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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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前的一点，如雪花，如羽毛。一触即离，又不容忽视。
周游有片刻的走神，忽然想起高中时期曾收到过一个告白。
男生约她放课后见面，脸红着说喜欢，问可不可以在一起。周游不答，看见他眼里的倾慕，只沉默着摇头，心无波澜。她背着书包往校外走，路上平白掀起一阵风，拂过衣摆，了无痕迹。周游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枝丫栖着一只鸟，不叫，也不飞。天色昏沉，她倏地感到一阵难过，不出于拒绝的惋惜或愧疚，仅仅是在这一刻起，她有了领悟。自己大概无法再去爱一个什么人了。
年少时懵懂而冲动的火苗，随着亲人的离世变成了灰烬。自此她懂得了一个道理，你爱谁，便给了谁伤害你的权利。所以她走得越远，就越摆手拒绝每一个爱慕者。周游读不懂人的想法，只觉他们都不认真，因而也不肯交出真心。但倘若真碰上亲手把一颗心捧到她面前的人……
周游垂眼，对额头上温软的触感生出一丝留恋。
若真碰上了——
秦羽墨挨着身后的桌子轻轻坐下，两人平齐。她不做什么过于冒犯的举动，只用掌心虚虚拢住周游的双手，并不用力。
她低头看她们相握的手，嘴角勾着浅笑，因着温和，无限柔软，“我以前演话剧花仙子，演的花。悠悠问我这和那些花瓶有什么区别，我先前不觉得有什么区别，但我现在发现，还是有的。”
“我在感情里最不分是非的时期，遇到过两个人，一个把我打碎，一个把我拼起。”她轻声道，“因为拼起我的那个人，所以我觉得，我比其他花瓶运气好。”
“周游。”秦羽墨说，“遇见你，走大运了。”
周游指尖一颤，眼底朦朦胧胧浮起一层水光，听见秦羽墨压低了声音开口，却并不是乞求什么，她只是道：“留下还是离开，怎么样都随你。”
“我很爱你。不管你在哪里，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还是一百二十岁，我都会一直爱你。”
她松开手，替周游将发丝别过耳后，“有秦羽墨在，飞吧。”
周游内心传来震颤，防备淡成容许，紧张变成释然。最后一刻的试探确认无误，偃旗息鼓。派出的侦察兵扛着望远镜回来向她报告：这个人是真心的。
——你看，这个人是真心的。
17岁时被大雨浇灭的火苗燃起一点光，颤颤巍巍地从死灰余寂里升起。
周游深吸一口气，扯过秦羽墨的衣襟，与她距离拉进，额头相抵，“……可以给我一个吻别吗。”
“不用第八个字。”
——若真的碰上肯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的人。
——那就真心换真心。
周游缓缓阖上眼，无比清晰地听见钟表兢兢业业向前走发出的“咔哒”声。每往前一格，她心里就划下一道紧张的痕迹，像一个在倒计时结束等待临终审判的犯人。
秦羽墨愣了数秒，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
她在索吻。
泛着无边墨色的夜晚，对方身着黑色睡衣，领口被秦羽墨的围巾胡乱缠了一圈，松松垮垮，露出一点冷白的皮肤，宽大的外套要掉不掉地披在身上，摇摇欲坠。
周游闭着眼，宛若待人摘取的果实。
四周不再静，秦羽墨仿佛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小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和她隔着天与地的距离，由远及近，两三息后频率稍弱，彻底停下来的那一刻，她的肩也跟着微微一沉。秦羽墨扭头一看，发现是那只曾经飞远的小鸟又重新飞回了她的身旁。
小夜灯的光昏黄又温馨，照得平日里极为嚣张的人脆弱又柔软，她咬着舌尖，只觉得心跳如雷，又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于是秦羽墨凑过去吻她，在分开的间隙里含糊着喊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3601不再只是钟响。月光泄了满地，周游眼神迷蒙，氲上一层雾，气息不稳地回答每一声，应了又应。
秦羽墨一手覆上周游放在沙发的手背，另一只手落在周游的发顶、耳边，最后轻抚过她的颈后。对方眼睫一抖，闷哼一声，身子在秦羽墨的手下传来一点颤栗。
秦羽墨不说话，只叫她闭眼，然后更深地吻她。
末了周游被松开。她轻喘着气偏过头，下意识伸出舌尖抿过嘴角，晕成水润的红。分明是生涩的反应，但又不甘示弱地朝秦羽墨一扬下巴，眼尾透着勾人的热意，“……还不错。”
秦羽墨看见她的动作，呼吸微顿，轻轻捂上了周游的嘴，“是我天赋异禀。”
她知道下一秒对方要说什么，于是先一步开口，“我和李察德见不上几面，没亲，没做。少有的相见，不是在被他用包和钻石打发，就是在打发的路上。”
秦羽墨拉过周游的手腕，低头轻吻，然后抬头看向她的眼睛，“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周游被这眼神击中心脏，才发觉情话原来可以这样动听。
她稀里糊涂被秦羽墨牵回卧室，塞进被窝，困意袭来前只听见一句带着笑意的：“晚安，做个好梦。”
缓缓地，周游陷入一个没有雨的梦里。她坐在阳台的摇摇椅晒太阳，如同再寻常不过的午后，温暖而平静。身侧走来道人影，周游偏头，看见是周挽搬了个小马扎来同她一起晒太阳。她端了壶水，弯着眼，露出三两道细纹，看起来祥和素雅，比过往任何一个梦境都接近周游回忆里的样子。
她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周游说：“挺好的。”
她微微仰头，换了个姿势，周挽也换了个姿势，两个人晒太阳的动作如出一辙，而周挽只是笑，把水壶放在脚边，然后开口，却不是对过去或者是未来的周游说，而是身旁的这个，“过了那么久，你总记得我劝你不要困在一个人身边，只记这个，又忘了还有后半句。”
“——如果那个人很爱你，那就另当别论。”
周游一愣，顺着周挽的视线回过头，看见一个人站在身后的不远处，朝她挥手。
周游站起身，恍惚间感到有谁在背后推了一把，于是她踉跄着往前，扑了那个人满怀。
她听见周挽微不可查、仿佛终于放下心来的声音：
“去吧。”
记忆的起始，是周挽教她怎么去追求自由，最后的最后，周挽伸手一推，送她去追求所爱。
她来人间一遭，除了生离死别，还教会了周游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东西。
周游红着眼眶回头，看她最后一眼。
自此之后，她再没梦见过周挽。
……
周游平静醒来，记得那场温和午后残留的感觉，明亮又美好。她起身洗漱，出来时碰见秦羽墨刚好买完早餐进门。
周游在她旁边拉开椅子坐下，扭头笑着问：“不来个早安吻么，女朋友？”
秦羽墨一顿，撑着桌子，弯腰给了她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早——”
2011年，立秋，周游和秦羽墨第一次相遇。
2014年，冬至，秦羽墨爱她。
中间有过分别，然而时隔两年零一个月，小鸟终于再次降落。
【我的心是旷野的鸟，在你的眼睛里找到了它的天空。】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第 6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