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男争一男》任北方

30、爱恨情和仇

　　屋子的灯灭着。

　　月光透着纱帘照进来，将床上的人绘出了模模糊糊的影子。

　　周世喘着粗气，汗水滴落在卫子良的眼眶边，仿佛那是他流出来的泪。

　　夜色渐浓，人迷失理智。

　　当做成为唯一宣泄感情的途径，原本浪漫旖旎的情爱变得如同是两只败兽在撕咬，汲取着对方身体的温暖来证明这不是虚妄，这是现实，却又万般痛恨着这现实。

　　在这黑暗中，人分不清善恶黑白，是非曲直，只有最原始的本能笼罩着一切。

　　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不爱他。

　　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和心割裂开，身体肆虐地享受着他的情爱，心牢牢地锁到了黑洞里。

　　待灯光亮起来，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线时，现实再次横亘在两人中间。

　　周世一言不发地去卧室洗澡，卫子良躺在床上，如同没有灵魂的假人。

　　走到这一步，已经是周世能控制的，最好的结局了。

　　他求也求了，跪也跪了，能说的话都说遍了，但是他没有回到过去改天换命的能力，所以他和卫子良之间，注定不能终成眷属。

　　“你他妈疯了？！”成飞在听到他的决定时，差点把办公室的房顶掀了，“建宏是你现在唯一赚钱的子公司，你是没看过年报吗？整个公司去年都是靠建宏养着的！你把建宏扔了，你靠什么养这几百口子人？”

　　周世：“拆了也好，卖了也罢，建宏和我没有关系了。”

　　“你就算是把我杀了，他爸也活不了了！”成飞吼道：“做人总得讲讲道理吧！谁死谁有理啊！谁穷谁有理啊！我他妈就不明白，他们家人做错了事，自己害死了自己，我没找他赔我添晦气，他还有理了？”

　　周世：“这件事没得商量。”

　　“你他妈是不是大傻逼！”成飞急了，建宏是他的命根子，他半生奋斗的心血，“为了他妈的能操个男人，你脑子坏了？不活了是吧？你就算是做再多，他也不会在意的。他就是吸血的水蛭，跳蚤，他们家人当年就这样，两个娘们过来要钱，给完了钱，他又跑出来了，清清高高地说自己不是为了钱，就是让我们认错，我们有什么错？他要是真明理，就该知道，我们什么错也没有，他算计错了人了！你精虫上脑了，还他妈的为了他卖公司，你他妈的是不是傻逼！”

　　周世一拳打上了成飞的脸。

　　“带上你的东西，滚蛋。”

　　“周世，我告诉你，建宏完了，我大不了回老家种地养老，我他妈怕什么！你呢？你就完了，你的公司也彻底完了，你就等着夹着尾巴去找你爸当他的好儿子去吧！”

　　“滚！”周世吼道。

　　成飞将门狠狠地摔上离开。

　　“怎么了？老成怎么捂着脸出去了？”纪修斜靠在门口，看着屋里余怒未消的周世。

　　周世一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一边回道：“建宏……我不打算要了。”

　　纪修：“嫌钱赚得多？”

　　周世：“你别问了。”

　　纪修耸肩：“行吧，楼下来了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要找你呢。”

　　周世：“不见，你闲得没事干，还干起传话的活儿了？”

　　纪修：“呃，她好像跟我大舅哥关系不错。”

　　周世迟疑了一下。

　　“说起我大舅哥，人呢？被你藏哪儿去了？”

　　周世冷着脸：“不知道。”

　　“秋歌叫他中秋节来吃饭。”

　　“他去不了。”

　　“你不是不知道他在哪吗？”

　　“你很闲么？”

　　“有点吧。”

　　“咸就多喝水，别跟我这儿碍事。”

　　“那内小姑娘怎么着？”

　　“不……”周世叹了口气：“算了，叫她上来吧。”

　　小红才一推门进来，就直愣愣地跪到了地上，打了周世个措手不及。

　　“你干什么？”周世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小红：“周总，你大人有大量，你放过钱哥吧。”

　　周世命令道：“你站起来！”

　　“我不，你要不……”

　　“要不你站起来，要不然你就滚蛋！”周世对着小红要刷泼皮的脸，低声吼道。

　　小红被他这恶狠狠的态度吓到了，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然后拿出所剩不多的勇气，一股脑地开口道：“周总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听我说完了。钱哥和我们公司签了合同的，我知道你赔得起这违约金，但是这可能是钱哥最后的机会了。早前儿在十七号的时候我就能看出来，钱哥喜欢唱歌，他真的很有天赋，你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歌手对吧？那时候他身体不好，其实有过星探来找他，但是他压根就没资格考虑这种事情。他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周总你是天之骄子，你不懂我们这种人的，机会对我们来说不是随时都有的，这真的有可能是他人生最后的机会了，他已经三十多了，你见过还有哪个三十多才刚出道的歌手？我知道他很爱你，不愿意和你分开，但是我求求你了，你为了他想一想啊，他的人生已经有那么多苦了，就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有个属于自己的舞台吧。”

　　周世听着她连环炮一样的长篇大论。

　　小红搜肠刮肚也就只有这点词儿了，她说完了等着周世给回应。

　　可周世没有反应。

　　她小心地问道：“周总，你听没听过一首歌啊？”

　　小红用跑调的声音唱着：“做远远看护的月光，不做阻挡你的墙，我的爱是折下自己的翅膀，送给你飞翔。”

　　周世转了过去，背过身对着她。

　　小红心道：也不至于难听成这样吧？她继续求道：“周总……求求你就……”

　　“你走吧。”周世开了口。

　　“周总，你再想一想，周总，钱哥不容易他真的……”

　　“我明天送他过去。”

　　“他真的很爱唱歌，这是他的梦想啊！你不能折断他的翅膀啊！”

　　“我说我明天送他过去！”周世又重复了一遍。

　　小红这才意识到，自己成功了。“谢谢周总，谢谢周总！”她恨不能在原地跳起来。

　　周世仍然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周世当下的表情。

　　小红带着她的喜悦飞奔而出，办公室内再次回归寂静。只有周世僵在那里，表情木然。

　　“小红告诉过你了吧？明天我送你过去。”回家周世换好衣服后，对着在沙发上调吉他的卫子良说道。

　　“哦。”卫子良答。

　　“哦？”周世重复。

　　卫子良抬头看他。

　　“就一个哦，没了？”

　　卫子良嘴角带着讽刺：“怎么，你还等着我感恩戴德么？”

　　周世的嘴巴微张，似是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卡在了喉咙里，他先是转过身，后又不死心地转了回来，看着沙发上聚精会神拨弄吉他的卫子良，再一次欲言又止。

　　最终，他只说了句：“你去洗澡。”

　　第二天傍晚，周世收到了小红传过来的照片，照片里，卫子良一会儿兴奋地和别人谈论着什么，一会儿拿着吉他在录音间里陶醉地唱歌。那张脸上，写满了久违了的快乐。

　　“谢谢你周总，钱哥今天很开心，多亏了你。”小红在微信里说。

　　周世心道，你说反了，他其余那些不开心的日子，才是多亏了我。

　　之后，卫子良去录音室的时间固定在周一和周四，小红车接车送地伺候着，开始周世还偶遇过他们，几次之后，他心里生出了些抵触，故意绕开会遇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段回家。

　　他们的脸，那两张笑意盈盈的脸，总是在看到周世的那一刻，生出异样的神情。

　　如果这个表情有名字，应该是叫局外人吧。

　　第一首demo录完之后，小红兴奋地把歌送到了J姐那里过终审。

　　会议室的门关得严严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完全听不到，小红攥着手心在外面踱步，指甲盖被她摁得发白。

　　“还是差了点意思。”J姐摇头。

　　“他声音条件不错，但是……没有能爆火的潜质。”

　　“但总归也比大部分要强。”

　　J姐：“这次的项目不是选择比大部分人要强的音乐人，是要选能成为下一个程落，下一个顶梁柱的人！”

　　“哎……有点弃之可惜，但确实没办法爆火。”

　　“算了吧，先放一放，毕竟年纪在这儿，优先年轻人吧。”

　　最角落里一直玩手机的男人，听着这基本落听的结论，开口道：“就他吧。”

　　众人的视线望向了J姐。那位出钱的冤大头，沉默的合伙人，从来不发表意见的大佬，突然开口了。大家都好奇接下来J姐会如何应对。

　　“孟总觉得他行？”J姐问道。

　　孟舸放下了手机：“这样的人多样一个不多，少养一个不少，养着吧。”

　　“可是……”有人想反驳。

　　“我出钱养的么不是？”孟舸盯着持反对意见的人的眼睛，语气带着警告：你最好搞清楚谁是老板。

　　J姐立刻开口道：“那就按孟总说的，这么定了吧。”

　　小红兴奋地给卫子良打电话：“钱哥！好消息！过了！你的歌过了！”

　　卫子良看着身侧的男人，他还是痞里痞气地笑。“我说过，你今天会收到好消息的。”

　　“你做的？”卫子良看着孟舸，一点也不意外。

　　“不然还能有谁，”孟舸耸肩：“我说过，我能给你更好的。”

　　“我不需……”

　　“这个对话你还不嫌腻么？‘我不需要’”孟舸轻轻摇着头：“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呢。”

　　孟舸：“走吧，我送你回家。”

　　卫子良：“被周世看到他会生气的，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他拉开了门把手，准备下车。

　　孟舸拉住他的胳膊：“他在乎过你的想法吗？”

　　“在乎啊。”

　　“你可别忘了他是……”

　　卫子良：“你又不聋，你天天在我耳边叨叨我想忘也忘不掉。”

　　“那你还……”

　　“孟舸，你不觉得你自己有点逗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爸的死和他的公司有关系，我和他之间就是仇人？”

　　“不然呢？”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爸的死是建宏公司的违规导致的，这中间所有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违反了操作规则，导致我爸去世的人，都是间接的凶手，但是周世不是。”

　　“他给你灌输的这一套说法？你就这样原谅他了？”

　　“我不需要别人教我怎么想。我也没资格原谅他。他代表的，是那个钱权背后真正的老板，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的不作为，是他的漠视，才会有这一系列的弊端。”

　　“那你和他还是仇人啊，你不应该……”

　　“要是能这么简单地用一个词就把人和人之间所有的关系阐述明白，那这个世界会简单很多。”

　　孟舸皱着眉头，不知道他云里雾里说得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要一个简单的答案，他和周世，是爱人还是仇人，他也只接受一个答案，仇人。

　　“孟舸，我和周世之间，我说不明白，但是我和你之间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舸突然阴下了脸：“我不是告诉过你，话别说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