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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李承屹和慕璃下了马车,从教坊门内走进,慕璃才发现这戏园子非常大,但里面十分安静,甚至没有人走动。
      慕璃高兴极了,她从小就听哪个娘娘唤了戏班里进宫来,有时能听见几句,但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

      慕璃一进门,就开始四处乱转,就连路边的梅树都要多瞧一眼,不知不觉,慕璃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踮起脚尖转着圈子走路,发觉自己失态的时候,还是被后来的李承屹笑话出声。

      这次来过一个画着脸妆的中年男子走到李承屹身边,道:“三殿下,这边请。”

      李承屹眼看着慕璃,那人顺着李承屹的眼光看去,弯了弯腰,道:“这位便是沈小姐吧?”

      慕璃收起玩心,端正站好,浅浅一笑。

      李承屹走到慕璃身旁,牵起慕璃的手便向内走去,边走边道:“不必拘束,这里无人敢笑话你。”

      两人在台下第一排最中间坐着,李承屹将写着题目的折子递给慕璃,让她点戏。

      慕璃慢慢看着,李承屹才想起慕璃没听过这些戏,想点也不知道点什么,于是道:“首位为《兰陵王入阵曲》是为歌颂兰陵王的战功和美德而做的男子独舞,它下面的《代面》讲的也是这个故事,不过是群舞,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第三个《钵头》是一个胡人因其父被猛虎咬死,故身着丧服,披头散发,满面哀容,上山寻找父尸。他边走边唱,后来找到那只猛虎,便与虎格斗。下一个《踏谣娘》是一个常年被丈夫拳打脚踢的妻子将满怀悲怨谱为词曲,倾诉自己的不幸的曲子。这些都是现下长安城里最时兴的曲子。”

      “《钵头》吧,那胡人报仇时一定精彩!”

      “那便如此。”

      音乐声响起,第一嗓唱腔一升,慕璃便被这戏曲吸引住了,那胡人演绎到上山寻虎时的哀唱,让慕璃定了神,满脸的动容,好似自己心里也压着一点悲愤。

      慕璃听得很认真,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人走到李承屹身边附身说了一句话,李承屹听后,生怕自己听错了,又皱着眉小声道:“魏少监?”
      那人点点头,又道:“陛下也知晓魏少监是六皇子的人,直接说立六皇子为太子。”

      李承屹轻笑一声,又问道:“那老狐狸怎么说?”

      “魏少监说论德论才都应是大皇子为储君才是。”

      “父皇说什么?”

      “陛下说,让魏少监好好辅佐六皇子,太子之位不定,到最后不一定在谁的手里。”

      李承屹又笑一声,心里想着这位皇帝就算冒着不念立嫡立长的规矩,也要将皇位送给六皇子,真是恨透了自己。

      不过,昨夜李承明刚死,他李承磐就坐不住了,一大早就派了人去宫里请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是为了什么?

      自小皇子之间的争斗,一直是李承明打压李承屹,李承耀帮着李承屹,李承磐从未参与过什么。

      李承屹拿起最近的一杯茶,习惯性的摇了摇,却看出了端倪。
      他将茶又放下,放下后又拿起了慕璃身边的茶,拿过摇了摇,发现慕璃的茶却并未有毒,李承屹的气也瞬间消失了一半。

      此时正好唱到那胡人为父报仇杀死老虎的一幕,慕璃看的专注,也跟着笑起来,甚至拍手叫好。

      李承屹摆了摆手,让传消息的人下去,挺直了腰板,安安稳稳地等着这戏结束。

      戏过,慕璃笑的依旧合不拢嘴,转过身来一看李承屹,发现李承屹有些如坐针毡,但李承屹发现自己看他后,又立马笑起。
      慕璃只觉李承屹奇怪,还没细想,李承屹便喊道:“教坊使何在!”

      一看起来不过半老徐娘的女子从后门走来,忙道:“奴在,殿下有何吩咐?”

      李承屹瞧着茶盏,问道:“此茶是谁呈的?”

      那女子斜着眼看了看角落,角落出了一个人,一看就是二十多岁的,那男人也跟着女子跪在李承屹面前,道:“是奴。”

      李承屹没有抬眼看向两人,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道:“此茶是你所制?”

      男人低着头,埋着胸,道:“是奴。”

      “未曾有第二人碰过?”

      “未曾。”

      李承屹看向茶盏,没有一丝情感,淡淡道:“喝了它,我不找你家人的麻烦。”

      那男人猛地一抬头,紧紧盯着李承屹的茶盏,呼吸开始变快,眼神也变的有些迷离,似是想到了什么,下了很大的勇气,一点一点跪着踱步到李承屹的面前,拿过那盏茶,手抖着不敢喝。

      慕璃见此情景,也想得明白是何事,这自小看多了下毒的事情,今日身临其境倒也不觉得害怕。
      慕璃拿起自己的杯盏,仔细看了看,发觉没毒。

      下毒是心机手段里被卑劣的一种,下毒之人定是没了其他法子,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可卑劣就是卑劣,再不得已也是自己选的。

      李承屹没有大吼,只是死死盯着男人,突然冒出一句:“喝啊。我喝得,你却喝不得吗?”

      男人泪已经落过肩膀,可能是自知逃不过,为了心里压着的人,一饮而尽。

      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喘不过气,只挣扎了三下,便失去重心直着倒了下去,一命呜呼。

      “此药性烈。”慕璃紧搼右手,“下毒之人是要你必死。”

      那人一倒,整个教坊的人都大惊失色,纷纷跪下,跪在李承屹面前的女人更是高喊与此人无关。

      慕璃从坐上缓缓起身,因着她看见了李承屹要杀人的表情。
      李承屹的眼色从杏仁般的圆润变成了狠烈无柔的剑柄,此表情,在李承屹血洗三王府旁路大道的时候露出过。

      李承屹还是没有站起身,只是紧紧握着椅柄,压着怒气,道:“裴尚!”

      那马夫听得声音,从身后小跑而来,看到一人死在李承屹面前,心里大概明白三分,听着李承屹道:“查明此人的家人亲戚,曾在这几日被谁邀去了府上,查到之后。”李承屹说到这里,说不出话来,他又看了看慕璃,怕在慕璃这里生得一个冷血的印象,便又咬着牙道:“救他们出来。”

      卢裴尚一脸懵,若是平常,理应杀了才是,怎么突然要救其家人出来。虽然不解,但是卢裴尚没有多说,应下之后就出了教坊。

      慕璃看着卢裴尚的身影,道:“殿下,他走了,如有刺杀,谁保护你?”

      李承屹道:“光天化日,皇都之内,无人敢厮杀。若是真有不要命的,御林军和金吾卫会随时出现,来保护皇子。”

      慕璃又坐下,安慰着李承屹:“殿下果然聪明,殿下一开始说喝下此杯便留家人一命,我如今才知是何意。”

      李承屹将紧握椅柄的手松开,道:“为何?”

      慕璃看了一眼椅柄,发觉椅柄已经有些破碎,又心下感叹李承屹内力功夫之强,道:“他若是立马向殿下求饶,那定是因为家人还在身边。若是直接一饮而尽,那便是家人已被抓了起来,想知谁要害殿下,便要去查他的家人下落,如此一问,便可知晓。”

      李承屹温柔一笑,道:“戏也看过,现在已快入酉时,一日未好好进粮,饿不饿?”

      慕璃点了点头。

      李承屹道:“漱玉阁内有烈酒。”

      两人走后,那些个跪在地上的人才敢起身。

      夜渐渐黑了,金吾卫们果真出面来清理街道。骑马从百姓之中而过,好不威风。
      只有见着李承屹,那金吾卫们才下马来行礼问安之后才继续赶人回家,此次金吾卫们好似看透了什么,对着慕璃说话也变的十分柔和。

      酒肆还开着,老板娘正站在旗子“相见欢”之下招揽着达官贵人。
      天一晚,便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可以出门。

      两人一进门,就被老板娘清秋安排去了上座听南曲。那最中间台子上弹唱的艺伎见着李承屹来了,匆匆弹完下了场。
      慕璃仔细吃着,又怕哪道菜有毒,李承屹见状笑道:“放心吃吧,相见欢里不会有错。”

      慕璃突然想起,问道:“殿下,今日带我去看戏这事,是殿下何事想好的?”

      李承屹的双箸停在半空一丝又利索收回,道:“沈姑娘看出来了?”

      “我们去的匆忙,但此事下毒之人一定要早早准备,殿下若不是早就有所意愿,怕也是成不了。”

      李承屹沉默不语,又听慕璃道:“殿下,我没有怪你欺骗我。今日你见我在场,隐忍改变了命令,我看得出。殿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自然做自己便好,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是心狠手辣,是温文儒雅,还是心思颇深我等不可及,我都支持你。我不想成为你不能潇洒的理由。”

      在这深冬里,听得了如此漫长爱意的话,李承屹恍然一若,心中枷锁又释冰霜。
      他突然觉得窗外白雪茫茫,但也抵不过这甘愿同渡的曦光。

      思绪被一声殿下打断,李承屹回过神来,卢裴尚已经站在李承屹身旁,附身道:“那一家人没有被人请去哪个府上,只是被邻居威胁着不让出门去。那邻居正是六皇子派去的。”

      李承屹脸色突然暗下,小声道:“明日午时,请皇后、丞相、太府少卿、亲王府长史来六王府,记住,缺一不可。”

      慕璃看着卢裴尚走后,附身问道:“他们会看在殿下的面子来吗?皇后娘娘和亲王府长史倒是会来,但是丞相与太府少卿…”

      “他们不是看着我的面子。”李承屹喝下一杯。

      “裴尚?”

      “为何?”

      “他身怀武艺,身穿锦衣,做事利落,若是我,我不舍得只让他做一个马夫。今日殿下已经猜到与六殿下有关,却还是要他去查明真相,那么他一定是朝廷中人,若是在朝堂中有影响力的人。”慕璃大胆猜想,“莫非是裴郡公的孙子?”

      “他姓卢,范阳卢氏的卢。”

      慕璃明白了几分,道:“原是如此。”

      又过一会,门被敲响,一姑娘手拿琵琶,进了门来,关好门窗,坐在一旁,柔声问道:“殿下,奴家们日日夜夜准备了曲子,一直等着殿下来,可是殿下从未想着奴家。奴家此次前来,可是想着奴家了?”

      李承屹摸了摸那琵琶上的第三根弦,道:“若非沈姑娘饿了,今夜怕是不会前来。”

      那琵琶女看着李承屹摸着的弦,脸面镇静着看向李承屹,转过眼去看慕璃时变得妩媚,道:“殿下之前来,为了沈姑娘冷落了姐妹,一开始奴还不信。既如此...”琵琶女站起身,走出客房,高喊一声:“三殿下有了新欢,自称是三皇妃,姐妹们以后再不必叨扰!”

      慕璃只觉两人怪怪的,但也没有多问。没有多问,李承屹却心里有些难受。

      饭后,李承屹和慕璃从“相见欢”出来,就听着老板娘清秋笑道:“客官们听完曲子吃完佳肴是要去看祈天灯吗?”

      “今夜有祈天灯会?”慕璃来了兴趣。

      “自然有,你们顺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向左一走,再走几米便看到了。”

      慕璃小时在宫里,总是听说各宫娘娘在重大节日里会放祈天灯,如此能真正瞧见,可是高兴得很。

      慕璃拉着李承屹去往灯会时,那大红色的喜庆穿透了慕璃的大脑,她找了整条街才找到一个最漂亮的,刚想拿笔写愿望的时候,对李承屹道:“殿下,你也写一个愿吧。”
      说着示意李承屹也挑一个祈天灯来放。

      慕璃的字写的非常漂亮,之前特地为接近皇亲贵戚而学过,没想到用在了今日。

      两人拿着写好的祈天灯,找到一座高处的拱桥,准备放手而升。慕璃言笑晏晏,李承屹也一脸笑意。

      祈天灯放开的时候,慕璃突然有点后悔没有看看李承屹写的愿望是什么,与其看,不如直接问。两人看着祈天灯越飞越远,慕璃道:“殿下,你写的是什么?”

      李承屹刚要开口,慕璃又想到什么,道:“让我猜一猜。”

      慕璃沉思一会,心有成竹,道:“殿下所写,可是争下太子之位?”

      李承屹要说话,慕璃又道:“不行不行,愿望不能说出来。”

      李承屹正过身来,看着慕璃,一字一言道:“我写的,是娶你为妻,封你为后。”

      慕璃怔在那处,不经意间看向两旁,发觉无人,才转过身去,笑的高兴。

      李承屹站在慕璃的背后,道:“慕璃,其实,我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你自在肆意的笑颜就已经印在我的脑中,你桃花眼下那一枚褐色浅痣衬得你如清水中的睡莲,但我知道你身处的是淤泥的泥沼。在这逃不出的争夺和权利之间,我看得出你的坚韧,也看得出你的辛苦,更看得出你的真情。我自从确认自己爱你时,我便决定,若是这辈子能与你相伴,我也不枉此生来这世间一趟。天下女子之多,已经非你不可。所以,天下男子之众,你可不可以也非我不可?”

      慕璃背对着李承屹,李承屹看不出慕璃的神情,也不知道慕璃的想法,他有些不自信地向后一退,又开始后悔这么早就将心意说出,若是遭到拒绝,李承屹不知该再如何面对她。

      “殿下。”慕璃还是没有转回身,“昨日四殿下亡故,虽没有发丧,今日民间也可游乐,但不可能会有灯会,此次灯会是不是还是你为我一人所办的。”

      “是。”李承屹吐出一个字来。

      慕璃转过身来,一脸笑意,道:“殿下,娶我吧。”

      许是李承屹根本没有想到慕璃会真的爱他,这一句话使他又有些神情恍惚,他愣了一分,突然开始大笑,两手紧握慕璃的双臂,笑道:“你真的愿意嫁我?”

      “愿意。”

      李承屹紧抱住慕璃,自此心安了。算得日子,自从二人相识,除了不得已时相牵过手,还从未相拥。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在紫禁红墙之外,在良辰美景之时,情意相融,冬风已过,却无寒意。

      慕璃垫着脚,在李承屹的耳边小声问道:“殿下何时娶我?”

      李承屹将腰身弯了又弯,生怕累着慕璃,小声道:“很快。我要你从大明宫正门,以皇后之礼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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