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停笔》以夙

6、第 6 章

　　陈导就是个把每段戏磨到极致的人，高要求也是高质量。贺惊潇喜欢他拍出来的效果，却也知道这样拍戏非常废演员。

　　贺惊潇看冯月晨从开始演出来的憔悴到最后已经完完全全是累出来的疲惫。贺惊潇有些担心，目光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宋云烬身上。

　　宋云烬面容平和，除了台词之外他一直不怎么出声，似乎是为了保留角色的状态。

　　他们拍了很久，等薛陈宁都有些熬不住的时候贺惊潇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

　　陈导终于喊了收工。

　　宋云烬的小助理带着水小跑过去，没说几句话，就见宋云烬准备离开片场。

　　猝不及防的，贺惊潇动作比思考快，他快步走过去，拦下了宋云烬的动作。

　　宋云烬没有被人拦下来的恼怒，他看起来似乎还带了笑；“怎么了。”

　　贺惊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过来拦住他，就好像只是觉得有些事他不得不做，不然事态发展就会不由他控制。
　　可他真的走过来……又像是自投罗网。

　　宋云烬表情没什么变化，贺惊潇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

　　“这些天的事情，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可能因为语言习惯，贺惊潇平时讲话很快，但是一旦要认真说话的时候，咬字就改变得格外用力，或许这样就会慢一些。

　　宋云烬听着他已久违的说话方式，笑意更浓。

　　“小贺老师，你还没加我好友。”

　　贺惊潇眼皮轻轻颤动，低声说：“抱歉。”

　　“你已经向我道歉很多次了，”宋云烬看着他，“但我不觉得在这些事上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贺惊潇手一滑，刚打开软件就退了出去。
　　贺惊潇一声不吭，当着宋云烬的面又点开了软件，在演职人员群找到宋云烬申请了好友。

　　宋云烬没说什么，气氛有些凝滞。

　　良久，宋云烬终于有了动作，他打开手机，说话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我有一个疑惑，贺老师能为我解答吗？”

　　不等贺惊潇回话，宋云烬又说：“是怕我报复，就不用来找我当面道歉。如果不是，为什么总是避着我。”

　　宋云烬小助理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里。可惜她眨得飞快的眼睛暴露了她在听的事实，她挪了个位置，挡住了一些人的目光。

　　贺惊潇的余光里，薛陈宁似乎很快就要过来了。

　　贺惊潇飞快地摇了摇头，嘴唇微张，他想解释，却发现自己解释不出什么。

　　说爱太虚伪，说想念太沉重，对贺惊潇的前任来说也不道德。

　　那么只有愧疚。

　　历经多年仍旧珍贵的少年时光里，他的愧疚随着记忆蒙尘而更加清晰。

　　宋云烬没等到贺惊潇的回应，一群人叽叽喳喳就凑近了。

　　“宋哥！”冯月晨一改刚才的疲态，带着自己的助理走过来，“我和小薛老师准备去吃宵夜，要不要一起呀？”

　　贺惊潇脑子很乱，也不知道薛陈宁和冯月晨怎么就约起了宵夜。

　　宋云烬问：“去吗？”

　　冯月晨这才注意到到这个背对着大家的人，思索了片刻，又大方地笑道：“编剧老师！和我们一起吗？”

　　贺惊潇很少拒绝这样热情的人，暂时将刚才的事情抛下，温声说：“好啊，大家都辛苦了，我请大家吃宵夜吧。”

　　薛陈宁很快应和：“好耶！”

　　冯月晨本来也对这个斯斯文文的编剧老师保有好感，随后跟上：“好耶！”

　　贺惊潇曾经很多次都是这样被朋友们围在中间，熟悉得让他愣了愣神。

　　好像毕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要吃点粥或者糖水吗？我知道一家不太远的，保证好吃。”贺惊潇笑着，偏头问了在场几个女生，尽地主之谊。

　　宋云烬的小助理很快的点了点头，冯月晨和她的助理对视一眼，小鸡啄米似的，像是生怕迟了一点贺惊潇就要改主意了。

　　今天在场的演员不多，贺惊潇已经是意外，所以最后一起去吃烧烤的也就这几个人。

　　贺惊潇坐在宋云烬的车上，心虚地翻着宋云烬的朋友圈。

　　车内气氛尤其安静。

　　小助理和司机坐在最前面，小助理眼皮子打架，马上就要昏睡过去，没有人这个时候喊她起来。薛陈宁也累了，闭眼休息。

　　宋云烬自己坐在中间，就在贺惊潇的前面。隔着一个靠背，贺惊潇在昏暗的环境里把手机屏幕亮度拉到最低。

　　宋云烬朋友圈很简单，除了几条帮好友宣传之外只有少数的生活记录。

　　贺惊潇滑到底，仅一月可见…最下面一条是他们重逢那天发的。

　　小时候，因为是邻居，又在同一所学校念书，他们每天一起上学，极少数情况会分开走。

　　小区里有一条被绿荫修饰过的路，灯光和阳光都斑驳……这条路是每天的必经之路。

　　说没有变过不可能，可是这条路还是很熟悉。宋云烬好像只是随手一拍，但这条路在他的相片里也还是很好看，像他当年每次经过时一样好看。

　　那天回小区的时候他坐在宋云烬的车上，其实根本没有心情回忆往昔，今天再看到，却好像闻到了在这条路上放学时能闻到的饭菜香……

　　宋云烬给这张图片配字……

　　friday：回家了。

　　贺惊潇猛然抬起头，呼吸乱了秩序。
　　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车内的灯忽然开了，是快要到了。

　　贺惊潇想去看窗景，弥补那天走神时错过的一些风景……他撞进一双沉默的眼睛。

　　宋云烬看着他，就算被人发现也没有把头扭回去的打算。
　　他就这样侧着头，安静地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贺惊潇忽然大胆。

　　贺惊潇不作动作，手机的页面还停留在那天宋云烬拍摄的照片上，他与宋云烬借着窗户的倒影对视着，直到车辆终于停下来。

　　“下车了。”贺惊潇先挪开了目光，拍了拍薛陈宁的肩膀。

　　宋云烬没出声，好像良久的对视只是一时兴起。

　　考虑到毕竟是公众人物，贺惊潇选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店，本来想领着大家吃烧烤……但是估计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期长痘，糖水也是泠城特色，倒不如喝点小糖水。

　　宋云烬一路没怎么说话，要不是他喊老板点单的动作太行云流水，贺惊潇都要忘了，这家店也算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

　　贺惊潇忽然没了揣摩宋云烬心情的力气，他带着大家点好的单子去前台找老板。

　　宋云烬和老板正寒暄。

　　其实不太意外，宋云烬年少成名，总有很多人以为他应该自视甚高，把一些虚无缥缈的恶习安给这些荧幕里的人。
　　宋云烬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也是一个……很真诚的人。

　　老板不是当初的奶奶，是一个年轻人：“我奶奶年纪大了，太晚了就我来看店嘛。”

　　宋云烬颔首，他瞥见贺惊潇往这边走，于是又有些沉默。

　　“我见过你诶，你是不是拍过戏啊？”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好奇，但也仅仅是好奇。

　　贺惊潇温声打断：“你好，三碗绿豆汤……青团冰豆花还有吗？”

　　年轻人很快就忘了自己刚刚的提问，应声道：“豆花没了，还要什么吗？”

　　给别人点了，自己倒是不知道吃什么。

　　贺惊潇看着菜单，沉吟片刻：“再要一碗芝麻糊。”

　　“拿多一碗双皮奶吧。”宋云烬忽然出声，“不用加红豆。”

　　“好嘞，”年轻人从凳子上起来，手脚麻利地跑进后厨：“一共52，付款码在桌角。”

　　贺惊潇都准备坐回去了，宋云烬冷不丁开口：
　　“双皮奶要是吃不下可以给我。”

　　贺惊潇错愕着回头，良久道：“好。”

　　他不喜欢吃干果，不喜欢吃豆子，但是喜欢泠城糖水多半都喜欢放点小料。
　　以前总喜欢点一碗双皮奶，不厌其烦地告诉每个老板不要放小料。

　　贺惊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习惯了。

　　没有特别的理由，就是懒得麻烦。
　　哪怕他过去挑剔得不得了，现在也只是一个把“都行”“可以”“好的”挂在嘴边的成年人。

　　“云哥。”贺惊潇蓦地喊停了走在前面的宋云烬。

　　宋云烬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动作。

　　“我能这样喊你吗？”贺惊潇的声音极低，像是怕冒犯了多年未见的朋友。

　　“可以。”

　　回去的时候冯月晨正和薛陈宁聊着剧情，两个人的努力程度让贺惊潇都快要自愧不如。

　　“小冯老师今天拍戏辛苦了，”贺惊潇比冯月晨年纪大点，照顾她的同时也开了个小玩笑：“我不是陈导，不会检查作业的，在我这可以好好休息会。”

　　冯月晨时常挂着笑，摆手道：“好耶，不用被骂啦”

　　薛陈宁原本不知道她介不介意被陈导当众批评的事于是一直不敢提起，见她自己都拿来开玩笑，才半是担忧半是玩笑道：
　　“快别说了，明天我也要拍了，希望陈导饶我一命……”

　　贺惊潇接过老板拿过来的糖水，分派到每个人面前。
　　“那你一条命可能不够，”贺惊潇看着薛陈宁，笑意盈盈地给他做心理准备：“大概还要再向别人借几条。”

　　“啊啊啊啊啊贺惊潇！”

　　宋云烬看他们打闹，表情也不自觉放松，但毕竟受人所托要照顾一下冯月晨，于是又提醒道：
　　“今天陈导说的那些，下次拍戏也能用上，别忘得太快。”

　　冯月晨也学薛陈宁那样捂耳朵，面上染上薄红：“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批评我了！”

　　宋云烬没做声，只看见放在手边的手机跳出两条消息。

　　星诚则灵：？？
　　星诚则灵：你在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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