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时不迟》木柈

52、债有价，情无价

　　小小的一方被子盖不住贺迟已经粉碎的精神，小小的一方被子当不了贺迟颜面的遮羞布。

　　“小迟。”贺妈妈的声音在被子外传来，“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我想好了。时远说的对，我不应该在这样躲起来。等你好了妈妈就去找个能做的事情挣点钱多少都可以。妈妈慢慢存一定可以还清的，你说对不对？”
　　贺迟突然睁开了眼睛，被子边缘的光随着他的动作争先恐后的寻找机会钻进来。
　　“大学你是一定的考的，你不能放弃自己。妈妈会照顾好自己，时远说的对，我离开了吴承光能活你离开了吴承光会活的更好。小迟，妈妈不会在躲在家里哭了时远说了，光不会一直等在那里，需要你自己去追。”

　　贺迟掀开了被子看到妈妈坚定的眼神，泪痕都还留在脸上只是换了一种姿态。这种神情，贺迟从来没有在他妈妈的脸上看到过。他更想知道全部，时远和他妈妈说了什么。

　　“小迟。”妈妈坐在床边，握着贺迟的手，说：“妈妈不认得几个字，你帮妈妈写个欠条给时远算是...我的一个交代。”
　　“妈。”
　　“孩子，你听妈妈说债总归是一个数字我们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还的清的。可是还有情！”贺迟妈妈握着贺迟的手微微用力，“那就是拿钱也还不清的了。这辈子你是当牛做马不管他对你是打是骂你也得跟着他伺候他，你明白吗？”
　　“......”
　　“我没什么文化但是我知道这钱放在旧社会你就是长工了，得住在他家里没日没夜的伺候他给他家干活！”
　　“......”
　　“所以你得快些好，好了就去找时远帮着他伺候他，妈妈说的你明白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贺迟心里突然对那个‘万恶的旧社会’有了很深的‘憧憬’。他看着妈妈，问：“要住到他家里去？”
　　“嗯。”
　　“没日没夜的伺候他？”
　　“是，这是情债。”
　　“情债？”贺迟突然悟到了另一番滋味，又问：“我要去还时远还...情债？”
　　“是。借的债有价，情债无价。”

　　真是个好日子，贺迟突然对妈妈所说的‘做牛做马没日没夜伺候时远给他家干活’的事情有了无限的遐想......
　　做梦！
　　白日里做梦！
　　别说时远会不会再一次相信自己让贺迟走进他家大门，就连贺迟自己也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已经做了这样的事那还有脸占着便宜还去卖乖？

　　贺迟拿起桌子上早就冷掉的凉粥大口吃起来，不管怎么样至少先从这里出去至少......
　　贺迟望着窗外，如同嚼蜡般的大口大口吞咽着，他想：至少能...看见他。哪怕远远的我也得陪着他。

　　·
　　初一的街头满地都是鞭炮烟花的残骸，前一晚多美好现在就有多狼藉。时远踩在上面走着，脑子里确是昨晚天上绽放的烟火，虽然短暂却是绚烂无比。
　　“冷不冷？”詹晓飞把从时远沙发上带上的毯子裹在沈倩倩身上，“小心别着凉了夜里温度低。”
　　‘嘭’
　　“真好看啊！”沈倩倩盯着一朵朵绽放在黑色幕布上的烟花，“我听那人说贺迟选的都是最好的。”
　　“就是有钱烧的吧他！这有什么不一样的还最好的？”詹晓飞搂着沈倩倩一起看烟火。
　　“不。”沈倩倩回头看了看时远，对詹晓飞说：“他可能是想，给我们最好的。”
　　时远两只手都在口袋里仰着头看着，詹晓飞提前把那些烟火都已经摆放成一排，一个结束了他过去再点燃下一个。
　　烟火照亮了人间夜空，绚烂染尽了时远心头。

　　‘他可能，是想给我们最好的。’

　　·
　　大年初八。
　　“你看看你，我都说了你别这么着急你这么着急是想做什么啊？”贺迟妈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那边护士都说了，他们大夫今天刚刚上班一会儿查了房你如果可以出院他们直接给你办了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们先收拾。”贺迟说：“妈，我真的着急我想出院。八天了我真的想出去。”
　　“我知道你着急那你也等等，看看大夫是在怎么说的。你那腿......”
　　“妈，我腿没事儿。该做的检查都做了我......”贺迟把床收拾整齐站在窗前，说：“我不能再等了。”

　　我不能再等了。至少当面和他说声谢谢......
　　还有。
　　我也不能再等了，我想当面对时远说句，对不起。

　　“快到了。”贺迟妈妈拎着一个小袋子走在前边，一边走一边给贺迟指了个方向说：“就是那个，那个小区。”
　　那是个进门出门都需要门禁卡的小区，门口还有保安站岗。小区绿植覆盖面积非常大，各种植物都是贺迟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中间还有个比他们学校篮球场还大的人工湖......
　　贺迟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这房子...用得着专门找人看吗？！

　　“就这个单元楼。16幢。”
　　楼道里铺着大理石砖，进了电梯贺迟看着他妈妈按下了22楼。妈妈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给贺迟，说：“这是时远给我的，说让我拿给你看他说他那个门是指纹密码锁让我们自己把密码换了他就不找人再给我们换锁了。”
　　贺迟打开，上面是时远的字迹，清清楚楚写着旧密码和录入新指纹的方法。
　　“到了。”贺迟跟着他妈妈，“客厅的里都放着时远给买的各种东西你一直住院我还没有收拾，一会休息休息再拾掇吧。”

　　一梯两户房间很大，南北通透装修的很好。看着像是没怎么住过人的样子。客厅里堆满了各种日用品。贺迟站在门口，仿佛看到了时远一趟一趟往里拿东西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妈，我去...去趟洗手间。”
　　“你去你去在那边！我去厨房看看时远说给我们买菜了，妈妈给你弄点吃的。”
　　镜子里是贺迟没有痊愈的脸，淤青犹在伤疤明显只是比之前消肿了很多可是贺迟还是憎恶自己。
　　即便被自己换掉了，他也无法原谅他自己。

　　·
　　‘欢迎光临’
　　“我飞啊，你想我了吗？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沈倩倩拎着一包热腾腾的板栗举的老高，“哟，时远也在啊！”
　　“这么早你就去买板栗了？”詹晓飞立刻迎上来，说：“外边多冷了，你以后别这么早去买这个了你想吃我去买。”
　　“你不知道，这是上次贺迟给时远买的那家，到了中午就排大队只有早上人会少一点。没事儿我不冷，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啧啧，还是我倩倩最疼我。”
　　“唉，今儿来了以后我又要开始拼命了！”沈倩倩脱掉外套，詹晓飞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一颗剥好的板栗，“初十我就开始补课了，我都算补的晚的李在清初三就开始补课了。没剩多少日子了，我得好好加油了。所以我再来就得等到高考结束了！”
　　“嗯。”詹晓飞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依旧笑着说：“加油，我支持你。”
　　“你必须支持我，你怎么支持我说出来让我听听！”
　　“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詹晓飞又给沈倩倩喂了一颗板栗，说：“微信全天候在线秒回姑奶奶的每一条信息。”
　　“嗯，乖！”沈倩倩摸着詹晓飞的脑袋，满意的笑了笑说：“如果再敢和上一次一样小心你的狗腿。”
　　“不敢不敢，我就是借个狗胆我也不敢了。”
　　“你们......”时远看不下去，“狗到底犯了什么错？”
　　“哈哈哈，你怎么不吃？热热的很好吃啊，不会是因为贺迟不在没人剥皮了所以你才不吃的吧？”沈倩倩瞪着眼睛问时远：“你...不会的吧？”
　　“不是。”
　　“哎哟！时远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好啊，这么白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嗯？”詹晓飞这才注意到从一进门就坐在窗边儿的时远，他连外套都没脱只是拉开了拉链。
　　“嗯，可能......”时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可能昨天有点着凉，估计也是没睡好确实不太舒服具体是哪里不舒服我都说不上来。”
　　詹晓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没发烧。你说不上来哪里不舒服就是因为你全身都不舒服。”
　　“是不是感冒了？”
　　“远哥要不你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詹晓飞说：“店里有我呢，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时远浑身没劲，站起来说：“那好吧。”
　　“时远你吃了吗？”沈倩倩看着他，说：“要不我先去给你买点儿什么吃的，吃了你再回去睡？最好吃点然后再喝包感冒药这样你睡醒了说不定就好了。”
　　“谢谢倩倩不用了。我浑身都没劲还是先回去睡一觉，等醒来饿了我自己叫外卖。”时远拉上外套拉链，一脸疲态对詹晓飞说：“那我先回去了，睡醒我给你打电话。”
　　“唉，远哥有什么事儿记得给我打电话！”
　　时远没再说话，把手放在耳边随便的摆了几下算是回答了詹晓飞。

　　阴天，冷风一吹时远更加难受。真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四面漏风的感觉...时远感觉自己像是肚子疼又好像胃疼，头好像也疼。他加快了速度往家走，或许真的睡一觉醒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