊?”
他干嘛犯蠢问司机这种傻话,谁会当面明言自己老板的不是……不,还真有一个——单粱。
想到这里,他催促司机,“再快点,我八点四十五的飞机。”
食堂就餐区,周末人不多,苏德友小口抿粥,刚夹起一个小笼包,柯乔桦把自己手机举到他眼前,是一段视频。
他疑或接过手机,看了眼柯乔桦后点击播放,能看出来这是一段截取轮船监控摄像的画面,一人身着白色衬衣正对,一人身着深色西装背对,两人在交谈,但没有声音。
“这是?”
柯乔桦示意他接着看,他放下筷子摘下眼镜凑近看,监控距离有些远看不清脸,但很熟悉,就在他猜测时,白衬衣突然向后栽下,被黑西装及时拦住,随后短暂十几秒,白衬衣从画面中消失,黑西装保持姿势静了半分钟,随后转过身来走近,是戴珩津!
“这!”他震惊,“视频是哪儿来的?”
“一个查无踪影的邮箱发给我的,”柯乔桦回答道,“没有打斗,也没有美方,戴珩津对张钦垚坠海的报告有所保留。”
苏德友把视频调回下坠那一段放大播放又查看几遍,“小戴应该是想救他上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不如实上报?”
柯乔桦摇头,“目前一切尚未可知,只能确定张钦垚身份可疑,或者,戴珩津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的身份被张钦垚发现,所以灭口?”可这解释不通,若真如此,他没必要再扑上去拉住张钦垚,“我觉得他不会,他爸可是……”
“所以我们要对他展开秘密调查。”
“……”苏德友把视频转发给自己,“是要查,我们不能冤枉自己的同志,更不能放纵一个隐藏过深的毒瘤。”
这时,苏德友电话响起,他接听,“喂?什么事?”
“领导,我们,我们上门慰问张钦垚同志家属,但是,但是!”
察觉事态不对,他严肃道,“好好说话,你不要紧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冷静几秒,但声音仍是颤抖的,“全家老小,被人杀了!倒在屋里全是血,我们报警了,警察已经来了!小孩,小孩好像……”电话那边嘈杂,苏德友连喂好几声,与同样皱紧眉头探听的柯乔桦对视,随后电话那边终于恢复交谈,“两个小孩还有脉搏!送去抢救了!”
不幸中的万幸,但现在事态演变如此恶劣,戴珩津又与其中脱不开关系,苏德友指挥柯乔桦,“打电话让戴珩津回来,事情查清楚之前他不许离京。”
戴珩津已经到达机场过安检,手机揣进包里进商务舱休息室闭目养神,好巧不巧,傅一宇一进门就看见了他,“卧槽,你哥!”
“啊?”戴秋铖怀疑他眼花,失踪快半个月的大活人怎么可能说遇就遇上,定睛一看,还真是!他急忙拉着傅一宇走过去,拍醒戴珩津,“哥你怎么在这儿?你回北京了怎么不说一声?你这些天去哪儿了?老妈很担心你阿!你给他回电话了没有?”
戴珩津很累,对他连番提问轰炸暴躁,“你怎么在这儿?”
“我俩去上海参加客户的展销会,你呢?你干嘛去?”
“……”戴珩津无奈坐起来,“你俩吃饭了么?”
“吃了。”傅一宇老实回答。
“……我还没吃。”
傅一宇特会来事儿站起来,“那我给你拿点去?咖啡加面包?还是要牛奶?”
又困又饿的时候对这些没什么味道的东西不感兴趣,可要说想吃重庆火锅也不现实,他再次无奈,傅一宇看他不说话,又一脸疲惫,“我出去给你买个汉堡吧,那个吃完了有劲儿。”
汉堡也不错,有滋味儿,他点头,“辛苦你,要辣的。”
傅一宇一声“好嘞!”爽快离开留给他们兄弟俩私谈空间,老远看到黑压压五六个穿黑西装的,正跟着机场特勤往这边走,冷哼嘲讽了句,“好家伙,拍美国大片呢?”
这边戴秋铖拨通他老妈微信,“妈,你看这是谁?”把手机硬塞给戴珩津,“快点,接着啊,老妈。”
就听电话里李澜激动叫出声,连声询问大儿子近况。
戴珩津撑起笑脸,试图让李澜看不出他的坏状态,“妈,我没事,就是有些忙,你跟爸挺好的吧?”
“没事就好,”李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欢天喜地地小埋怨,“你这孩子,出门去哪儿也是跟爸妈说一声,这叫我担心的……过年回家不?要是有正处着的对象或者是喜欢的没好意思跟人家说的,带回家来一起吃个饭,妈给你助阵。”
戴珩津笑,“妈,我都快四十的人了……您还总把我当十几岁的小孩。放心吧,要是有第一时间告诉你和爸。”
“呵呵,妈当然知道你的岁数,可你无论多大在妈妈眼里都是妈妈的宝……”
李澜还在说着,几位不速之客已然横在他们兄弟所在的桌位前,黑压压挡住不少光线,“戴组长。”
戴珩津抬头侧视,把手机还给戴秋铖,戴秋铖见事态不对赶紧对李澜摆手,“妈我们这边要登机了,等到了再给你打啊。”
“啊?你们又出门了啊?好好,到了再说啊,注意安全。”
稽查组的人还算明事理,等李澜挂断视频才掏出证件表明来由,“戴组长,现在怀疑你与五组组员张钦垚有同谋不当行为,需要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查清事实前您暂时不能离开北京,跟我们走一趟吧。”
休息室不少人停下各自的事转头观望,甚至还有人掏出手机拍照录像,后面两个黑西装一人一边进行制止并监督删除,强调涉属机密,外传自负。
戴珩津轻叹泄气站起来,还跟他弟云淡风轻,“不是严重的事,先别告诉爸妈。”
“真的吗?”
戴珩津点点头,然后在黑西装们的围簇下走出去,傅一宇赶着回来,正好撞上,“哥?你这……”
被黑西装们齐刷刷瞪着,很不爽,傅一宇横着肩膀昂首挺胸占据身高优势藐视他们,把胳膊横举,以最霸气的语气说着超贴心的话,“汉堡趁热吃,可乐趁冰喝,你喝的时候要是有人为难你,把冰块含嘴里,咱豌豆射手,喷死他。”
“……”
“……”
尚未变成豌豆射手目标之一的黑西装从他手里接过外包袋,“我们只是带戴组长回去问一些问题。”
“谁问你了?呱噪。”傅一宇主打一个傲娇,甩脸就走。
这位同志委屈又尴尬,其他同行包括戴珩津在内都在憋笑。
没等他进休息室,戴秋铖也黑着脸出来,“回家,不去了。你跟客户说一声临时有事。”
“合适吗?人家特意腾出时间招待咱们,这……”
“我不放心,要不你自己去。”
卧槽不想独自面对酒席,还不得被按着窝儿灌死,同时他又止不住好奇,于是戴秋铖不但亲眼目睹自家田里长出一颗惊天大瓜,身边还多了一只两眼发光嗷嗷待哺的猹,上出租车打道回府,“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你最好别问,烦。”
傅一宇识趣,“okok~”
姬尘音结束课程后乘地铁回家,出地铁口再过两条马路就能到小区。临近年关路上比平时清净了许多,他琢磨寒假还要不要重新回舞蹈机构打工,刚巧遇上红灯,他只是停下,便被人用力抓住胳膊,惊吓回头,居然是曾昭贤。
形象潦草看上去十分落魄,可这与他无关,姬尘音用力撇开曾昭贤的手,一句话没说,双眼紧盯着倒计时的红灯,心里催促着快点、快点。
曾昭贤没再出手,绿灯亮起,他跟上姬尘音,越走越快,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他平日缺乏运动,眼看追不上,喊道,“尘音,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我没想做什么!你才受伤没多久,别因为躲我弄伤了自己!”
姬尘音才不理他的虚情假意,这想躲着阴魂不散的渣男遥上加远,“那你别追了!我跟你没话说!”
曾昭贤不死心,“我跟彭远分手了!尘音!我忘不了你!”
姬尘音突然停下,迅速转身,一脸不可思议瞪着曾昭贤。
奋力跑到姬尘音身前的曾昭贤终于能喘口气,“尘音,我们和……”
“你的意思是,不光你要来骚扰我,连彭远也有可能来?!”姬尘音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就不能离我远点!一定要抓着我不放吗?到底还要让我说几次,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别在来找我了行不行!”
曾昭贤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计划里,试图说服姬尘音,“如果你怕他还像上回那样伤你,你放心,有我在,我以后绝对不会让他碰你分毫,我保护你。”
这画饼天才,不开家P2P公司都可惜了。姬尘音嫌恶地离他三步远,“别再来找我,否则我报警。”
“尘音!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试试!你别这么绝情,再给我次机会!”
曾昭贤又追上来,从左到右,姬尘音不理他,他又从右到左,像只烦人的苍蝇,嘴里不停念叨求复合求原谅的痴心妄想,画的饼也一个比一个离谱,姬尘音忍无可忍,“够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现在住的就是他的家!”
听到这话曾昭贤就不装糊涂了,连声质问,“是龙虾店那俩小子?是哪个?是后来到警察局煽风点火使劲劝警察多关我几天那个白毛傻大个儿么?还是你又认识了别人?你怎么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我们才分手不到三个月!”
居然还好意思指责他?!姬尘音无语至极,“知道就离我远点,小心我男朋友对你不客气!”
场面都如此不堪了,曾昭贤却依旧不放弃,还追着姬尘音,不见棺材不落泪,所幸已经到小区门外,姬尘音快速刷卡开门,让保安拦住看似发疯的曾昭贤,头也不回地跑了。
进门归家第一件事打开冰箱给自己倒满一杯水咕咚咕咚连灌两杯让自己镇定下来,秦司霁听到动静从里面出来,“是你啊,还以为是老六。我还想呢,他们出差了怎么又回来了。”
姬尘音手背擦拭唇边的水渍,“去哪儿了?”
“上海?”
“什么时候回来说了吗?”
“也就两三天?”
不知怎的,听到这两个人不在,他心底就发慌。
秦司霁看他脸色不好,“遇上事了?”
他看着身形与自己差不多单薄的秦司霁,摇摇头叹口气,“没事儿,放心。”说完拖着疲惫回房间,秦司霁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可别再闹抑郁玩自杀,光靠他可处理不了。
不放心地联系傅一宇,担心现在是不是已经登机没信号了,傅一宇秒回,「我跟老三回来了,到家说」
出租车到目的地下车,路过小区大门,戴秋铖看到小区外花圃台坐着一个形象邋遢的人,平日他不理睬这些琐事,但今天气不顺,叫来保安,像批评员工一样,“这是什么地方?就看着这种人坐在这里?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么?”
“对不起,我们马上处理。”保安态度谦卑但也为难,“但是这个人,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是追着一位业主过来的,刚才还在这里大吵大闹,现在才终于安分点了……”
“跟我有关系吗?”戴秋铖冷着脸,“干不好别干。”
保安心里不是滋味,可这儿就是身份掌握话语权,他要想稳住这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就得忍气吞声,“是,您批评的对。”
那边已经有两个保安过去轰赶曾昭贤,争执的间隙意外看到傅一宇那头晃眼的白发,“靠!真是你!别走!”
扒开保安冲过来,拽着傅一宇的衣领,但身高不够,气势不足,“就是你抢走我的尘音!你把他还给我!”
傅一宇给他一脚,曾昭贤忍痛不撒手,被保安慌忙拉开,“疯了你?什么东西。”
曾昭贤还在不停喊叫,戴秋铖通过疯言疯语意识到,这是姬尘音的前男友,仇家见面分外眼红,把手里的包往傅一宇手上一拍,上去照着脸就几巴掌,被打得晕头转向摔倒,戴秋铖还不肯放过,连日的怨气彻底爆发,全部发泄到曾昭贤身上,已经有路人停下观望,旁边几人赶紧上来分开他们,傅一宇抱拦他往小区里带,“冷静点,你也疯了?你平时不这样啊?”
戴秋铖深吸一口气,拍拍傅一宇示意松手,傅一宇不放心地松开,预备随时拉住他,但戴秋铖恢复了理智,对前来关心他的保安说,“今天这事儿处理不好,你们就等着被辞。”
保安深知事情发展严重了,不敢怠慢,“您放心,一定会给您满意的答复。”
到家,秦司霁刚出来想说,戴秋铖便脱外套扯领带往里走问,“姬尘音呢?”
“怎么了?”
傅一宇抿嘴摇头,示意他别问,保持安静看着就好。
姬尘音听到动静开房门出来,与戴秋铖迎面撞上,戴秋铖也是先发制人,“那个渣男纠缠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秦司霁新奇眨眼看傅一宇,傅一宇点头,以足够让姬尘音听清楚的小音量阐述方才经过,姬尘音皱眉关心,“你跟他打架了?受伤了吗?”
“怎么会受伤,老三完全吊打渣……呃,”傅一宇本想吹嘘一番,发现戴秋铖目光凌厉,赶紧改口,“受了,那混蛋给了老三一拳,打……打哪忘了,你哪儿疼啊老三?”
秦司霁憋笑,姬尘音也半信半疑,“真打假打啊?”
戴秋铖不说,傅一宇只能继续圆谎,“真的,下手可重了。”
“我看看?打哪儿了?”
看到姬尘音关心自己,气消去大半,抓住姬尘音摸索试探的手,“没打到。没事。”
“诶你这孙子,当面卖我!”傅一宇无语白眼。
秦司霁笑他吃瘪,“哈哈,老三在线教你做人。谁让你总胡说八道,张口就来。”
姬尘音愧疚,“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我跟他说别再来找我,他还跟着……”
戴秋铖很认真,“以后他再骚扰你,告诉我。”
“老三不在告诉我也行。”傅一宇搭腔。
秦司霁朝他后背一巴掌,“人家俩增进感情你瞎掺合什么。”
气氛缓和,姬尘音有些感动,“嗯,谢谢。”
「上海某会馆」
傅一宇给金总打电话歉表临时有事无法出席活动时,黄总和张总就在席旁,等他挂电话,两人互换眼色,“看,我说什么来着,年轻人心浮气躁,就是撑不住事儿,计划变来变去,怎么让人放心把买卖交给他们?”
张总也连声附和,金总也有些生气,“熟人介绍的,我看他们小有名气,广告策划做得也不错,但三请四请一直推脱……”
黄、张二总职业挖墙脚,借着气氛,“或许是忙?我们公司最近接了跨国业务,忙的也是不可开交,各种展出活动推进应接不暇,收到金总邀请的时候,我们正筹划下月的科技展,到时候金总若有空,赏脸一观?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一番话让金总提起兴趣了解他们,“哦?广告行业做跨国业务?”
“是啊,对方指明找我们负责,还是家国外知名大企业呢。”说着怕金总不信,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跨国公司以及他们公司的宣传册,分发给在座各位老板,做足了宣传,又啃了一波乐意公司的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