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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剑尖朝地,叶云台面色肃然,看向已经反应过来之后朝他们而来的一群黑影。

      他还尚未察觉自己此时此刻的手还放在楚遥的腰上,只是下意识将身边的人又收紧了片刻,直到楚遥发出一声轻哼。

      楚遥被揽得太紧,有些难以行动,忍不住低哼一声,而叶云台个子极高,她只到他脖子那,因此只能仰头看他,一抬眸,便看见对方脸上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你……”楚遥刚要说话,叶云台却骤然不知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将手一松,结果楚遥一时没站稳,毫无防备地摔了个狗啃泥。

      妙啊。

      楚遥表情空白了一瞬,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叶云台也懵了,薄唇微启,看上去想要解释,然而不等他说话,那些人已然到了跟前,并且像一片野草似的,打不完杀不尽,又聚集了一圈在他们周围。

      “晚点再跟我解释。”楚遥看出了叶云台的想法,只是大敌当前,他们没时间在这种情况下还扯那些风花雪月的事。眼见殷莫绮最后才到,她正了正神色,握紧武器。

      叶云台默默上前贴在她身后,面向敌人。

      楚遥身子一怔,很快笑了,眸子里闪动着明亮的光:“我师父交给我,剩下的那些就辛苦你了!”

      语毕,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疾然冲上前,默契无双。

      这是楚遥第一次挥动着链剑朝殷莫绮主动出击。

      她想,也许不仅是自己,楚元齐和沈独影大概也猜到了殷莫绮就是那个内应。可是为什么呢?怎么会?
      二十年的相处时光不是假的,是真真切切存在于记忆里的。如果……不,殷莫绮既然身为内应,那么至少从二十年前开始,她就计划了今天这一步。
      可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暴露身份呢!她到底在想什么!?是因为玉牌到了楚遥的手里导致她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夺过玉牌?还是说,她已经不想再扮演尘帝山长老的角色了。

      楚遥带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如同一阵势不可挡的狂风,朝殷莫绮猛地袭去。

      殷莫绮这些年下来显然是留有实力,和上次与她打斗不同,这次她掌法更加诡谲,甚至说的上是邪异。只见殷莫绮一掌没打到楚遥,而是击在了一棵树上,顷刻,那树应声拦腰折断,同时仅剩下半截的躯干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掌印,周围扩出了一圈浓重的黑纹。

      若是被直接打到,怕是她一瞬间便会化作齑粉吧。

      楚遥苦笑一声,晃了晃脑袋,再也不敢去想那些会动摇她此时心性的过往。

      那头,叶云□□自一人面对如潮水般的暗鸦,挥剑斩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他面具后的神情并无半分紧张,对付这群人就如同在对付一群年纪不大的娃娃。

      然而现在也有令他担心的——另一边的楚遥和殷莫绮。

      那个殷莫绮,多年前他见过。这个一身紫衣的女人,曾经一人灭掉了一个村庄!

      那时的殷莫绮看上去要比现在更加年轻好看些,叶云台生母因疾而终那日,他才四岁,本想着去村上找人帮忙,结果却看见村里陈尸无数,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景象。

      而在那血河中,端端站着一位紫衣女子,她双手满是鲜血,表情漠然。

      起因已无从得知,听见声音,那女子抬眸,冰冷的目光望过来。就在叶云台以为自己也会命丧于此时,那女子却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那张脸,以及那袭绣着金纹的紫衣,叶云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没想到间隔十六年,他竟然会在尘帝山再次看见此人,且她还成为了尘帝山的长老。

      真是讽刺。

      叶云台忙里偷闲,往那边望了一眼,楚遥用着自己并不熟悉的链剑,和殷莫绮打的不分上下。

      就算她们是师徒,但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对楚遥也不会手下留情的吧。

      叶云台蹙眉,见楚遥一抹唇边血迹,说:“师父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想要玉牌?你当真,敢杀我吗?”

      殷莫绮的状况和她别无二致,她脸上虽风轻云淡,却也受了不少伤,只是暂时强忍着,闻言冷冷笑了,笑的有几分痴狂:“我不敢?哈哈哈哈!我为何不敢!难道你忘了我以前都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楚遥从容道:“那你为何要送我钟芯玉,”她上前一步,“又为何在将我丢进后山时,默默在树上守我一夜?”

      殷莫绮嘴角抽了一抽,扭曲的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她死死咬紧牙关,并将眉头紧锁着:“你这是在跟我打感情牌?”

      “当然不是。”楚遥默默从怀中掏出那块小小玉牌,攥在手里,那玉牌沾了她的血,已经分不清冷暖。此刻她眼神比以往更加坚定,也更加决绝,朗声道:“如果师父想要玉牌的话,今夜就在这里杀了我!”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么!?”殷莫绮似乎有几分气急败坏,内力顿然暴涨,她双目瞪大,死死盯着楚遥的脸,将她的决绝看成是一种挑衅。

      “师妹!住手吧——”遥遥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沈独影乘夜缓缓而至,白衣翩然,落至楚遥与殷莫绮两人之间。

      他面朝着殷莫绮,单手负在身后,表情悲怆:“师妹……”

      “别喊我!”殷莫绮大喊一声,刚要上前动手,却见那边与暗鸦打斗的年轻人已然解决了一切,朝着这边奔来。

      暗鸦死伤无数,从潮水般的数量,打到现在竟然只剩寥寥。

      殷莫绮一咬下唇,明白现在仅仅靠她是不可能对付的了面前三人,于是当机立断地挥手下令:“日后来日方长,玉牌迟早归妄月门所有,先撤!”

      随即带着自己仅剩的部队悉数褪去,速度之快,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便撤了个干净。

      沈独影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他望向殷莫绮离开的方向,没有去追,只黯然神伤地叹了口气。

      “沈师父……”身后,楚遥木讷地喊他。

      沈独影回头,上下扫了眼楚遥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便松了口气,紧接着他看见楚遥手里紧紧攥着的玉牌,苍老的眉眼浮现出一丝欣慰:“辛苦你了孩子,你做的很好。”

      不知是因为这句话,还是因为回想起了某些回忆,楚遥愣了愣,一瞬眼眶便热了,氤氲着又重又湿的液体。

      她没出声,唇却被咬出了一丝血迹,随即重重垂下头,玉牌握在手里,力气大到仿佛要将其捏碎。

      忽然,那只捏着玉牌的手猛地被人握住了,一只宽大冰冷的手紧紧握着她,就像握住了一件十分宝贵的东西。

      但对叶云台来说,楚遥不是件物品,小七亦不是,她是要带他回家的人,他想跟她一起走。

      楚遥的身子抖了一抖,却没说话,默默任叶云台牵着。

      林间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胃里恶心。风拂过,血腥扩散开来,吸引了方圆数里的野兽,于是黑暗中亮起了幽幽的兽瞳。

      沈独影假装看不见两人牵着的手,捋了捋胡子,说:“先回去吧。”

      *

      “没想到隐藏了二十多年身份,结果你还是一夕失败了。”

      前方道路旁立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盘腿坐着一人,宽大的黑袍将他牢牢笼罩在内,殷莫绮刚走近,便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嘲讽。

      埋伏楚遥时,林间足足有百人,现在殷莫绮身后只跟着不到二十人的暗鸦。

      殷莫绮双手拢在衣袖里,轻飘飘的语气讥诮道:“你那么厉害,不还是没能拿到‘地图’。”

      “看来咱们半斤八两。”对于殷莫绮嘲讽刻薄的话,黑袍并不生气,“不过你可比我要过分多了,用自己并不擅长的掌法,不是放水是什么?”

      但凡方才林间殷莫绮用出自己的伴生武器来,都能与那三人一战,可她偏偏用掌。

      黑袍低低笑了,站起身,影子被月光拉长放大,将殷莫绮包裹在内:“‘地图’我有信心拿回来,至于‘钥匙’,希望下次再对上你那宝贝徒弟时,你可千万别再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殷莫绮冷冷嗤笑,忽然猛地抬掌打在黑袍身下的巨石上,只听咔咔几声响,巨石从掌印位置开始应声碎裂。

      黑袍在殷莫绮袭过来那一瞬间便跳开了,他刚落地,便听见殷莫绮咬着牙,冷冷道:“下次我会亲手杀了她,拿回‘钥匙’!”

      *

      殷莫绮一事,沈独影对山门弟子的说法是——闭关去了。毕竟,如果知道山门长老中有一位是邪门邪派中人的话,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惶恐。

      二十五年前,殷莫绮拜入山门,与楚元齐及其他两位长老成为师兄妹,这四人一度被称为尘帝山的四奇才,然而殷莫绮却是他们几人中成长最为迅速的,也是最具有天赋之人。

      十年后,上任掌门离世,楚元齐当任掌门,除他外,其余三人顺其自然成为了长老。

      这些事楚元齐都曾当成故事讲与楚遥听过,因此就算她心里早有了猜测,但在今夜看见殷莫绮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楚遥依旧会在一瞬间怔愣不已。

      二十五年时间不是假的,但时间里发生的故事,却可以被蓄意捏造。

      楚遥刚回山门,还未换洗,便在楚元齐面前郑重跪下,她脸上是从所未有的认真和倔强,瞳孔里倒映着一片妖冶的红,沉声道:“掌门,弟子楚遥今日请令,待寻到初九后,请允许弟子去寻回黄昏阁秘物!阻止妄月门!”

      她要找到殷莫绮,不管殷莫绮要做什么,她都要阻止她!
      无论二十年来的一切是否都是虚情假意,她们师徒二人之间都必须做出一个了断!

      今夜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到仿佛一夜便过了无数个人间四季。子时过后,楚遥还没入睡,躺在床上时,听见屋外传来了三声鸟叫。

      不同寻常的鸟叫声。

      她默默起身,披了件衣裳出门,看见院子里月华如水,树影婆娑。

      忽然有萧声传来,楚遥抬头,只见面前的老树上坐着一人。不知云台是从哪弄来的萧,只听到一阵曼妙的曲音从他嘴里吹出,仿若遥望青云之巅,恣意潇洒。

      楚遥站在料峭寒风里,直待一曲结束,鼓了鼓掌。

      “你还学过萧么?”她问,拢了拢身上的衣裳。

      叶云台摇头,握着萧在指间转了两圈:“以前见人吹过一次,就跟着试了试。”

      只看过一次就能记得,简直神了。

      楚遥直咂舌,听见叶云台忽然问她:“要上来吗?这里更高。”

      “好啊。”楚遥应了一声。

      叶云台犹犹豫豫片刻,决定伸出手,本想拉女子上来,却见对方脚尖轻点地面,只一下便纵身跃了上来,姿态轻盈地宛如林间一只小巧的鸟。

      楚遥看着叶云台停在半空的手,偏了偏头疑惑问:“干嘛呢?”她慢慢坐了下来,坐在他身边。

      叶云台在伸手前还给自己做了些许心理准备,关于“拉一把不算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他脸上红晕还未褪干净,听见楚遥声音,猛地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闷声说:“没,这里蚊子多。”

      “这不才三月吗?”楚遥哈出一口冷气来,“怪冷的,蚊子要是敢出来,怕是得被冻傻。”

      叶云台不说话了,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的,猛地扣下了一块树皮。

      洛水轩位于尘帝山山巅,这棵老树是这山巅之上唯一的一棵,已经不知存在多少年了,开得枝繁叶茂。这里确实是整个尘帝山最高的地方,风景独树一帜。

      “话说你,为什么突然戴上了面具?”楚遥转头,盯着叶云台脸上的冷铁问。

      那面具虽然也蛮好看的,但和叶云台的脸比起来……不,根本没得比。楚遥摸了摸下巴,盯着面具后叶云台的眼睛:“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也不摘下来吗?”

      叶云台别过头去,错开楚遥的视线,他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面具,一言不发。

      要他怎么说呢?说自己醒来后在河边梳洗时发现脸上多了道伤,于是怕楚遥不再喜欢这张脸?

      他只知道楚遥看见他的脸便会眉眼带笑,如果这张脸有了伤痕,变得丑陋,她还会是一样的表情吗?

      从前叶云台毫不在意这具身体的美丑,但现在他有些许害怕会被眼前这个姑娘所嫌恶。

      “不说话就算了。”楚遥道,不甚在意地晃荡着双腿,目光落在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之间,以及更远处,她目不能及的地方。

      殷莫绮现在会在哪呢?在她此刻能看见的山峦中的某处,还是在更远更阴暗的某个角落里。
      那个,叫做妄月门的地方。

      楚遥眼中一片清冷之色,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按捺不住兴奋地问身边的叶云台:“明天好像是花朝节,一起去兰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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