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初禾二

27、第 27 章

　　27

　　旅社院子很热闹，艾潇一下楼就到处找青时，客人们笑道：“找哥哥呢？”

　　“艾老师！”艾潇逮着艾力军问：“看见青时没？”

　　艾力军推着他去石榴架下吃蒸糕，“人青时天一亮就出去跑步了，哪像你，小懒虫！”

　　“跑步？”艾潇一手蒸糕一手海碗，心想青时还有这爱好？

　　他印象里青时不怎么喜欢运动，当年还嫌他踢球踢一身臭汗。一中早读七点就开始，青时应该没时间去晨跑吧？体育课也没见青时多活跃，顶多和人打打羽毛球。

　　艾潇飞快解决掉早餐，想了想，用纸袋装了两个蒸糕，打算去碰碰青时。

　　蝉子巷七歪八拐的，不适合跑步，艾潇直接往巷口去，哪知还没过马路，就看见青时提着一口袋回来了。

　　青时也没想到会遇见艾潇，右手下意识有个往后的动作。

　　“藏啥呢？我都看见了！”艾潇赶忙凑过去，硬要往青时背后看，“买了啥不让我知道？我还专门出来给你送蒸糕呢……”

　　青时将口袋从右手换到左手，艾潇反应更快，一把抓住，“什么宝贝不让……”

　　话音卡住，艾潇一瞧，居然是一口袋男士内裤。

　　艾潇震惊了，“你没带换洗的？”

　　青时拿回口袋，淡淡道：“带了，懒洗。”

　　艾潇盯着青时瞧。青时：“？”

　　“我爸说你出来跑步。”艾潇夸张地鼓动鼻翼，还抬手扇了扇风，“你怎么没出汗？”

　　青时喉结动了下，“出来得早，已经干了。”

　　两人一块儿往回走，艾潇把蒸糕递给青时，“你什么时候开始跑步的？在学校也跑步吗？”

　　青时：“你问题真多。”

　　艾潇：“我这叫关心多年不见的同学！”说完，又觉得同学二字差点意思，他跟青时现在确实是同学，但青时和小陶、徐听他们都不一样。

　　青时侧过脸看艾潇，艾潇清了清嗓子，“兄弟，我关心兄弟！”

　　青时正要开口，艾潇仿佛找到了把柄，“我这么关心你，你好像不怎么关心我。”

　　“你昨晚踢被子，是我给你盖回去。”青时不动声色地说。

　　艾潇想起醒来时霸占整张床的姿势，有点心虚，“那……我踢你没？”

　　青时点点头。

　　艾潇一通哀嚎，接连保证今晚一定睡得比木乃伊还安分。

　　但回到小画旅社，青时却跟安林婕打听有没有行军床。

　　几乎所有旅社都会准备行军床，以便在旺季满足客人的加床要求。安林婕说正好还有剩，艾潇立马冲过来，“加床？加哪儿？”

　　安林婕笑道：“是我考虑不到位，你俩大小伙子挤一起不方便。小画，来帮青时把床搬上去。”

　　艾潇抬着床的一端走在楼梯上，呜呜嗷嗷的，“我总觉得我在抬棺材板。”

　　青时在他后面，承担了大部分重量。他抬个床也不安分，扭过身来说：“谁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青时：“你再晃，我的棺材板就压不住了。”

　　艾潇直笑，“你来追我啊！”

　　两人中间隔着行军床，只要青时不丢下床跑上来，就不可能追到艾潇。艾潇这算盘打得精，青时扬着头看他，早晨的阳光充斥着楼梯，艾潇正好站在最明亮的地方，周围烘托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青时轻声说：“小朋友。”

　　艾潇没听清，“啊？小什么？”

　　青时：“小画同学。”

　　艾潇顿时站好，后半程搬得十分老实。自从青时转来，当着小陶他们的面叫了他小画同学，大家都爱拿这称呼起哄，十六七岁的少年，春心萌动又朦胧，这称呼带着说不出的暧.昧。

　　但青时又不是女孩子，也不知道有啥好暧.昧。

　　房间里多了张床，顿时拥挤起来。

　　艾潇把行军床拉到自己床边，意思是要拼着。青时却把床拉开，中间留一个能走路的道儿。

　　艾潇唉声叹气，“青时，你跟我不亲了。”

　　青时正弯着腰铺床垫，闻言抬起眼。

　　艾潇：“你看，这学期我第一次回家，就邀请你来和我一起住。但是开学这么久了，你都没邀请我去你住的地方。”

　　青时坐下来，“你想去我租的房子？”

　　艾潇晃着脑袋，“你邀请我的话，我可能会去哦。”

　　青时弯了下唇角。他总是这样笑，很浅，但艾潇一眼就能发现。

　　“嘿你还笑！”

　　“回去之后邀请小画光临寒舍。”

　　艾潇眼睛噌地一亮，咳了声，故作矜持，“哦，我到时候看看情况。”

　　假期过得飞快，眨眼就过了四天，艾潇骑自行车载着青时四处游荡——现在他不骑三轮板车了，艾力军买了辆自行车，他放假回来，自行车就是他的。

　　王桨得了学习上瘾的顽疾，经常带着作业来小画旅社逮青时。安林婕这下又给艾潇找到了对照组，“你看看人家小桨多爱学习……”

　　艾潇发现青时给王桨讲题时说话比较多，动笔很少，说得也很简练，几乎不会将整道题的步骤、思路全部写下来。

　　他观察过青时给班上的同学讲题，好像也是这样。

　　晚上，艾潇像模像样拿出数学竞赛卷子，“青时，这题我不会。”

　　青时刚洗过澡，有股洗发水的香气。他接过卷子看了看，很快开始一言不发写过程，写完后推到艾潇跟前，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

　　艾潇：“嗯？”

　　青时：“嗯？”

　　艾潇：“嗯嗯嗯？”

　　青时接不下去这哑巴游戏，“没看懂？”

　　艾潇转着笔，转又转不好，啪啪掉桌上，“你跟王桨他们都用讲的，怎么和我就用写的？”

　　青时眉梢挑了下，没回答。

　　艾潇趴在桌上，朝他挪了挪，靠得更近，一双圆眼睛盯得死死的，大有你不解释就别想跑的意思。

　　青时和他对视片刻，“习惯了。”

　　艾潇：“什，什么习惯了？”

　　青时：“某些人初二都念完了，初一的题还不会解，讲三遍忘三遍，只有写下来，他才不会忘。”

　　艾潇脸红了，这个笨蛋不就是以前的他吗！

　　余光斜向青时，发现青时又在笑。艾潇有点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的小画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画！”

　　青时笑道：“你确定不用我写下来？”

　　艾潇豪迈：“不用！”

　　半小时后，艾潇投降，“青时老师，您还是写一下吧，不是我挑剔，您动嘴不动手时真挺敷衍的。”

　　题讲到一半，安林婕来送水果，正好休息下。青时问：“徐听怎么讲题？”

　　艾潇剥着石榴，“他讲题时话比你多，平时不爱说话。”

　　“他给别人讲吗？”

　　“讲啊，爽哥他们对他有偏见，他人其实不错，就是性格闷了点儿。”

　　晚上班级群特别热闹，都在分享玩了些什么。艾潇忙着回消息，看见徐听又发了一些题过来，不是放假前老师讲的，是竞赛模拟题。

　　艾潇有点不知道回什么，徐听以前不会主动给他发题，这是一个人在学校，做题做得太无聊了吧？

　　这么一想，艾潇那点同情的情绪就上来了，真诚地回复了句谢谢，看见对话框里马上出现“正在输入”，干脆又问徐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徐听：[寝室和教室都很安静，适合刷题。那天发的你都看了吗？]

　　艾潇有些心虚，他光顾着和青时玩了，徐听发的全都没看，[嗯，谢谢。]

　　徐听：[那我明天再给你发些，都是真题。]

　　艾潇想说不麻烦了，但最后还是说：[好的好的，听哥你人真好。]

　　一只手伸了过来，艾潇抬头，看见青时拿走了他剥好的石榴，“你怎么不劳而获呢！”

　　徐听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艾潇忙着和青时讲道理，没再看手机。

　　班级群里聊得热火朝天，放完假回去有好几件大事，一是月考，二是校园杯男足赛和女排赛，三是各科竞赛的校内初赛。班长和体委正在抓壮丁，他们班作为实验班，体育虽然不太行，但集体荣誉当前，不行也得上。

　　青时被体委私敲，手机嗡嗡响。艾潇探着脖子瞅，“稀罕，谁找你？”

　　青时问：“校园杯你会参加吧？”

　　一说这个艾潇立马神气，翻出他已经穿不了的AC米兰球衣，“小垣一中舍甫琴科在此！”

　　青时食指拨了下手机，“体委叫我也参加。”

　　艾潇：“那好啊！”

　　青时摇摇头，“但我不会踢球。”

　　艾潇从小踢野球，觉得全天下的男孩子再笨也能踢两脚，他们班梁梦溪都会射门呢，多简单的事儿！

　　“有我在，跟着我就行了。”艾潇勾住青时的肩膀，“要不这样，反正明天没事，找桨哥他们出来踢一场？”

　　一听要踢球，关乔马上去群里约人，五号下午天清气朗，十多个少年回到初中操场上。

　　艾潇踢起球来有点人来疯，控不住，去初中的路上都是颠着球走的。青时跟他一起在场边做热身运动，被他看出动作不规范，立即好为人师纠正，“青时，你腿要打开，不然容易受伤。”

　　比赛开始，小垣一中舍甫琴科不是吹的，过人、射门、助攻样样出众，半场就踢了对方一个三比零，艾潇独中两元。

　　每次进球，艾潇都满场找青时。青时踢的是后卫，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中，后卫基本就是趟赢或者趟输，没啥作用。但艾潇还是要和青时拥抱，像真正的球星那样用“上树”来庆祝进球。

　　下半场，对手输红了眼，动作开始粗野，攻势也更加凶猛。大家都看出艾潇这队的短板是后卫，青时根本不会踢球，站在场上像个木桩子。

　　这薄弱的一环迅速成为靶子，青时被当做突破口，十分钟就被扳回两球。场面顿时紧张。

　　艾潇有机会就回防，挡在青时前面，“没事，还有我！”

　　青时对一场球赛的胜负看得很淡，丢那两个球是他的责任，但他没有任何感觉。但此时看着艾潇汗流浃背的身影，他忽然涌动起某种陌生的冲动和血性。

　　又一波防守反击，艾潇还在对方禁区，回防不及，对方三人奔向青时，过掉青时就直面守门员——守门员关乔腿都在打颤。

　　鬼使神差地，青时身形忽然一矮，做了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动作——铲球。

　　攻势被断，对方队员和青时一同倒地。艾潇最快反应过来，大喊：“青时！”

　　铲球可不是门外汉能干的事，不是自己受伤，就是对方受伤。

　　对方队员已经站起来，看上去没什么事，青时却侧躺着，双手按着小腿，痛苦翻转。

　　队员们围拢，那和青时相撞的队员面露歉色，“我一急，腿没来得及收。”

　　艾潇蹲下去一看，要命，怕不是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