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omega》佞蜀

6、Gentleman 6

　　雾霭星的天气很稳定，或者说由于天色常年阴沉，抬头总不见阳光雨露，整颗星球像被装入灰色布袋的琉璃石。
　　至于说“琉璃石”，是因为这颗小星球位处吡兔耳星系位置偏外周的某行星系中，奇妙的地表运动在人类登录行迹前外显着大量矿产资源，其中以诸多未名但观赏程度奇高的宝石资源为最。崎岖但色泽丰富的地貌与单调的天空遥相呼应，得当地人爱称“琉璃石”。
　　倘若这个恒星系所在的星系再出名一些，雾霭星这样的行星该被联邦政府封为至少D级的资源保护区。

　　可惜，吡兔耳星系是星历史上所记开凿确为贫乏的星系之一，别说雾霭这颗穿梭交通不发达的“石娃娃”，就算是吡兔耳那挤身星团的首都恒星，也很难被联邦新闻提名。
　　声履落魄，意味着资源的丰盛都只是假面。
　　不够喂饱因omega大基数绵延的后代，注定躲避不掉饥荒、战乱与流行病。

　　相对应的，封地在这样一颗星球上的伯爵世家，除了世代绵延子孙，以保证星系皇帝陛下对爵位的垂怜，是根本没有机会往更优越的星系探寻的。
　　毕竟他们拥有一个星球，光靠奴役居民、征收赋税便多多少少足够轮转上百年，嫡室人丁奚落或者生的都是o，何必再费劲往上攀爬。
　　阿迦佩便是其中一员。

　　失忆的第三天，西莱斯终于在能伸手的各处摸清楚了相对关键的信息。
　　他的家族很大，但论嫡庶，他这辈只剩下三位独子，再往上推竟全是枯骨残骸。
　　阿迦佩祖上是身负功名的“开凿元勋”，具有很专业的“开路科技”，甚至直系里还有联邦“研究院”的边缘成员，但多少因为登地打头阵葬生陌路，又实在没沾什么“皇亲国戚”，弄了个悬名高高的“伯爵”，只给了颗不高不低的星球当封地。

　　西莱斯父君的alpha，也就是他的父主，在西莱斯前两个双胞胎omega哥哥年仅五岁时就死于他乡，再多的信息被电子记录浅略地一笔带过。

　　父君杵在庄园盛开的野蔷薇前唏嘘感叹：幸好当时囊腔中的是一位继承伯爵黑发特征的小alpha，否则他嫡君的位置恐怕也要同伯爵的三位嫡子一同葬生于此。
　　被指认为“继承特征”的小alpha就这么在他父君的囊腔里承袭了。
　　并被光彩冠名“阿迦佩六世”。

　　荒谬。
　　属实是荒谬。

　　西莱斯静静立在花影下，任凭比他个子还高一节的父君温柔地捻走他发间的花瓣，耳畔还受嘱：“您还是同小时候一样，笑也不喜笑，哭也默声哭。”
　　“您继承了他的一头黑色卷发，或许他那次回来还能赐予您一个古地球的东方名字。”

　　西莱斯完全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安抚半日思故半日忧伤的omega，他暂且不能确信这位“带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生父是否明晰他的性别。
　　“还好有你，我亲爱的西莱斯蒂亚。”
　　“还好有你，我和你的哥哥们才能这样优渥地生存着。”

　　浑身僵硬地接受了父君几乎把他罩在怀里的拥抱，西莱斯找不出一句话来寒暄。
　　或许，他是说，您或许就生不出alpha呢？
　　对方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瞳色里的柔和爱意，西莱斯不带表情地和他对视，时间越久越觉得毛骨悚然。

　　先错开视线，西莱斯又一一扫过不远处被父君邀出来在伯爵花园享用下午茶的“亲戚”们。
　　他只凭着本能，边记这些人的脸边忖度着什么。
　　不多时，就扫见了花丛深处和一群o围在一起的粉毛。

　　＊

　　“哦我的天呐，这是什么东西！”小o们围坐一团，有人很快看见了不同寻常的腺体咬合器。
　　这东西设计发明的初衷据说是为了缓解omega发情热被alpha标记后的类印刻效应。然而现世早就掀翻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成为a标记o后宣示主权的招摇枷锁。

　　再惹人喜爱的淡粉色布在巴掌大的仿真蜘蛛上也会叫人汗毛耸立。人类征战宇宙、探索未知、赓续文明记史近万年，依然丢不掉刻在基因里对某些昆虫的畏惧。

　　弥米尔缩了缩脖子，又反手摸了摸蜘蛛腿，面色飞快泛红，羞怯喃喃：“是伯爵大人那天……给我戴的。”

　　所有人瞬间了然，霎时有嫉妒、羡慕、怪异的眼神往他脖子上投。
　　最终大家只能干瘪瘪道：“哈哈，伯爵的品味好独特，你真的好幸运，这只昆虫和你的颜色好配……”
　　这一群都是阿迦佩的alpha在外地捞回来的小o，但都不是正室，所以没资格围坐到伯爵那一圈，大家无聊端坐在这里唠家常，话题就逐渐大胆起来。

　　有一只毛色同样偏淡的omega主动坐到弥米尔身边，他刻意仔细观察了一下咬合器，极为小声道：“你居然还有空隙戴这种东西。”
　　弥米尔沐浴在庄园的人造阳光下，娇红色的睫羽扑闪两下，抿了口茶温声囫囵了几个字：
　　“他不行。”

　　众小o们没听真切，纷纷把耳朵挨近：“什么？”

　　弥米尔脸上红晕更甚，好像把什么羞涩的事情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再黏糊糊说：“哎呀~别问了。”
　　粉色卷毛兔半遮住面庞，谁都没看得清他的神色，只能一味听见：“这种事情，很私密的，怎么好意思……”

　　众人：“……”
　　也不是那么想听你说就是了。

　　大家都是混迹在各种阶层里的omega，就算真正了解到娇嗔于谋生的重要性，也不会像他这样随时都在揉捏身段摆弄造型。
　　更何况同为omega，能察觉到这位小粉没有被伯爵终身标记：那还关心那么多如何，没有子嗣是不可能再上几次大人物的床的。

　　所有人深谙就傍上alpha这件事，对方的初夜是怎样难得的机会，世界上的o太多了，只要你想，都能找到“代餐”。
　　而受追捧的一方大都喜新厌旧。

　　浅发小o目睹他们嗤之以鼻、纷纷移走注意力，这才降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你那天晚上真的发情了？”
　　弥米尔盖下眼睑，声音完全撇去黏性：“嗯。”
　　他预料般掐住一旁的人，侧过头来发丝遮住上半张脸：“泽弗，你别一惊一乍的。”

　　泽弗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疯了？”
　　“不是我的问题。”弥米尔头现在还痛着，“他的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我被他揭开阻隔器没多久就彻底晕了。”
　　“直接揭阻隔器，他这么变态？”泽弗紧皱着眉，“他们这些贵族不一般都有什么‘餐前礼仪’吗？”

　　弥米尔摇头：“他没有标记我。”
　　泽弗脸色更难看了：“啊？”
　　弥米尔肯定：“是的，他没有标记我。我当时确实已经处于发情热了，可是……”

　　“他不是刚成年吗？就算要在表面上挨过联邦未成年a保护法，那天晚上也已经能名正言顺地……他看不上你？”泽弗怎么想也不对，“这和看不看得上没关系啊，都临门一脚了，你那信息素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抵挡吧。”
　　“失手了。”弥米尔坦然，“别说终生标记、临时标记，我甚至怀疑他整个过程都没触碰过我。”

　　泽弗大为震惊：“……他对依兰香过敏？”
　　粉兔子眯起眼：“不见得。”
　　只是他事后检查身体发现，腺体、肢体、衣物上没有残留任何一道陌生的信息素。

　　“所以当晚只有你一个人在那发情，他、他该不会就是好这口吧？”泽弗愈说愈觉得有理，“把o弄发情，然后点个丰盛晚餐，高高在上好整以暇……”
　　弥米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瞎猜。”

　　泽弗在花丛间偷偷往主位方探了个眼神：“我在他堂弟那边做事的时候就有所耳闻，这位小伯爵打囊腔里承袭就是因为仪器预测出的黑发银眼。”
　　“据说罕见的发色完美遗传‘阿迦佩五世’，且容貌昳丽，即便身体比一般alpha羸弱，阿迦佩中也没几个人敢忤逆他的。”
　　“性格孤僻，不苟言笑，根本不像个十多岁由宠爱与荣誉拥簇着长大的孩子。”

　　藏在繁花错乱里遥遥一见的身影正披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黑色卷发随意扎捆，拢在身前，面庞因距离而模糊，窥视不到一秒对方便敏锐地转头往这边探来。
　　泽弗急忙错开视线，口中连番喃喃了两声：“邪性，太邪性。”
　　“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很邪。”

　　弥米尔一边拍着他的背脊安抚着，一边往侧边的野蔷薇上望：“那天他虽然没有标记我，也依然‘贴心’地令人给我用过omega强效抑制剂。”
　　“就算失手了，我也暂时不会被赶出伯爵庄园。”
　　“……也就是还有机会。”

　　不远处有人朝这边打招呼，好像在邀泽弗过去。
　　浅发小o起身，转头弯腰同弥米尔叮嘱寥寥叮嘱：“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别忘了，诱你发情还给你强制注射药物，他妥妥精神有问题。”
　　“你洗过多少次终生标记你自己记得，哪怕伯爵府再金碧辉煌，这里也不过是个不知名的小行星。”

　　“弥米尔，你经不起再洗一次终身标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