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停笔》以夙

5、第 5 章

　　贺惊潇很快就带着自己的行李从店里搬了出来，临走前麦子故作流泪，只说：“有事没事都少在我面前晃，喜欢干嘛就干嘛去。”

　　贺惊潇只是对着她笑，又轻轻摇了摇头。

　　*
　　贺惊潇来片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重头戏就是夜戏，他来了以后直接就去找在角落里摸鱼划水的薛陈宁。

　　“唉。”
　　贺惊潇来了之后已经在片场叹了两次气，每次叹气的时候薛陈宁都正好在看自己的定妆照，吓得薛陈宁以为他不满意自己演林景堂这个角色。

　　“喂！”薛陈宁压着声音抗议，“不要再叹气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喂！”

　　贺惊潇回神，看着他眨了眨眼，又故意深吸一口气：“唉。”

　　“喂！！”

　　“贺老师，小薛老师。”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贺惊潇对薛陈宁的逗弄，扭头一看，是宋云烬助理的手里拿着两杯冰饮，额头上还流着汗。

　　“老板请大家喝饮料降暑，这是老板让我送过来的！”

　　贺惊潇没客气，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谢谢，擦一下汗吧。”

　　助理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刚入行不久，接了纸巾笑得见牙不见眼。

　　薛陈宁嘀咕着：“上次宋哥好像还不是这个助理。”

　　贺惊潇今天第一次认识宋云烬身边的人，更没有什么话语权，一声不响地喝饮料。
　　只是他心绪不宁，饮料下去了大半，似乎也没记住是什么味道。

　　“请他吃饭吗……还是送礼物？”贺惊潇喃喃自语。

　　薛陈宁没听清楚，问道：“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贺惊潇才发现自己又跑神了，敷衍说：“没什么，在想今天这场戏怎么拍。”

　　薛陈宁没理他，从他手里把闲置的小风扇拿过来吹。
　　有福不享的毛病。

　　薛陈宁拉着贺惊潇躲在人群边缘，没有人听得见他们在胡诌什么，还以为他们说着正事。
　　薛陈宁五官实在不算亲和，社恐更是严重，至少在陌生人眼里还是很有迷惑性的，一般人路过都是避开着走。

　　今天其实没有薛陈宁的事，提前一天过来感受一下场景，这是薛陈宁帮助自己入戏的习惯。

　　“哎，宋哥来了。”薛陈宁眼尖，看见一个施施然走进片场的人。

　　贺惊潇倏然回头，顺着薛陈宁的目光看过去……一米八几的身高，穿上戏里警员的制服更显得端正，助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大方阔步地走，目不斜视。
　　天黑了，剧组有一束光恰好打在他的身上，明明是他走进光里，却好像是光追着他。

　　在屏幕之外，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宋云烬这样成熟的样子。

　　薛陈宁嘟囔着：“宋哥穿制服真是……太合适了。”

　　贺惊潇闻声，又把头扭回来，他垂目看着手里的饮料，温声找补说：
　　“你穿制服也好看。”

　　“啊？”薛陈宁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你为什么看我定妆照叹气？”

　　贺惊潇不吭声了，薛陈宁正疑惑着，就看见宋云烬阔步走向这边。

　　哎哎哎？

　　薛陈宁脸上那点活泼瞬间就藏了起来，贺惊潇没顾上管他，肉眼可见的有些紧张。

　　“准备开工了，你……你紧张吗？”
　　贺惊潇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有些，”话虽如此，但是宋云烬的动作看不出紧张，“今天拍的戏份在我心里很重要。”

　　嗯？贺惊潇才想起来看今天拍的是哪一场戏。

　　因为是借来的场景，很多时候拍戏的顺序不会按照剧情顺序来，多数是把这一个场景的剧情挑出来拍完。
　　今天这一场戏，要拍的是中后期女主和男主单独相处的戏份。

　　想到这，今天似乎还没有看见女主。

　　贺惊潇总是不太自在和宋云烬站在一起，还好现在旁边人不少，他道：“谢谢你的饮料，今天……”

　　“今天？”宋云烬没等到他的后续，轻声询问。

　　又一个人走进片场，陈导瞥见走过来的女主，大嗓门一喊，片场不知道怎么就热闹起来了。
　　他们不得不停下讨论。贺惊潇张了张口，但还是没说出来，但宋云烬不能等太久。

　　陈导把男女主都喊了过去，薛陈宁也跟过去旁听。

　　贺惊潇于是就在旁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剧组在老城区里借用了一个私立学校的初中部，虽然以前不是这里的学生，但他在这方土地上长大，刚走进学校的时候只觉得又陌生又熟悉。

　　顶楼挤满了剧组的人，贺惊潇频频给人腾位置，到后来干脆自己下楼去。

　　这个点无论放不放假都没有人在了，几间办公室还有微弱的光。

　　贺惊潇驻足在一间教室边上，黑板擦得很干净，倒映走廊上的灯光。凳子就倒扣在桌上，地面一尘不染，看出值日生打扫得十足认真。

　　贺惊潇眼神一瞥，角落的书柜里躺着几个纸飞机和格格不入的漫画书。
　　隔着玻璃，他仿佛看见有人上课开小差被抓包，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和同桌打趣，扭头回讲台的老师手里拿着刚刚没收走的东西。

　　贺惊潇笑了笑，指尖搭在玻璃窗上，好像这样就摸到了那两个躺在角落里却向往着自由的纸飞机。

　　身后的灯忽然亮了。

　　“贺老师，”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有人打开了楼梯间的铁门，贺惊潇像是被人抓包似的收回手。

　　来人是宋云烬，贺惊潇问道：“怎么了？”

　　宋云烬站在一个光线很弱的地方，贺惊潇看不见他表情，只听得见他低哑的嗓音，诱人靠近几步去听：
　　“以为你走了……我们准备拍了，不去看吗？”

　　“啊不好意思，我这就过来。”贺惊潇于是又走快几步。

　　宋云烬没再说话，转身没入黑暗里。

　　贺惊潇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他回去打开手机，才看见薛陈宁给他发了不知道多少条消息。

　　snow：你去哪了？人呢？
　　sonw：速速速
　　sonw：宋哥找你去了

　　后面基本都是一样的内容，贺惊潇还来不及看，薛陈宁就走了过来。

　　“去哪了？”薛陈宁说，“这在顶楼好好的，你突然不见了，刚刚宋哥一脸严肃的吓我一跳啊。”

　　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刚才他突然之间跑下楼……贺惊潇望向远处的宋云烬。

　　“他刚才……”贺惊潇斟酌了一会，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

　　“刚才导演给宋哥讲戏呢，他突然没看见你，就跟导演说了一声跑下去了。”薛陈宁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指向片场。
　　“不说了，你看呢，准备开始拍了。”

　　天台适时地刮起风，一阵阵夜风吹得人欲醉。

　　冯月晨穿着朴素，和她平时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完全不同。
　　在麦子那里呆着无聊的时候薛陈宁也会去了解一下这些演员，网上搜冯月晨能搜到的大部分都是舞台直拍。

　　她是选秀出道，但是成团之后只有她和另外一个女生流量还可以，这几年没什么出圈的原创曲，也不温不火了。

　　尽管如此，直拍视频里面她都是光鲜亮丽，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冯月晨没有画舞台妆，眼下还有乌青，眼眶通红，好像就要掉下眼泪来。

　　监控器里，冯月晨就那样像纸一样轻飘飘的，似乎马上就要被风吹走。

　　宋云烬也不复刚才的大方自然，他看起来非常疲惫，完完全全是已经进入了角色……或许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孟长明。

　　孟长明就这样沉默地与面前的女人对视，他喜欢过这个人，她曾经是他们一起长大时最亲近的姐姐。

　　一别多年，他以为他和她刚开始的生疏只是因为不了解和不熟悉。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姐姐已经没了当年的记忆。

　　孟长明站在夜色里，看着万家灯火，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他逐渐失去了很多东西，曾经信任的人，曾经暗恋的人，还有母亲。

　　他呼吸都在颤抖，几度张口，又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栾依姐……”
　　宋云烬刚开始说台词。

　　“卡——”情绪忽然被打断，陈导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贺惊潇也被导演的严肃影响，不由得也悬起心来。
　　陈导对自己导的片子向来严格，如今更甚。真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大概会把人骂得体无完肤。

　　但其实贺惊潇多虑了，宋云烬演戏依旧水平在线，如果真的理解不同，陈导首先也是问宋云烬的理解而不是直接纠正。
　　毕竟他是宋云烬。

　　所以现在，真正被喊卡的，是冯月晨刚才的表演。

　　“栾依，我在你的眼睛里除了痛苦看不到别的东西，”陈导直接喊的角色名，“她现在刚找回一点记忆，你对孟长明是什么感情，愧疚吗？喜欢吗？你想做什么？”

　　陈导语气只是比较严肃，听起来也没有特别生气，还在引导冯月晨。
　　贺惊潇松了一口气，他望向冯月晨，希望她别因为被批评而难堪。

　　冯月晨抿着唇点了点头，看起来听得很认真。

　　“完了，我要紧张了。”薛陈宁靠着墙呢喃，贺惊潇回头瞥他。

　　“还没开始演就害怕了？”贺惊潇笑了。

　　薛陈宁眯着眼，面无表情低声道：“我能不怕吗？”

　　薛陈宁并不会在好朋友面前嘴硬，其实他害怕的东西贺惊潇也能理解。

　　不仅是要演好朋友笔下的角色，还在圈内知名导演的剧组，剧组里面无论是宋云烬还是白素桦都是大前辈……这么一想，贺惊潇就觉得小孩怪可怜。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