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男争一男》任北方

35、瑞士和北京

　　瑞士的温特图尔是离苏黎世不远的一座小城市，相比永远鸡飞狗跳的北京，这里着实是无聊了些。可确也如当年周世形容的，这里文艺又静谧，在北京总是要追着赶着的时间，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慢了下来。

　　孟舸买了套房子，里面配备了独立的录音间和乐器室。“喜欢么？”

　　“谢谢你。”

　　无论他做什么，卫子良都照单全收，答案总是那句真诚的谢谢，他不抵触，他便乐得将这交易来的过家家一样的感情当成真事。

　　酒后，孟舸已经将他压在了墙上，他亲吻着自己想念多时的嘴唇，双手捧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这属于自己的嘴唇。

　　卫子良仍旧是——照单全收。

　　“如果我继续下去，你会不会推开我？”最后关头，孟舸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强忍着冲动，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卫子良摇头。

　　“那你会恨我么？”他问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他已经说不会拒绝了，你何必再这么刨根问底地问下去，你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卫子良笑着回：“不会。你是我的恩人，你不碰我，是你的选择，你碰我，是你的权力，无论你怎么做，我都只会感谢你，不会恨你。”

　　恩人。不是爱人，是恩人。

　　孟舸心里有着一股气，他扯掉了他身上的最后的布料，这一刻，他的底线低到了谷底：不爱也没事，不恨就行了。

　　结束的那一刻，孟舸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小时候和周世争玩具车。

　　那是周世爸爸从美国带回来的，会说话，能发光，还能变形，他看着周世在玩着那辆玩具车，凑过去伸手就要抢。

　　孟舸爸爸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脸：“别这么没家教，回头我给你买。”

　　他知道爸爸会说话算话的，可是他当时就是很想玩周世手里的那辆。

　　“你到底怎么才肯把车给我？”他跟周世提条件。

　　“那你拿你那套水浒卡跟我换。”周世回道。

　　他想也没想就换了。

　　换完之后的晚上，他抱着小汽车哭了半宿，觉得自己吃了亏。小汽车他等等就会有的，可是那套卡是他攒了几个月才凑齐的，他恨恨地砸着床，埋怨周世占他的便宜。

　　那辆小汽车他只玩了那一天，之后再也不愿意玩了。一个月后，他收到了一摸一样的小汽车，面对大人等着他开心激动的脸，他只是厌弃地把车子踢到了一边，又换来爸爸的一顿责骂。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个故事。

　　也就个把月后，孟舸的征服欲随着新鲜劲儿一起退了潮。床上的卫子良单调得可以，时间久了，这种乏善可陈的生活就渐渐没了最初的吸引力。他们的相处模式越来越像是婚后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吃饭，交谈，却再也没有更亲昵的行为。

　　再后来，孟舸也不经常来了，从苏黎世到这里的车程不过半个来小时，可对于当下的孟舸来说，半个小时就已经算是很远了，懒得再特意过去一趟了。

　　一年后，孟舸外面的小男孩在醉酒后跑到卫子良这里大闹了一场，算是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打破，把现实又放到了明面上。孟舸其实有很多选择，他可以和卫子良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花心，也可以告诉卫子良这就是他要接受的现实，但他选择了卫子良最意想不到的：他抱回来一个孩子，然后拉着卫子良去荷兰结了婚。

　　有些可笑。像是皇帝老子立他当了皇后，还送他个太子，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去宠幸后宫三千了。

　　孟舸总是有寻常人想不到也理解不了的脑回路。后来，卫子良在而儿子五岁和他辩歪理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孟舸的脑回路原来就是这样的。

　　“你不是无聊么，养着玩吧。”他将那个白嫩的孩子说得像是只猫狗。“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来烦你了。”

　　卫子良也不多问便养起了这个孩子。起初，他也是当成猫狗一样养的。

　　管家太太看着卫子良抱孩子的姿势哭笑不得，顺势将孩子接了过来。他哭闹，他生病，他将食物扔了他一脸，他是自己见过最无法无天的小魔王。

　　可他一笑，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He\'s got magic。”管家太太解释道。

　　相处久了，这个孩子慢慢地真的成了他卫子良的儿子。

　　“你叫卫小也，我是你爸爸，来，跟我读，爸爸。”他对着毫无反应的小孩吐槽：“我得先叫你多少声爸爸，才能听你叫我一声啊？”

　　孩子突然看着他乐了。

　　“行，我先叫，之后你得千倍万倍地叫回来啊！我这人可不吃亏。”

　　他本来以为，自己就会这样，终其一生活在这个异域的小镇里，和这个孩子作伴，看他成长，最终客死他乡。

　　突然有一日，一个陌生的女人敲开了门。

　　“把孩子给我。”她蛮横霸道的样子颇为眼熟。

　　卫子良护犊子一样地把卫小也挡在身后。

　　“我是他妈妈。”

　　卫子良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不想给，又怕这事会由不得自己。

　　“你……要……把他接回去？”卫子良试探地问。

　　“对，他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利决定如何处理他。”女人回道。

　　卫子良察觉出她语意中的不对劲：“处理？”

　　“他和孟家没关系，谁也别想捡我的现成便宜，我不许这个孩子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要把他送到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孟舸此时也驱车赶到。他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张狂的女人。

　　孩子是孟舸的妹妹，孟航的。她当年爱上了夜总会的少爷，意外怀孕之后本打算打掉，但在那个男人各种甜言蜜语的承诺保证下，她一时心软留下了孩子。可这孩子竟然成为夜总会少爷用来跟孟家谈判要钱的筹码。他拿了钱后只给孟航撂下一句话：“你知道这些年我每次跟你做都得吃药才能硬起来吗？我当然是为了钱。”

　　这个孩子前脚逃离了生父的利用，后脚就被孟家人当成解决孟舸性取向的解药，孩子是孟家的，算到孟舸的名下，之后他再怎么鬼混孟家的家业也总是后继有人了。

　　“他现在是我的孩子，证件都是齐全的，你要是敢把他抢走就等着坐牢吧。”孟舸对自己的妹妹一点情面也不留。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孟航冲着他嘶吼道。

　　“你自己造的孽，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不谢我，还怨上我了？”

　　“他们说这个孩子送去领养了，我这辈子都不用再见他！我不想见到他，我不想再想起那个王八蛋！你要我看着那个男人的骨肉生活在我的家庭里？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和那个男人都该死！”

　　“可他也是你的骨肉啊……”卫子良不敢相信眼前的生母，竟然能对一个无辜的孩子有这么深的恨。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能孟家人血液里沉埋的就是自私吧。

　　孟航容不下小也，孟舸也在她隔三差五就闹一场的发癫发狂中渐渐失去耐心。直到她用死威胁众人，孟家人终于开始害怕，想要商量解决办法。

　　“你要是喜欢孩子，我去试管做一个送你好了。这个也不是我的，试管做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我的孩子。”在孟舸心里，小也仍是当初那个和小猫小狗没区别的宠物。

　　卫子良拿出了藏在行李箱底，那张周世给他的银行卡，没怎么费劲就买通了管家太太，偷走了孟舸保险箱里自己和小也的证件，飞回了北京。

　　小红帮他找了份编曲的工作，拖孟舸那间录音室的福，这几年的摸索倒是让他在这份新工作上干得得心应手。

　　能再见到周世这件事，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承诺总归是承诺，有些机缘注定是没有解的。

　　卫子良凌晨接到了电话，小红的下属托他来接人。小红一身酒气喝得酩酊大醉，卫子良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这么晚了，孩子一人在家没事吧？”小红左边的下属和卫子良很是熟稔。

　　“他已经睡了，我让邻居帮忙看着，没事的。”

　　“行，那卫哥，红姐就交给你了啊。”旁边人放下了小红的胳膊，卫子良搂紧她后点了头。

　　一行人对着他们的背影啧啧评判着。

　　“哎，卫哥真是新好男人，对老婆这么体贴这么理解的男人这个世道可太少了。”

　　“没本事的男人就只能懂事，你没听过吃人的嘴短么，他老婆能赚钱，他当然得好好伺候着了。你看，小白脸就只能这样。”

　　“男的在家看孩子，女的出来喝大酒，这是社会进步了！”

　　角落处抽烟的男人没意识到烟蒂已经燃到了头，直到火焰烫到手指才吃痛地将烟蒂扔掉。

　　他没忍住，快跑了几步上前。

　　卫子良抱着怀中已经不省人事的女人。

　　周世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笔直地站在他对面。

　　北京的冬日总是带着要给人点厉害的尝尝的狠劲儿，寒冷将空气稀释得让人喘不上来气，随着每一下呼吸寒气都抢着要钻进人的五脏六腑里。

　　两个人的脸旁各环绕着一圈浓浓的哈气，风才要吹散，人就立马续上，远远地看着，还以为是漫画格子里，画家只画好了画面，忘记了填上对话的内容。

　　你结婚了？

　　对。

　　还有孩子了？

　　对。

　　挺……好。

　　嗯。

　　你为什么没等我呢？……没事了。本来你也不该等我的。

　　……

　　祝你幸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