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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翌日夜里,明月高悬。花朝节节日盛大,长街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两旁商贩或卖珠花,或是一簇簇鲜艳欲滴的百花,逢人便道:“这位公子,给身边的小姐买束花吧。”

      叶云台看了眼身边的楚遥,面具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问那商贩:“多少钱?”

      商贩嘿嘿一笑,道:“五文钱。”

      他刚摸出腰间荷包,商贩递过花来,一旁的楚遥蓦地插进一只手,拦在他们中间。

      “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一束花卖五文?”楚遥双手叉腰,扫了眼商贩手里的花,“这个季节,这种花漫山遍野都是,若不是这郊外满山遍地都长着五文钱了?”

      那商贩被说的一愣,很快目露嫌恶地瞅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嘴里发出驱逐的声音:“没钱就滚蛋,花朝节不卖花卖什么,一点浪漫都不懂,快走快走!”

      楚遥愣住,她还是生平第一次在大街上被人撵走,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身旁叶云台忽然长臂一抬,将长剑架在那商贩的脖子上,面具下的唇绷成一条冷漠的直线。

      这一下连楚遥都没想到,而刚才还一脸嫌恶之色的商贩顿时慌了,手里的花掉了一地,哆嗦着道:“你你你你!这里可是兰城!你敢动手么?!就不怕被墨羽军和白骑军抓起来!”

      他这样一喊,周围顿时拥了不少人过来,对着几人指指点点,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楚遥顿时清醒了过来,这里是兰城,且今日是花朝节,若真出了什么事,叶云台势必会遭到两军追捕,到时候事情可就又复杂多了。

      “都是误会。”想到这里,楚遥打着哈哈赶紧上前去,捏着叶云台手中的剑柄慢慢拿下长剑,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交到商贩手里,一边笑,一边咬牙切齿道:“这里的花我都要了,全部包起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一男一女默默行走在长街上,男子身形颀长,一只手握着一柄长剑,一只手则拖着身后的一辆板车,而那车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五颜六色的鲜花。这副场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叶云台脸上难看,楚遥却像个没事人,怼了怼他的手臂,笑道:“别生气,这些花带回去分给同门师兄弟们也是极好的。”

      叶云台黑眸看了一眼过来,随即慢慢低敛下去,轻声道:“那个人令我感到恶心。”

      如果按照初入江湖的时间来算,他闯荡江湖已有九年,九年时间足以让他看清这人世间的诸多种种,很多人,很多事,都会让令他觉得恶心反胃。无论走到哪里,类似的事情总会随影而至,避无可避。

      楚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目光有些复杂,摸了摸下巴,她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叶云台的意思了,便道:“事实上,这世间的芸芸众生大多都是这副模样,他们都是极其正常的人,这没什么。”

      她只是随口一编,加上点自己的想法,叶云台蓦然抬眼,漆黑的眸子里有几分茫然。只见楚遥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的酒肆说:“那便是师弟常提起的酒肆,走,一起去喝两盅!”

      不等叶云台说话,她拽起他的手就走,满车的花被留在了长街上,竟无一人伸手去拿。

      坐在酒肆里,能从窗外看见来来往往的人,楚遥搬了两坛酒来,分别给自己和叶云台倒了一碗,随即她冲窗外努努嘴,说:“你看。”

      她所看去的方向正是板车停留的地方,载满了花的板车周围不见主人,好奇的人群围了过去,看着眼前停驻的片刻芳华。

      小孩子企图爬上板车取花,却被身旁的大人拉了回来,那些人不久后便散去,随即只见几位穿着银白铠甲的男子朝板车走去,将车从长街中央拖到了一旁。

      他们留下了一位白骑军站在板车旁驻守。

      楚遥喝了一口烈酒,灼烧的滋味一路烧进了胃里,她龇牙咧嘴了片刻,说:“有时候换个角度看事物,就会发现平时看不到的地方。”

      叶云台低头看着那碗酒,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楚遥说,换个角度就会发现不一样的地方,事实当真是如此吗?

      楚遥见他发愣,打了个酒嗝,问:“你在想什么?”

      叶云台回过神来,眼里黑瞳宛如一处幽暗枯井,他端起酒碗,轻声道:“想起我四岁时,收养我的一对中年夫妻。”

      这是楚遥不知道,她陡然想起幼年初见叶云台时,他那满身的伤痕,一看就是人为。心里游过一丝复杂,她问:“他们对你好吗?”

      叶云台嘴角向上扬起了一抹弧度:“当然,他们对我好极了。”然而说这话时,他握着酒碗的手泛着用力的青白,就像是在压制着什么情绪,那抹笑缓缓地变了,透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于是楚遥知道,那对夫妻对他不好,也许还能说得上是恶劣。

      她忽然起身,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叶云台脸上的冷铁面具,认真道:“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很好很好。”

      衣袖拂过叶云台的酒碗,她眼里神色变了一瞬,很快,便又坐了回去,端起酒碗往前一推,笑着说:“干了这碗酒,就当拉钩了。”

      酒肆内的烛火不算非常亮堂,楚遥清秀的面容在昏暗的光中忽隐忽现,有种别具一格的……美,就像一壶不算浓烈的酒,只有喝了以后才能感受到迟迟而来的汹涌醉意。

      酒碗碰撞,清脆一声响,叶云台将酒一饮而尽,那酒水顷刻间如猛火燎原。

      “砰”的一声,面前的人毫无预兆地倒下了,同时摔碎了一只酒碗。

      楚遥目光平静,见小二听到声音走了过来,她冲小二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夫君他喝醉了。”

      紧接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小二:“我现在还有些事,得出去一趟,能劳烦你照顾一下他么?”

      小二看看她,又看看趴在桌上昏睡的男人,一瞬间脑子里冒出个想法,以为楚遥是故意将夫君灌醉好去私会旁人的不贞之妇,然而楚遥给的银子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就算知道这件事不好,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于是小二表情古怪地点了点头,将银子收进怀里,说:“您放心去吧!”

      楚遥笑了笑,冲他道一声谢,很快便走出酒肆。

      “唉——”小二看着昏睡的叶云台,连声叹了口气。

      可怜的男人。

      ……

      已经是亥时了,楚遥在暗巷里换了身衣裳,顺着阴影一路摸到了白骑军统领府西门的位置。

      就她昨日的观察发现,西门守卫较少,且花朝节这个时候,白骑军是一定要上街维护秩序的,因此这个时候的统领府更容易被侵入。

      初九的事和叶云台无关,她不能把他牵扯进来,这件事由她一个人去做就好。

      为了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她今晚特意没有带链剑,而是随手挑了柄白剑。轻轻一跃,她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夜猫,停在了西门墙头,随即又从墙头跳了下去。

      统领府面积太大,要找初九并不容易,更何况她初来乍到,对这里的地形环境并不熟悉。听见远处隐隐有声音传来,楚遥面色一凛,连忙蹿上了一棵树。

      底下走过一队身披铠甲的白骑军,楚遥蹲在枝头叹了口气,实在搞不明白初九这个笨蛋家伙是怎么会被掳到这里来的。

      但按照常理来说,关人的地方一般会位置偏僻,楚遥想了想,决定先从西门探索起。

      她时刻记得贴着墙沿走,借助阴影隐藏身形,好在确实如她所料,统领府内的白骑军已经减去了不少。但一番勘察下来,西门所有的屋子并无异常——初九并不在这。

      此时楚遥在一间屋子的瓦顶上,身旁正好也蹲着一只黑猫,睁着绿幽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楚遥低声道:“你倒是悠闲了。”

      那黑猫歪头瞅着她,低低发出一声叫。

      才叫完,边上的楚遥已经如同一只风筝似的从屋顶滑了出去。

      找完西门,还有好几个地方要找。楚遥头大得不行,摸了摸下巴,觉得在花朝节结束,那些白骑军回来之前,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下去了。

      就在她打算直接摸去府邸中心时,突然看见身下的屋子里走出了一个男人,身形魁梧,如牛一般,在这三月天却仅仅穿了一件单薄的汗衫,一点不觉得冷似的。

      楚遥汗颜,没想到这么倒霉,偏偏让她遇上了顾勇——兰城的白骑军统领。

      这要是被发现可就糟糕了。

      楚遥皱眉,刚伏低脑袋,边上忽然蹿过来了一只黑猫,踩落了一块瓦片。顾勇一双虎眸顿时投望过来,大喝一声:“何人!”

      “该死的。”楚遥低呼一声,见那黑猫背对着自己舔舐毛发一瞬计上心头,她贼笑了一下,拿剑轻轻戳了戳黑猫的屁股,只见那黑猫顿时跳了起来,往前蹿出去几丈。

      顾勇本想招来白骑军,下一刻却听见“喵”的一声,一只黑猫从房顶咻地蹿过,又踩落了几块瓦。

      警惕心这才慢慢松懈下去,顾勇握紧的拳头松开,暗骂了一句:“该死的畜生。”随即继续往前走。

      楚遥看着那道背影摸了摸下巴,心想,如果白骑军将人抓进府邸来,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抓人是顾勇的命令。

      既如此,顾勇那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呢?

      这个想法无异于虎口拔牙,楚遥却没有任何犹豫,趁顾勇的身影消失之前悄然跟了上去。

      顾勇一路回了自己的书房,楚遥伏在瓦上,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片瓦,看见屋内陈设以及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顾勇从抽屉内取出一张纸条,因为距离太远,楚遥看不清纸条上写着什么内容,紧接着,顾勇将那张纸条放在烛火里烧成了黑灰。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屋内男人是个什么表情,楚遥隐隐觉得这人有些古怪,下意识眯了眯眼。忽然,她看清了桌面上放着一样东西——一条红绳。

      似乎是她送给初九的那条!

      眼见着顾勇将红绳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将红绳靠近烛火,那火焰顷刻点燃了干燥的细绳,只是须臾时间,便烧得连灰都不剩。

      楚遥不由自主握紧了拳,仅仅是一瞬间迸发的怒意,却被房内的人精准无误地察觉到了。顾勇猛地抬头,目光穿过几根房梁,直直与楚遥对视上。

      不愧是白骑军的统领,直觉敏锐。

      楚遥不敢与他过多对视,很快便抽身要走。

      和军队发生冲突,打赢了要完,打输了更要完,两种结局都对她不利,楚遥一瞬间就在脑子里斟酌出了答案,正打算飞身离开时,不远处二楼的长廊上忽然多出了几支弩,昏暗里,冰冷的弩箭准确无误地对准了她。

      弩的威力可比箭要大多了,楚遥还是第一次被军队以弩箭对准。

      “初九啊初九,你可真是个倒霉孩子。”跟谁扯上关系不好,偏偏是和军队。楚遥暗自叹了口气。
      所幸此时此刻天色暗沉,且她蛰伏在暗处,因此那些人并看不清她的面容。

      弩箭蓄势待发,顾勇走出书房,站在庭院里朝上气势汹汹地一阵大喊:“哪里蹿来不知死活的小贼!统领府都敢来打探!”

      楚遥:“……”

      她不吱声,只听顾勇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便又喊道:“我数三声!速速下来投降!否则今夜便叫你一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长廊上,弩箭悄无声息地缩了进去,只待顾勇一声令下,那些弩便会漫天席地朝楚遥射出,将她活活射成一个刺猬。

      顾勇当真开始数数了,与此同时,更多的白骑军听到动静往这赶来。遥遥传来了三声钟响,远处的钟楼敲了三声,寓意还有三刻时间便要到了午夜子时,花朝节将结束。

      届时,十中有六分散在兰城内的白骑军都将回到统领府。

      那是楚遥最不想看到的一幕——与白骑军交战。

      “一!”

      顾勇数下第一声,楚遥看了眼现在的境况,此时她的面前是无数弩箭,而身后是闻声赶来列队整齐的白骑军将士。左边有一片湖泊,连着一片树林,右边则是错落有致的房屋。

      “二——”

      心中瞬间下了决定,在顾勇喊下第二声时,楚遥猝不及防地从伏低的屋檐上跃起,方向是冲着身后的白骑军!

      顾勇眉头一皱,当即喊道:“放箭!”

      无数弩手将箭对准了黑夜里的影子,楚遥在须臾功夫内扯了身上衣物的一角,将脸蒙住,她从屋檐跳下,庭院里的白骑军个个手拿武器,对准了朝自己飞身而来的侵略者。

      楚遥却不战斗,借助他们的武器和脑袋玩似的旋来转去,而她后方的头顶上追随着无数箭矢,落雨似的铺天盖地袭来。

      她一边在那些士兵的头上踩来踩去,一边用手中白剑去抵挡那些朝自己袭来的箭矢。
      弩箭有个缺点不及弓箭,那便是弩箭的威力只有在目标处于直线时,威力能够发挥最大,而此刻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屋檐,那些箭矢的威力无法发挥到最强,轻易便被抵挡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箭雨停止了攻击,于是楚遥趁着这个空档猛地在一个士兵的盾牌上一蹬,顿时朝着左边的湖泊飞了出去,速度之快,叫人无法反应。

      “没用的废物!”顾勇气极,亲自拿起一支弩,对准了往湖面上淌过的楚遥。

      “咻”的一声,箭矢极速飞出,楚遥感觉到身后有杀意正在逼近,却来不及回头,只能调转身体方向去躲避那支箭。

      就在她身子踏在水面一跃而起时,对面的林子忽然纵身跃出来了一道颀长的黑影,瞬间从她身下堪堪滑过,只见他手中长剑陡然一挥,“噗通”两声,那支箭已被砍成了两段掉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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