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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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时将衬衣挂在卧室的阳台上，盘腿坐在地毯上，望着它出神。
江岳市是很湿润的气候，不远处吹来凉爽的夜风，它温柔、细腻，不像小垣县那滚烫粗粝的风沙。然而青时却只觉得烦躁，他的身上像是被绑了一根看不见的风筝线，想要将他拉回那个西北小城。
楼下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青时皱眉，知道是季作争来了。
季作争派去小垣县的除了李叔，还有三个人。四个成年人几乎是逼着他迅速收拾好行李，匆匆离开蝉子巷。他也不是不能反抗，他答应了等小画带烤羊腿回来。但他不想给艾家夫妇添麻烦。
脚步声来到楼梯上，越来越近。青时坐着没动，半分钟后，卧室的门被推开，撞到墙上的卡扣，“哐”一声响。
青时没回头，仍旧看着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的衬衣。它好像一只风筝。
“回来了？”季作争的语气一听就是压着火。李叔接回人后说，青时路上很听话，这多少让季作争找回了点身为父亲的面子。但前几天那通电话让他怒气难消，知道青时已经到家，便要赶过来亲自教训教训这不肖子。哪知青时连个正面都吝啬于给他，活像抱着一肚子愤怒赶来的他才是个小丑。
季作争大步走过去，指着青时的脸，“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教过你和父母对着干！”
青时的容貌继承了母亲的隽美，但多少也有点季作争的影子。季作争是个长相非常出众的男人，到了现在的岁数，仍旧有拈花惹草的本钱。但他戳在青时面前，青时皱起眉，嫌他挡住了阳台上的衬衣。
别墅里没有外人，季作争也懒得维持在外面的儒雅风度，抓住青时的衣领，一把将人提起来，“你以为你现在的生活是谁给的？小小年纪就跟老子作对。我警告你季青时，别一再挑战我的耐心！”
青时盯着这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忽然笑了声，“爸，你就是这么欢迎我回来的啊？亏我还给你和汪……给季夫人带了小垣县的特产。”
季作争一愣，松开手。
青时理了理衣领，走到阳台上，靠着玻璃围栏，看上去就像要倒入后方的夜色中。
“我只是去看看我的母亲，青栩女士，我想她了。这都不行吗？”
季作争浓眉紧锁，看不透这个年少老成的儿子。
“难道那里真的有什么，你害怕让我知道的秘密？”
季作争冷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你这里有毛病，我不介意让医生给你治病。”
青时眼神微寒，“你威胁我？”
季作争到底是个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摸着青时的头发，像个慈祥的父亲，“威胁？你这孩子，连关怀都看不出来吗？”
父子俩目光交锋，须臾，季作争的手从青时肩上拿开，“不早了，好好休息，很快就要开学了。”
和过去的每一次照面一样，这次也不欢而散。季作争在楼下看到小垣县的特产木雕，那是一种在沙漠中生长的植物，是青时带给他的礼物。他眼中突然闪过一片阴翳，嫌恶地盯着木雕，然后头也不回地甩门而去。
关门声后，别墅安静得像一台被关闭的老式电视机，看似没有声音，却在另一个频段留下电流和组件的嗡鸣。
季作争的到来让青时心情更加低落，面对面的时候，他清楚感知到他和季作争之间的差距，他还不足以挑战、撼动这个他血缘上的父亲。
一阵细微的响动出现在房间里，青时在短暂的愣神后，才听出是手机的震动。
手机丢在哪里了？他绕过床，在地毯的另一端找到，但拿起时，震动已经停止。
看清显示的号码，青时瞳孔轻轻缩了缩。
小画给他打电话了，一打就是四个，前面三个的时间是他和季作争对峙那会儿，地毯和季作争的声音淹没了震动。
他正要回拨，手机又震动起来。他看着那闪烁的名字，就像有一阵风吹过，将季作争带来的不快吹散。
“青时！”艾潇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你终于接电话了！呜——”
青时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但很快又拿回来，故作平静说：“烧烤大会结束了？”
艾潇趴在旅舍前台，抱着座机，说到烧烤大会有点兴奋，但一想青时回去了，心里又难过，一兴奋一难过，声音就一会儿高一会儿闷，“我带着烤羊腿回来的呢，高高兴兴往楼上跑，安女士一把拽住我，说你被接回去了。”
青时说：“真给我带烤羊腿了啊？”
“我还能骗你？”这话艾潇说得底气不足，慌忙转移话题，“青时青时，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开心啊？”
“没有。”
“可是你肯定在等我，你没想今天回去的。”
“嗯。”
“你都难过得不想说话了。”
听到小画自个儿在那儿分析来分析去，青时今天一直压在胸口的愤懑消失了，轻笑道：“没难过，一想到不用给你讲题，不用被你的汗臭熏，我就松了口气。”
艾潇也笑，“你骗人，你老喜欢我了，你临走还在给我写作业。”
青时想起摊在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习题本，“小画，要开学了。”
艾潇哀嚎一声，“你为什么要提醒我这个残忍的、凡人无法面对的现实！”
青时说：“我不在，你能认真做题吗？是谁说要考到市里去？”
旅舍前台人来人往，吵吵闹闹。艾潇捂着话筒，认真地说：“那我有问题，可以随时问你吗？”
青时说：“安阿姨给你买手机了？”
艾潇沮丧道：“还没有。”
“那怎么随时？”青时想了想：“要不定个时间？”
两人说好晚上打电话，艾潇心里不惦记事儿，青时听上去好像没什么，他就不操心了，挂断前为了真诚的友情着想，烫着脸皮说：“青时，我刚跟你撒谎了。”
青时皱眉，觉得小画要跟他说的可能是什么严肃的事儿。
“我今天！忘了给你烤羊腿！”艾潇嚎啕，“我全忘了！回家的路上才想起来，去夜市上买了个现成的！”
青时：“……”
艾潇：“小画老板这次没有心，下次不会了。”
青时问：“那烤羊腿谁吃？”
烤羊腿还在艾潇边儿上放着呢，都凉了，他拿起来啃了一口，“只有我来消灭掉了。”
青时问：“好吃吗？”
艾潇大言不惭，“和我烤的相比就差一点点吧。”
“那得记着。”青时说：“艾小画欠青时一条烤羊腿。”
艾潇直乐，“小气青时！”
暑假最后几天艾潇又得忙着玩又得忙着写作业。青时回去了，但有些习惯潜移默化地影响到艾潇。在外跑疯玩一天回来，他居然能静下心来写几道题。作业全是自己做的，不会就冲到楼下给青时打电话。
每天晚上九点十点左右，青时的手机总能接通。
旅舍前台铺着一堆卷子，艾潇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奋笔疾书。新来的旅客打听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出来玩还带着作业，得让自家小孩学学。
艾潇一个人来疯，一听自己成了“别人家的小孩”，马上装模作样，认真得笔都快把纸戳破了。
青时讲完一道，“明白了吗？”
忙着凹造型，脑子没进东西的艾小画：“劳烦您再讲一遍。”
青时：“……”
开学了，艾潇和青时面对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光景。小垣中学教学质量一般，王桨、关乔他们的作业都是敷衍了事，抄抄作数，艾潇这回全是自己做的，被各科老师夸奖了一上午。
老师们苦口婆心地说，初三是关键的一年，就算不想继续念了，也得把义务教育的毕业证拿到吧？连艾潇同学都开始奋起直追，大家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班上哄笑，艾潇心里想：老师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王桨那群人暑假被青时阴了一把，拉风的山底自行车被家长没收了，再加上以前的过节，本来应该看艾潇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这回王桨一点儿没给艾潇找麻烦，还拿着本子来问艾潇题。
艾潇有点懵，对这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和青时打架。但青时当时跟他说，和王桨的过节已经结了，以前的以后的一笔勾销。
他没懂这是怎么个一笔勾销法，但王桨来找他问题他挺意外的。
“那啥……”王桨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我和时哥打那一架后顿悟了，咱今后混社会，靠力气不行，还得有脑子。”
艾潇心想好家伙，你顿悟的怎么和我顿悟的一样？
“你叫他时哥？”
“嗐，那叫什么？那天打完，他还叫我桨哥。”
“……”
王桨把本子往艾潇面前一推，“潇哥，你给讲讲这题？他们都不会，就你做了。”
关乔跑来找艾潇抄作业，一听这声“潇哥”，当场呆若木鸡。
“他疯了？”王桨走后，关乔赶紧问，“他怎么成你小弟了？”
艾潇自个儿都没消化完，但面对关乔，好歹得摆个谱，“这不初三了吗？桨哥也准备收心搞学习了。”
关乔一脸便秘。
“就你还成天抄作业。”艾潇将圆珠笔的弹簧按钮在关乔额头上戳来戳去，语重心长：“听潇哥一声劝，别混了，好好学习，桨哥都想考高中，你再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你家的旅舍了。”
关乔愣半天，一把夺过圆珠笔，“靠！咱俩不是约好一起继承旅舍的吗？”
艾潇假装失忆，“我不啃老，我有追求，我要和……”
关乔心急：“你要和啥？”
我要和青时一起上高中。
“你不懂。”艾潇拿回笔。
关乔追着问：“我啥啥就不懂了我？”
艾潇收拾好书包，老神在在：“自己去悟。悟不出来说明你学问不到家，辜负九年义务教育。”
王桨走过来，拿走自己的草稿纸，顺道拍拍关乔的狗头，“潇哥说得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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