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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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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花节通宵达旦是平常,此时,临近街市的位置远远还传来孩童的嬉笑,花灯一片,望过去光亮如白昼。
高昝看着外面的景色,再瞥见身旁闭眼的男子,不禁打趣道:“这杨家大小姐到底是给你下了何种迷魂汤,竟然叫你放下朝拜的事例,破例出来?”
“我也不知。”陈渂睁开眼,眼中的迷茫不像装的。
他原本是不打算在今夜出来,于皇家的他来说,灯花节满足不了他的愿望,更何况朝拜的事加身,他最近异常繁忙。只是突然想起太子会邀请存清,又脑补她和他人相处,便心中吃味,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放下手中的公务。
高昝也只是问着玩玩,没想过陈渂会回答,听闻不由得睁大眼,吃惊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幸看着你为情所困,倒是稀奇。”
“防布图,太子可要着手给乌兹了,”高昝咂咂舌,“他可真是皇帝的好儿子,那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好在你提前叫人把真的换走,不然若是交去乌兹,南疆和北疆就直接沦陷了,太子还怎么做他的春秋大梦。”
陈渂对此并无感觉,“迎各国使臣,你意下如何?”
乌兹、颧余、茂林、湘江跨吴江南面,乌山靠北处有桂春、香菱,西楚靠牙县,其中香菱、乌兹、牙县接壤,乌兹近来更是和香菱接触频繁,西边倒是不用太担心,西处土地贫瘠,人口少,连基本的国度制度都未建立,暂且不足为惧。
高昝听闻正事,神色正色起来,“此时是联系湘江的好时机。”
湘江和乌兹矛盾不断,早就互生怨气,打不打都是迟早的事,如今还欠一把火,将两国的怒气点燃。
既然乌兹想要联合香菱攻打大金,有这样的野心,定然不会放过湘江这样的小国,将来暗地和其交谈同谋,先将乌兹打尽,后续再收腹这些小国家,完成统一。
“时间还早,拿到防布图,起码还要部署一段时间,”陈渂道,“现如今还是先想想如何阻止太子拿到十八部兵,勇毅侯府也不能下台。”
高昝倒不担心,陈渂既然如此说了,到时候想方设法也会达成目的。
“远王殿下自从你回京之后可是一次也没来找过你。”高昝不嫌事大地说,“怎么?他不和你玩躲猫猫了?”
陈渂毫无感情道:“戳穿了。”
高昝觉得不可思议,“按你的态度,我还以为至少得朝拜过后。”
“他得了先皇的金库,已无心遮掩。”
高昝可惜道:“那还真是薄情寡义,亏你这么多年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陈渂眉目清冷,眼里丝毫没有以为陈允的事而感到寂寥,“各取所需而已。”
“崔格应该赌徒想不到本事不小,勇毅侯府守卫也算严密,偷了图竟叫杨老将军至今都未发现不对劲。”高昝说这事也是偶然想起,便提道。
陈渂听了,目光幽深地瞥向他,“你最近不是和二小姐走得近?”
高昝不以为意,“和她有什么关系?”
看他真的不知道的模样,陈渂不隐瞒,“存清的及笄宴我去了,图是半道从崔哥身上替换的,可这把图拿去崔格手里的是二小姐。”
之前不说,是觉得杨栩若于他无关,说与不说,没多大的影响,既然如此,陈渂懒得去多此一举。可现在存清是他认定的未来携手与共的女子,这事便不算与他无关。
高昝既然有意娶二小姐,那么就要先得将此事处理妥善,不然恐怕这二小姐就活不到他娶她的那一日。
剩下的路,两人都没心思说话。
陈渂体谅高昝此刻的心情,好心地让人把他送回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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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间隔的一天不长不短,存清当天如约而至。
陈渂选择的地点在茶楼。
她在顺安的指引下进入包间,梦春和识香守在包厢外。
各国使者也是在今日进金都,街上多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对外地的人进行售卖。由于年后新春,大街小巷挂满了红灯笼,家家户户的门窗上贴满了对联和窗花,稚童的手里还提着花灯节那日的灯花,穿着喜庆的红棉袄穿梭在小巷子中。
包厢热火,存清脱下棉袄,打算找地方挂上。陈渂从她的手上接过挂起,随后牵起存清走到半开的窗前。
“那里是此次朝拜使臣所居住的客栈。”
存清顺着他的视线向过看去,底下商贩的叫卖,杂技演员就着几根细绳在空中跳跃旋转,周边的百姓围城一个圈,待表演结束,掌声激烈。稍后便有演员端着小盆靠近观众装打赏的银钱。
大金有打铁花,杂耍以及皮影戏许多有趣的活动。
只是如今是白天,就只有杂耍。
但尽管只有这一项,还是引得外族长相的人驻足观赏。
“朝拜每三年一回,每次都是住的这家客栈,”存清不解地问,“有问题吗?”
陈渂一手端着热茶,一手撑开窗户,“你注意看杂耍那群人的旁边的黑衣男子。”
存清这才把眼神聚焦在那人身上,此人弓偻着脊背,不知是忧心还是无意,不管看多久,男子的脸不是被周边的物体遮挡住,就是偏向另一边。
“那人有些熟悉。”看了许久,直到男子慢慢走近客栈,身影彻底消失,存清才回复。
如果不是刻意观察,男子一身黑衣溺在人群当中根本不会叫人怀疑。
陈渂没叫存清猜,直言道:“那是崔格。”
客栈里住的使臣,不管是皇帝,还是大臣和皇子都派了大量人员在外监视。
太子要想和乌兹取得联系必然是要和人接触,他不敢亲自来,便叫崔格来掩人耳目。
存清反身,看着陈渂,“他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
当时哥哥还担心因为太子求情,陛下会放崔格一马,但后面哥哥据理力争,驳回了太子的求情。太子竟然在陛下的跟前偷天换日!
“他是受太子的指示?”虽是疑问,但存清已经下定结论。
除了太子包庇崔格,私底下将他换出,没有其他可能。
“太子手下的人,去见外国使者,你觉得意欲何为?”
存清费解地咬住唇瓣,“不知道。”
陈渂将早就准备上的衣物拿出来,“换上吧,不知道就得去一探究竟。”
存清看着衣物,没有迟疑,去到屏风里换衣。
因为是郎君的衣服,她将头发也变成一道高马尾。
“好看吗?”陈渂将她上下打量,“是我喜欢的绿色。”
青绿色的衣服仙气飘飘,外层是一层白纱,教那绿不过分明艳,裙摆的点点墨竹,多了分文人气质。
存清为女子,身量比男子小上许多,腰间盈盈一握,纤细柔美。
不过瞧着不太像是男子。
陈渂将手支在下颚,指尖从茶壶底下挂出些黑炭,在存清脸上一番比划。
冰凉的指尖在皮肤上划过,存清的脸变成了花猫,怎么瞧怎么不对。
陈渂做完一切,淡微点评道:“丑是丑了点,但没人会认出你是谁了。走吧。”
存清虽然难以忍受自己丑陋的模样,但为了不被有心人发觉,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进客栈,存清看着身边皎皎如白月的男子,“你不遮掩吗?”
陈渂摇摇头,“我来是因身上有任务,你进来了就自己去找崔格所在的房间,小心点。”
手心被塞上一张纸条,存清握紧。
进来没多久,陈渂就被人迎上去,存清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气,看来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躲到隐秘处,她打开纸条,里面是崔格要去的房间。
在四楼。
存清这副打扮,不太能引人注目,一路上格外轻松就到了房间。
门前排放着两个高大的花盆,存清想躲着,但门前的两个高大汉不由让她恼。
他们站在门口,她该怎么听。
正纠结,外面的小二上来送水,门外的大汉拦住对方。
那小二一笑,“这是大人的药。”
外面的人叫小二等一等,其中一位大汉则是进门去禀告。
趁着门外只有一个大汉,注意力全心放在小二身上,存清躲到掐着死角,小心翼翼地往那花盆底下躲。
她时刻关注着小二和门前大汉。
还是太暴露了,不用专门来看,斜眼一瞟就能瞧见心怀不轨的她。
三楼,存清和下面的陈渂对望。
下一秒,陈渂便开口道:“听闻乌兹国的使臣来时路上遭遇狼群袭击,本殿作为主家理应去照看一二,不知掌柜的,十六王子被安排在哪一间屋?”
他的声音不小,那原本站在门外的一名大汉,闻言看向楼下。
十六皇子提前嘱咐过他们,也提早预料到人会来察看。
大汉下楼,和陈渂面对面时,屈膝握拳贴到胸口行礼,这是乌兹的礼节,陈渂也回了对方一个大金礼节。
“靖王殿下稍等,王子现在正在处理伤口。”
说完,大汉就打算重新回去守门。
陈渂:“我带来许多伤药给王子,放在楼下,劳烦你先去取上来。”
大汉脚步顿起,像似思考,陈渂在一旁也不急,静静地看着对方。
最终大汉还是下楼了。
“掌柜知道在哪,”陈渂说,“你领着他去。”
掌柜是陛下的人,此时有些两难,陛下吩咐他要好好看住二皇子,现在乌兹的人眼睛又盯着他引路,周围又没有别人。
“这······这·····”
大汉面上有些不耐,陈渂笑着看着掌柜,“快去吧,莫要耽误他的时间。”
掌柜在这样的境地下,也不好推辞,跟着大汉下楼,心里只期盼着二皇子不会因为这点空隙做出些不好交代的事情。
存清这头没闲着,在陈渂支开大汉的时候,抓住小二把视线放在楼下的热闹时,就趁机躲进花盆下面,巨大的盆栽和凹凸的设计,刚好能够遮住存清的身形。
等下面掌柜和大汉回来,陈渂的方位没变,大汉也没察觉到存清的存在。
花盆底下的凹槽刚好连接到屋内,声音也分外的清明。
“你就是太子派来的人?”十六王子一口轻柔的嗓音,“防布图在哪里?”
崔格规规矩矩地把防布图交上。
十六王子翻阅了两下,无甚兴趣,便丢在一边,“黄金呢?”
崔格目光一顿,什么黄金?他怎么不知道?好啊,他的一百两迟迟拿不出,对别人黄金倒是大方。
他说:“之前大王子说事成之后,要给我一百两,想要黄金,你是不是也要把你哥哥欠我的还了。”
十六王子受了伤,还答应见崔格,就是因为黄金,现在这个中间人倒是先叛变了。
他有气无力地瘫在床榻,笑盈盈地答应:“好啊。”
崔格的眼里露出狗对骨头的渴望,透着精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十六王子对方才进来的大汉道:“把一百两交给他。”
大汉从胸口掏出钱口袋,随手一扔。崔格见状立马蹲下捡钱。
看来钱袋里的数量不差,他才乐呵呵地收尽怀里。
转头又将揣在怀里的东西交过去。
崔格知道那是金库的钥匙,但陈郢这几天对他酷刑受尽,不得已交出防布图,至于这黄金,他可不敢拿。他进来时,身后一直跟着人,随时监视他。一不小心被发现,陈郢不得杀了他。
收了这一百两,崔格已经满足了。
看着金库的地址和钥匙,十六王子指挥着大汉,“拿着钥匙去瞧瞧。”
崔格要走,被十六王子手下的人拦下。
“还要干什么!?”
十六王子笑着说:“别急,先坐下,喝口茶。等他回来了,你就可以离开了。”
房间里不止大汉一人,还有数个肌肉发达的男人。
崔格平日胡搅蛮缠被陈郢去个干净,也清楚以他瘦弱的身板扛不住什么,于是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存清在大汉出来前弓着腰离开。
从后门偷偷离开客栈,陈渂也在对面茶楼等着她。
“防布图怎么会在太子手里?”存清不可置信道,“爹爹将图保护得极好,机关是不会被外人所知。”
说完,她顿了顿。
外人不知道,但若是不是外人呢?
陈渂用打湿的布慢悠悠地搽她乌黑的鬓角,“看样子,你是猜出什么了?”
存清闷声不语。
待陈渂搽干净,道:“好了。你可以去换回自己的衣服。”
存清点点头,又将衣服换回去。
将要离去之时,存清看着陈渂,支支吾吾道:“先保密,可以吗?”
此事关系重大,已经不是陛下针对勇毅侯府,若被有心人知晓,告发于世,且不说侯府名声受损,陛下判罪下来,勇毅侯府那就是卖国大罪,诛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必须在十六皇子回去之前将防布图拿回来。
“乌兹手中拿着的防布图是假的。”
存清闻言紧张的心情缓解一些。她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你知道真的在哪里吗?”
陈渂没欺瞒的心思,“在我手中。”
存清听后恼怒,“所以你说要和我合作,便是看着我从油锅走一遍吗?”
他抱歉道:“是我不对。可如果不叫你亲眼听见,你不会全然相信我不是?”
“那你想做什么?”她理智道。
“将计就计。”
“······”
“······”
再次从茶楼出来已经是傍晚,存清回到府中,没有片刻停歇地找上一家人。
将她在茶楼听见的事平静地叙述出来。
最后道:“如果被发现,杨家恐怕满门灭族的风险。”
杨坤听后,更是气急,怒骂道:“好一个太子!我杨府于他无错,他却要恩将仇报!亏得当年脑子糊涂,还将清儿的婚事许去,狼心狗肺的东西!”
杨氏安抚着丈夫。
杨定萧面色沉重,“到底是谁?”
杨栩若吓得脸都苍白了。
杨氏久久不语,许久才想清楚似地说:“清儿的婚事得快点退,下一家也得找上。”
她说着,又面色凝重地瞧着杨栩若,“高家那个可是愿意早点娶你,你明日去问问。如果不行,你就嫁去表家。”
这番话,明显是有将存清和杨栩若保住的意思。
女子从嫁随夫,便算不得勇毅侯府的人。
“你意下如何?”杨氏盯着杨栩若。
杨栩若捏着手,指甲盖扣紧手心,微微刺痛,许久,她轻轻松开,留下些余红痕。
“我听母亲的。”
杨坤道:“定萧加派人守着客栈外和金都外,防止防布图传回乌兹。”
“我现在就去。”杨定萧离开。
杨氏叫他们先回房间休息。
杨栩若欠身告退,存清却迟迟未走。
杨坤见女儿如此,问:“怎么不回去?”
“方才我只说了一部分,”存清冷静道,“现在我要为爹娘说剩下的。”
杨氏拉着女儿的手,眉头不平,“什么事,还需要你把你妹妹和哥哥支走?”
存清:“爹娘,且先听我说。”
杨坤和妻子对视一眼,点点头,“说罢。”
存清将自己和陈渂合作的事,以及从茶楼出来前的计划一一叙述出来。
听完这一切,杨氏拉着她左看右看,眼含泪光,心疼道:“我的女儿,何时做了这么多啊!”
杨坤心里也不是滋味,“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要是被发现可怎么办!”
存清抱了抱母亲,绕圆转圈子展示自己身上没出事,又开口安慰道:“别担心了,女儿不是没事嘛。”
看她上下真的无碍,才稍稍放心。
“你何时和靖王相熟了?”杨坤问。
存清又将凌秀和曹县发生的一切与老父亲讲,夫妻俩一听又是一阵心疼。
安慰到许久,又将计划说了一遍,已经至深夜。
存清没有将杨栩若偷图的事告知父母。
倒不是她不气,而是因为现在在闹内讧不过是徒添悲伤。崔格与她接触一查便知,到时防布图丢失,官府来押人,也是查得差不多。
若没有陈渂的一番打算,杨栩若必死无疑,勇毅侯府其他人也会苟延残喘。
如今有人保她,也算是得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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