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暮》玖宝

3、第 3 章

　　黎欢从不曾想过，一个人笑起来可以这么好看。

　　王成才曾说过，那个叫秋菊的琵琶女冷脸的时候倾国倾城，可一旦笑起来，那简直花好月圆，感觉一瞬间天都亮了。

　　当时的黎欢嗤之以鼻，有那么夸张吗？
　　现在的黎欢百分之百肯定，有。

　　但秋菊啥也不是。
　　不仅是秋菊，是全天下任何人都无法跟眼前的少年相比。

　　“你笑了。”黎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回想自己过去的十七年，最开心的时候，莫过于在赌桌上一把赢了十万贯。
　　可此时此刻他的开心，比赢得百万贯，千万贯还要严重。

　　他的内心除了喜悦还有充实，仿佛被“幸福”二字所填满，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捧住少年的脸：“再笑一个。”

　　少年怔住了，片刻后才陌生的说：“我不会笑。”

　　“瞎说，你刚才就笑了。”黎欢双指按住少年的唇角，帮忙往上勾起来，“对对对，就是这样，来跟我学。”

　　黎欢咧嘴笑了，露出八颗大牙。
　　少年照葫芦画瓢，也跟着笑了，露出一排贝齿。

　　明月高悬，洒下的清辉明亮怡人。
　　两个人脸对着脸，你笑我也笑，笑的像一对傻子。

　　*

　　黎欢觉得少年瘦了许多。

　　可能是夏季天热，胃口不好。

　　于是这天黎欢临时决定，带着永夜去街上溜达溜达。渝州的夜市很热闹，恰逢七夕，大街小巷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五颜六色的烟花不间断的在夜空中绽放，七彩炫烂的花灯承载着祝福顺着河流渐行渐远，街头巷尾耍把式卖艺的，摆小摊套圈圈的，还有叫卖做小吃的应有尽有。

　　少年从未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无从落脚，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黎欢看着好玩，走过去钳住少年的手腕：“过来。”

　　一路领着，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握紧了手就不会走丢了。

　　“来试试？”黎欢问老板买了十个圈圈，递给永夜。

　　少年一开始不知道这怎么玩，黎欢给他做了个示范，少年学会了，把巴掌大的圈圈丢出去，不偏不倚的正中地摊上摆的小玩意。

　　“厉害啊！”黎欢夸张的鼓掌，“继续继续。”

　　少年熟能生巧，越来越顺手，随便一丢就中，引得过往路人纷纷侧目，鼓掌声连绵不绝。
　　这可苦了摊主了，到最后都求神拜佛希望别再套中，可惜事与愿违，少年百发百中，前前后后五十个圈圈，把摊位一扫而空。

　　黎欢：“开心吗？”

　　少年捧着礼物，点头应道：“嗯。”

　　“走，我请你吃大餐。”黎欢拍拍少年脊背，回头看向愁眉苦脸快要哭了的摊主，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元宝给他，“谢谢，我家小孩玩的可开心了。”

　　黎欢想请少年吃鲍参翅肚，可少年摇头，似乎没什么胃口，黎欢只好请他吃路边馄饨。

　　“你饭量少了，刚到我家的时候多能吃啊，一顿三碗米饭呢！”黎欢紧张的不行，“你是哪里不舒服吗，生病了？还是水土不服？”

　　“没有。”少年的嗓音很轻，奶猫似的抓人。

　　黎欢心里莫名有些悸动不安：“咳，那个……要加辣吗？不管什么东西，加了辣才够味。”
　　黎欢正儿八经渝州人是无辣不欢的，少年也不怕吃辣，看黎欢这么期待跟自己口味相同的模样，他便点了点头，伸手去拿辣椒碗。

　　“我来我来。”黎欢抢着去拿，却刚好跟少年撞上，双手相碰，黎欢宛如触电般整条胳膊都痉挛了一下，人也如同遭雷劈了似的，心脏“砰”的一下，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黎欢急忙把手缩回来，下意识按住躁动不已的心脏，有些呼吸困难的用力敲了敲。

　　怎么回事？

　　跳得好快。

　　少年舀一大勺辣椒倒进馄饨里，转头就看见黎欢一副被开水煮熟了的脑袋，惊讶道：“欢欢，你怎么了？”

　　“啊？”黎欢如梦初醒，耳朵根都红了，“我，那什么，就，那个……那边有卖糖人的，我去买点。”

　　他说完这话，马不停蹄的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出老远，黎欢呼哧带喘。

　　等喘匀了气他才烦躁的抓头发。
　　妈的，跑个屁啊！

　　某处有些热。
　　不会吧，有反应了？

　　他是，一个不小心的喜欢上了……

　　“公子，要烧饼吗？”一个弓腰驼背的老太太推车走过来，大夏天的，她裹的倒严实，甚至戴了头巾。

　　黎欢心不在焉的“哦”了声。

　　老太太停住车，一瘸一拐的走到黎欢跟前儿。

　　那一瞬间，这几个月的苦练武功拯救了黎欢。

　　在杀气扑面袭来的刹那，他本能躲闪，只听“啪啪啪”三声，三枚毒镖狠狠扎进了墙壁里。

　　黎欢脸色大变，回头一看那老太太……什么老太太，居然是秋菊！

　　“你为什么……”黎欢想问秋菊杀人动机，但秋菊不会给他闲聊天的时间，提脚一踹板车，连同满载的沙袋一并朝黎欢冲去，将他“锁”在了墙角。与此同时，影子从上空罩来，秋菊微愣，本能仰头，只见身穿墨色锦衣的少年从天而降，永夜出鞘，厉寒的剑气将整个盛夏染的透心凉。

　　“锵锵”两声，兵器相撞，秋菊面露困惑，含怒的杏眸死死盯着少年。
　　少年面色极冷，毫不收敛剑势，甚至释放出内力来与之相拼。

　　秋菊咬牙切齿：“动手！”

　　一声令下，无数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少年心里一乱，内息震动，被秋菊的内力正面顶撞回来，只觉五内绞痛，一股腥甜涌上咽喉。
　　再看那边，黎欢并没有被大卸八块，他出剑横扫敌军，将少年所教授的剑术完美复刻，虽不能立即取胜，但自保没问题。

　　秋菊想去一击必杀，却被少年拦住了去路，手腕柔柔一转，宝剑在半空中划出流丽的弧度，一道淡银色的光芒，稍纵即逝。

　　此剑出鞘，你将长眠地下，再也看不见黎明晨光，是为永夜。

　　秋菊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黑衣杀手并没有因为领头人的毙命而方寸大乱，反倒是少年杀死了秋菊，好像虚耗过度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煞白。
　　黎欢只看了一眼，三魂顿时丢了两魂半，提起内力驾着轻功冲到少年跟前儿，为他扫去黑衣杀手释放的暗器。

　　“没事吧？”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嘴唇，黎欢心都疼麻了。

　　他欢爷又懒又馋，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
　　他为什么每天卯时不到就爬起来练剑，子时到了还在打坐练内功？

　　“别怕。”黎欢扶着少年劲瘦的腰身，用力握紧剑柄，“有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