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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待在他身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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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总呢?”
“去美国了。”
对公,大家都一致采用了这个说法。
纪修看着床上一蹶不振的男人,把食物放下后,没再多说话,只是转身离开。
作为局外人去劝别人放下当然容易,道理都是现成的,找几个符合当下情况的,排列组合在一起说一说就行了,不痛不痒。
疼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说什么话都显得不痛不痒。
所以纪修选择了沉默,他不知道周世和卫子良因为什么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隐瞒。但他知道,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他只会更难过,更消沉。
“哥,你去看看周世吧。”连卫秋歌也看不下去了:“纪修说,公司现在挺难的,他再这样,说不定纪修就该失业了。”
卫子良:“他要是没本事养你,回来我养。”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卫秋歌无奈道:“你就去看看他吧,分手也要给人个通知吧?你总不能这样不清不楚地消失啊。”
在卫秋歌的软磨硬泡下,卫子良怕妹妹再追问下去事情露馅儿,便点头同意了去看他。
进屋后,他看到的是黑暗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如同僵尸一样的男人。
“你睡得挺香?”他对着男人的背影开口道。
“子良……”周世像是触电般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又尴尬地改口道:“钱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不再这样称呼他了,可现在又不敢叫他的本名。
“你还是叫我卫子良吧,”他看着周世:“这个名字更适合我,对你来说,我就是卫峰的儿子,卫子良。”
周世脸色煞白,嘴唇干裂着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他本应该是愤怒的,但他没有资格,这质问也变得小心谨慎。
“你管不着。”
“我错了,子良,对不起。”周世看着他,“我真的不知道,公司每天发生那么多事,我不可能件件都过问,我真的不知道……”
卫子良:“人命案子也是天天有的吗?”
周世答不上来。
“我爸的一条命,都不配让你过问一句吗?”
周世低下了头。
“你当然错了,你当然对不起,但是你觉得我能原谅你吗?”卫子良看着他:“你动动嘴,我就原谅你,然后和你一起躺在我爸的尸骨上做|爱吗?”
“那你要我怎么做……”周世双手捂着头:“你说啊,你说出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卫子良:“那你把我爸的命还给我。”
周世:“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什么刽子手,我也没有害你父亲的性命。这是件意外,是所有人都不想发生的意外,你总不能把意外发生的事情也全怪到我头上!”
卫子良:“我爸死了!意外?你嘴里的意外,是我的爸的命!”
“是你父亲自己选择的这份工作,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具备资质,还瞒着所有人制造□□进工地,子良,你理智一点,这件事情不是成飞故意要谋财害命,你父亲也有一定的责任。”
卫子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爸的死是他自找的?”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周世从床上起身,走到他旁边:“我只是希望你理智一点,我爱你,子良,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
卫子良一把推开了他:“你是不是疯了?”
周世低垂着眼睛看着他。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卫子良问道。
“我们没可能了吗?”
“我把你爸杀了,然后我们再继续上床做|爱,你觉得怎么样?”
“子良……”
“周世,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卫子良看着周世的眼睛:“你竟然还觉得这是一件你能通过狡辩逃脱的事情?你竟然还觉得我们之间有未来?真他妈可笑,我怎么就忘了,你一直是这种人。你活在上等人的世界里,你的喜怒哀乐自然是最重要的,下面的人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我不是的!”
“我问你,当年,我爸死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你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守规矩的工人又给他添了麻烦。
“你有想过这个人也有妻子,有儿女吗?”
他当时只关注到几千万的投资可能会打水漂,要成飞尽快把问题解决掉。
“我爸死了,你真的问心无愧吗?你真的一点错也没有吗?”
周世的良心晃动着。他当然可以嘴硬地说,没有,我一个总公司的总经理,分公司工地上的事情,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可是他也知道,那晚自己在酒吧里多喝了几杯酒,反复想着那个从高楼上坠落的中年男人,最后酒精占领了理智,他安慰自己,人各有命,别想了。
“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了。”卫子良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那五十万我会还给你的,以后我和你不该不欠,再无瓜葛。”
他说,永远。
“你怎么还?孟舸?你和孟舸好上了?”周世偏执地看着他,那天电话那头的声音,成了他的梦魇。
卫子良看着他,似是在讽刺,又似是在同情。
“不说话?”周世摁住了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几天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愤怒席卷着他的理智,最后嫉妒占了上风。
卫子良并不解释:“和你没关系。”
周世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卧室的墙壁上,伸手扣住了他的下颚,逼他抬头看自己:“和我有关系,和我有很大的关系,你是我的人!”
“从今以后就不是了。”他被迫仰着头,但语气狠烈。
周世:“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跑到他那里去了,他之前做的事情你全都忘了吗?”
卫子良试图摆脱他的控制,却只让周世的愤怒更强烈了些。
“你放开我。”
“放开你?好让你再跑去他怀里吗?”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人?朝三暮四的婊子?”
周世的眼底有些动摇。“我……”
“我今天才算明白,周世,你根本就不值得。你甚至还不如孟舸,他至少有胆量承认他是个混蛋,而你,你只是一个伪君子。”他用尽了全力将周世推开,那力气大得有些意外,周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卫子良才转身要走,却被周世抱住了腿:“我求你,别走。”
“别离开我,别去找他。”他的眼眶发红,抱着他哭着恳求。一个一米九三的男人,缩到地上抱着别人大腿哭泣的时候,也只是这么卑微的一小团。
卫子良顿了下,但还是挣开了:“你觉得我是个婊子,那我就当个婊子给你看,我当年能和他好,现在就照样能和他睡,都是钱,这五十万我卖给你还是卖给他,有什么区别?他至少比你诚实。”
周世的声音像是失了神志的野兽:“卫子良,你不许走。”
这次卫子良的脚步连停顿都没有。
“这事有我的份,就有纪修的份,我没过问,纪修同样也没有过问,你要我告诉秋歌真相吗?”他拿出了深藏在心里,最后的,也是最不堪的筹码。“你要让你妹妹知道,她爱的人也和你爸的死有关吗?”
卫子良握着门锁的手,停住了。
“你有孟舸,她呢?”
卫子良咬着牙,手僵在门锁上。
“你如果觉得我有罪,那纪修也有罪,你如果要离开我,那凭什么纪修和卫秋歌能在一起?你离开我,我就把真相告诉她,大家一起下地狱。”他嘴角竟然多了丝恐怖的笑意。
“你敢!”卫子良咬着牙回头看他。这个熟悉的男人,或者说,这个他自以为熟悉的男人,当下完全是个陌生人。
“我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卫子良走回他身边,抡圆了拳头挥向了他的脸。“你敢伤害我妹试试!”
如果有的选,他也宁可永远不知道这件事。能被蒙在鼓里,何尝不是一种幸福。他明白,这件事全看当事人怎么说,你说他有责任,他就有,你说他没有,他也能没有。全看人自己选择怎样理解。
可他无法接受自己身边躺着的人,就是成飞电话里的大老板,那个对成飞说“你尽快把问题解决掉”的男人。
祸不及亲眷,更不及纪修一个吃闲粮不管闲事的少爷。
可秋歌未必会这么以为。
他那可怜的妹妹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的幸福,他不允许任何人毁掉。
周世的嘴角渗着血,表情却一丁点也没有松动,执拗得近乎癫狂:“你不能离开我,我不许你和孟舸在一起。”
“你他妈的……”卫子良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才能表述当下心底的愤怒。
“五十万,一宿三千五,我按次付你钱,你留在我身边。”周世的脸,不再是看着他体贴温存的男人,而是那个在商场上和竞争对手厮杀的商人,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商量回旋的余地。“卫子良,你敢去见他,我就立刻告诉卫秋歌。”
“你真的这么下作吗?”卫子良盯着他的眼睛,内心隐隐地希望,下一秒,眼前这个发了疯的男人能将附在他身体里的那个恶鬼赶出去,回到那个正常的他。那个,体面正直的他。
但周世没有,他的表情是卫子良从没见过的疯癫,带着得意的笑容,狠狠地捏着他的下巴:“是你逼我的。”
他低下头,狠狠地亲吻上了卫子良的嘴唇。这亲昵的动作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一个雄性生物在自己的领土上宣誓主权,卫子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和孟舸那天的对话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回响在脑海。
“你知道,我心里一直有你。”孟舸在诱惑着他,“他能给的我都能给你,甚至更好的。”
“我爱的人只有周世。”
“他是害死你爸的凶手。”
“我知道。”
“你不是要替他开罪吧?说什么不知者无罪这种话?你心里清楚,他就是有罪的。你怎么还能和他在一起,你永远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他害死了你爸!”
“我知道。”
“钱康,回到我身边吧,这次我一定好好珍惜你,我们之前也有过一段不错的日子,我们可以再和从前一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不可能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是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别人就不行了。”
“他是害死你爸的凶手!”
“可……他也是我爱的人。”
他就这样,成了周世买回来的少爷。没有感情,没有自由,除了欢爱,他们没有任何交流。
他当然可以选择不受周世的威胁,方法嘛,肯动脑筋想想总是有的。
可是他更情愿相信,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待在他身边,为了成全妹妹的幸福,为了这个道貌岸然的高尚原因,他必须待在他身边。
他甚至有些庆幸,周世选择了卑劣的路,因为卑劣,将是他们之间永远摆脱不掉的底色。
他的身体接受着来自周世的进攻。
心,被撕成了两半。
一半爱他,一半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