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初禾二

26、第 26 章

　　26

　　国庆长假，正是小画旅社热闹的时候，安林婕早早给两位高中生准备好了晚餐，却没空和他俩一块吃，中途来看了看，差点没认出青时。

　　“青时长这么高了！”将俩小伙子拉在一起比划比划，“咱小画还是个小矮人儿呢！”

　　青时抿着唇笑，学艾潇的称呼，“安女士，我又来打搅了。”

　　艾潇在一旁抓狂，“我哪儿小矮人儿了！”

　　“哪有什么打搅的，快吃饭，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有客人在外面吆喝，安林婕在艾潇和青时头上一个呼噜了一下，忙去了。

　　艾潇这个岁数，本就是最能吃的时候，满满一桌全是他爱吃的，再加上刚才被自家老妈人身攻击、捧高踩低，这会儿吃得更是来劲儿，等到打了个嗝儿，才发现青时吃得慢条斯理，很有客人的自觉。

　　“嗐，青时，你别客气啊！”艾潇一块烤腊排骨都快吃到嘴里了，想了想，又大喇喇夹到青时碗里，“菜吃那么多干什么，来，吃肉。”

　　青时放下筷子，低头看碗里的腊排骨。

　　艾潇尴尬道：“没，没碰着我嘴！”

　　青时还是没动，又抬头看他。那目光安安静静的，落了点从窗户照进来的晴光。

　　艾潇急了，伸筷子要去夹青时碗里的，“我重新给你夹一块，真没我口水……”

　　青时却在这时将腊排骨夹起来，两双筷子不可避免地碰在一起。青时咬住腊排骨，看上去并不介意，尝了尝，“谢谢。”

　　艾潇盯着青时，眨巴两下眼，觉得刚才怪怪的，但又想不通是哪儿怪，索性继续给青时夹菜，“红烧鱼你也多吃点，安女士买的这种鱼，只有大刺，没小刺……”

　　一桌菜吃完天还没黑，红彤彤的晚霞将小县城照得像戈壁上的夜明珠。艾潇洗碗，青时找了张抹布，擦拭餐桌和案台，又提起垃圾去院子里的大垃圾桶扔。

　　客人们早就注意到他们，以为是老板家的两个孩子。青时经过石榴架时，一位大姐笑道：“你是哥哥还是弟弟啊？”

　　青时停下脚步，没有解释，“是哥哥。”

　　艾潇领着青时上楼，同样的楼梯，两年多以前，他也是这么领着青时上来的，但是这回才走了三分之一，他就有些纳闷了。

　　青时被堵在半路，上不去：“？”

　　艾潇：“我咋觉得这楼梯变窄了？淡季得让艾老师想办法扩修一下。”

　　闻言，青时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艾潇：“你笑啥？”

　　“不是楼梯窄了，是参照物变了。”

　　“咦？”

　　打开房门，艾潇彻底明白什么叫参照物变了，十四岁时他和青时挤一张床毫无压力，可现在……

　　艾潇瞟了瞟青时。

　　青时拿出手机，“我看看蝉子巷还有没有房间。”

　　小垣县吃的就是旅游这碗饭，黄金周哪儿还能有空房。果然，别管是酒店还是招待所，别管是蝉子巷还是新城，所有房型都满了。

　　作为小画旅社的小老板，艾潇当然更知道行情，“没事，我这床结实，挤挤不会塌的。”

　　青时转身走向阳台边的壁柜。

　　艾潇喊：“青时？”

　　青时：“我打个地铺。这里面有垫子吧？”

　　“那哪成啊？”艾潇赶忙跑过去，挡在青时和壁柜之间。两人之间空间狭小，艾潇几乎是被青时和壁柜圈了起来。

　　青时垂眸看着他，眉心微蹙，“你上次打过。”

　　“那是夏天！”艾潇说：“你没看见外面叶子都黄了掉了？再过半月暖气都要通了，现在打地铺准感冒！”

　　青时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艾潇从青时肩膀边挤出去，站在床边划地盘，“你睡里面，不然我得把你挤下去。”

　　青时的行李不多，没什么好整理的，不像艾潇，箱子塞得乱七八糟，收拾都得花老半天时间。青时先洗澡，之后艾潇洗澡时，青时来到阳台上，干燥冰凉的夜风吹拂着半干的头发。

　　余光里有一只眼熟的风筝。

　　青时转过身，眼睑倏然睁大。

　　那是两年前，他与艾潇一同放过的风筝，艾力军亲手做的神女风筝。

　　他走过去，指尖轻触薄薄的画纸，生怕将它弄坏。

　　那一日的情景清晰地在脑海中重现。

　　以前他总是以为风筝只能放一次，因为飞到最高处的风筝会脱离人的控制，要么断线飞走，要么和别的风筝缠绕撕扯在一起。

　　所以风筝不需要做得多漂亮，那是浪费。

　　但是艾力军却给他们画了逼真精美的风筝。他疑惑地想，何必这样劳神费力，反正都会飞走。

　　可艾潇却跟他保证，风筝不会飞走。

　　神女风筝已经有些旧了，看得出修补的痕迹，骨架也已损坏，大约无法像两年前一样放飞。

　　青时出神地看着它，没注意到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下。

　　艾潇夸张地打着哆嗦，嘴里念叨着：“冻死我了冻死我了！”慌忙穿衣时却看到青时站在阳台上。他愣了愣，一看，青时原来在看风筝。

　　“这风筝还在，意不意外？”艾潇边穿衣服边凑到青时身边。

　　青时立即收回手，“这里好像坏了。”

　　“修修补补好几次呢。”艾潇将风筝从挂钩上取下来，给青时展示各种伤痕，惋惜道：“已经不能飞了。”

　　青时点点头。

　　“不过它也是只功勋风筝了。”艾潇得意道：“飞了很多次。”

　　青时问：“其他风筝呢？”

　　“嗯？什么其他风筝？”

　　“其他飞坏的。”

　　“坏了当然处理了啊，安女士说占地方。”

　　是夜色的缘故，青时的眸子更深了些，“那这个……”

　　艾潇盯着风筝看了会儿，笑容干净明亮，“这个不能扔，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它不会飞走。”

　　心脏在胸膛里发出重重的嗡鸣，只有青时自己听得见。

　　“所以就算不能飞了，我也得将它留下来。”艾潇小心地将风筝挂好，“不然如果你哪天回来了，怪我说话不算话。”

　　说完艾潇冲回房间，用小毯子裹住自己，“好冷啊——”

　　青时关上阳台的门，又隔着玻璃窗，看了看陈旧的风筝。

　　放假头一天，作业是不可能做的，艾潇手机响个不停，就算把群消息提醒关了，也有小陶、王桨他们发来的废话。

　　相比起来，青时的手机就安静许多。

　　艾潇和小陶连麦玩游戏，两人都菜，被杀得片甲不留。艾力军下班回来，拉了一车干果，叫艾潇帮忙搬。

　　青时见艾潇玩得起劲，“我去。”

　　艾潇主人翁意识特别强烈，赶紧抓住青时，“别，你帮我打一把，换换风水。”

　　青时看看艾潇的手机。艾潇这才想起来问：“你平时玩不玩游戏？”

　　青时说：“这个会。”

　　艾潇马上把手机塞他手上，“靠你了青时！”

　　干果太多，艾潇话又多，和谁都能瞎扯两句，这一去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跟青时聊过的大姐说：“你哥哥呢？”

　　艾潇：“啊？啥哥哥？”

　　“就跟你一起回来的哥哥啊，他怎么不下来搬？”

　　“噢，他是我们家客人！”

　　一会儿哥哥一会儿客人的，大姐被绕糊涂了。

　　小陶不知道对面已换人，一惊一乍地喊：“潇潇你开挂了？卧槽！潇潇你说句话，我这心里咋这么慌呢？我的潇你不是被夺舍了吧？”

　　连赢三场，青时才开口，“小画有点事。”

　　小陶：“是青时同学啊？”

　　“嗯。”

　　游戏下了，青时看见浮窗上有好些新消息，他本来不打算看，但瞥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徐听。

　　徐听：[上周的竞赛题，这是我的解法，你有空看看。]

　　青时没点进去，放下艾潇的手机，在自己的手机上点开班级群，找到徐听，屏幕的光停泊在他瞳孔里，过了半分钟，他没进行任何操作，又退出了徐听的个人界面。

　　艾潇端着一盘干果回来，看见青时的战绩，心花怒放，“你们学霸都是这么全能的吗！”

　　青时笑了笑，“竞赛题有要问的吗？”

　　艾潇哆嗦一下，“过年过节的，让孩子放松放松！”

　　挨个回复消息，轮到徐听，艾潇耸着眉毛把图片下载下来，客气地说：[好的，谢谢听哥。]

　　对话框上出现短暂的“正在输入”，等艾潇和别人聊完，再回到和徐听的对话框，里面却只有一个简单的：[嗯。]

　　放假大家都睡得晚，但到了一中平时熄灯的时间，艾潇就赶青时去睡觉。

　　青时坐在床沿，“我睡外面。”

　　“不行。”艾潇很坚决：“我睡相不佳，万一踢梦脚，一脚把你踹下去……”

　　两人争了会儿，青时败下阵来，面朝里躺好。

　　艾潇对自己的认识很准确，半夜果然不安分，本来各占一半，各盖各的被子，虽然挤了些，也不至于打架。但艾潇梦里跟人干仗，三两下就把青时挤到了墙边，被子也掀到了青时身上。

　　青时一直没睡着，心里来回转着一些情绪，夜里给艾潇盖了几次被子，凌晨四点多才睡去。

　　艾潇早上眯着眼睛大伸懒腰，在床上摆大字，好半天才发现另一边没人了。

　　“嗯？青时？”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青时了，因为十六七岁男孩的早晨注定兵荒马乱，被子下的裤衩子被拱得老高。

　　艾潇在心里骂了声，赶紧跳起来，捂着往卫生间跑，关上门时还心虚地想：还好不是夏天，青时应该没有看到。

　　解决完艾潇脑袋空白了一会儿，又糊里糊涂地想：青时应该也……会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