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界考公的日子》柚谦

8、风铃岛3

　　流光指指旁边客栈，“住那里。”

　　客栈满是灰尘丝网，符合魔探说过没有生灵的现象。

　　那个老者是怎么回事。

　　流光跟他交手，发现他功力暴涨得不正常。鲶鱼魔明显没能吸收这种功力，他不会使用。不然流光也没把握能逃脱。

　　他的话可信么。

　　流光琢磨。

　　三人简单拾捣一下，等待夜半子时。

　　这个客栈斜对面就是魔主府，二楼最尽头房间推开窗，可以将前街动静一览无余。

　　无姜打算喊阿若和上来变点瓜子花生打发时间，就发现这人出现在底下魔主府门口。

　　他换上蓝衫，怡然地站在那里，对着深黑色的大门，看不出特别的神情。

　　无姜趴在窗框上看他。

　　从无姜的角度看，阿若和负手而立。浅紫色的风在他衣摆下绕啊绕，围着他，从脚踝到腰，再慢慢上升。他站在那团颜色里，清风霁月。

　　好看。无姜搜刮了脑子里所有描述男子绝伦气质的词语，实在想不出来。

　　阿若和用手虚空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坦然迈步进门，像回到自己家。

　　无姜从楼上跑下去，跟着后面偷摸进魔主府。

　　同样是潜入，他怎么做起来像做贼呢。

　　好在魔界没有“非法入侵”的概念。

　　阿若和径直朝最高楼走。那是一栋独立的，塔一样的建筑。它高约六层，檐上围满大大小小的铜制铃铛。

　　铃铛一大两小编成一组，泛着诡异的青色。

　　阿若和站在塔下，又陷入沉思。

　　“走吧。”无姜被他矮灌丛中揪出，不情不愿地往客栈走。

　　夜半。

　　风吹枯树，发出窸窣的怪声。月亮露出弯牙，随着时辰推移缓缓隐去形状。

　　三个身影匍匐在客栈屋顶，盯着对面魔主府。

　　“透着窗子看不好么，有风有酒。”无姜在客栈后院树下翻到一坛没开封的陈酿。他颠了颠，心满意足地抱上楼。

　　流光抬手就是个爆栗，“我这还有小点心你要不要。”

　　魔主府传来细碎的声音。

　　流光原本还要说些什么，听见这动静，他马上住嘴，伸长脖子侧身。

　　声音很柔很轻，加之距离远，他听不太清，不由自主向前探了探，整个人勾在檐边瓦片上。

　　无姜压根就没听到，他看见流光身体悬空，当即用手去扶。

　　阿若和看了他们一眼，抓住无姜的手。

　　声音一下子变大，仿佛就在他们耳边诉说。

　　“呜啊……”是哭泣。

　　“我好怨。”是愤怒。

　　“就该听君父的……”是女子低语。

　　无姜和流光对视，把他拉回屋顶做好。

　　“哥，咱们没有姐妹吧。”无姜提问。

　　流光也不能肯定，“没吧……有也不会在这遇见啊。”

　　阿若和无视这俩笨蛋兄弟，几个点步，飞向魔主府屋顶。

　　无姜呆住，他问流光，“哥，你会么。”

　　魔主府的夜晚比白天恐怖得多。

　　白日里无姜藏身的矮灌丛，在漆黑一片的情况下，风一吹，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手。

　　夜晚无光，仅凭几只萤虫飞舞，墨绿色的魔晶石从地上投出微弱的魔力。

　　阿若和在高塔前停下来，他双手十指相对，念出咒语，光点亮整个魔主府上空。

　　跟在后面跑来的无姜清楚看见以塔尖为圆心，到屋檐边铃铛的那一块还是一片漆黑。

　　有结界。

　　阿若和有些吃惊，嘴角动了动。

　　只有一瞬，他又恢复冷静的模样，念出隐身咒。

　　无姜看不见他了。

　　阿若和绕到高塔后面，他隐约看见有一瘦弱身形的女子巍巍站在塔尖。她像纸片似的没有厚度，仿佛风一吹就会轻飘落地。

　　“嘻嘻。”

　　空气里传来刺耳的声音。

　　阿若和不在意，继续寻找进入高塔的方法。

　　“你们是来救我的么。”

　　女声兴奋，伴随向下的轻快脚步声。

　　“来都来了。”

　　声音由远及近，“跟我玩一玩吧。”

　　无姜记得白天是没有池塘的。

　　他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看了一眼，但也把位置记了个大概。

　　这也是他跟着阿若和没丢的原因之一。

　　阿若和从眼前消失，他有些慌神，还是凭借记忆跑到高塔前面。

　　好不容易推开门，他发现自己又回到院子里，面前是一片碧绿的池塘。

　　塘里莲花开得正好。

　　时值盛夏，暑热难消。

　　夜晚，荷花随风轻轻摇曳，月亮圆圆地挂在当空。远处，星子两三点地左闪右闪，像是在和谁捉迷藏。

　　无姜听着“吱吱”的蝉鸣，心里烦得厉害。

　　他应该是闯入什么幻境了。

　　不知道阿若和在哪里。

　　空中传来清脆的银铃声，还有女子嬉笑的声音。

　　无姜眼前骤然变亮。

　　池塘广袤无垠，一眼望不着边。荷叶一片一片盖住他身体。远处有船划破水面。

　　阿若和和一个满头银丝的少女并排站着。那女孩矮他半个头，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好像她欠他百八十万的。

　　女孩应该没受过这种冷落，松了他的手自己进船舱里去了。

　　无姜眼见着小船兀然出现了顶篷子。

　　他想和阿若和打招呼，提醒对方小心，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女子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男人……都要留下……

　　阿若和在船头站着像个雕塑。他纹丝不动，任凭船随意摇晃前进。

　　女孩在船舱里坐着生了会闷气，自顾自地跑出去，手一挥加了道禁锢。

　　无姜这才发现阿若和身上被无形无色的绳索束缚，现在又被什么咒语控制，只能维持叉腰的姿势，让女孩扒着抱着。

　　女孩在他身上趴了会，餍足地吸了口气。她伸伸懒腰，操纵船向不远的六角亭驶去。

　　她又一挥手，无姜感觉自己能动了。他活动手腕和脚踝，着急忙慌跟着船在水里跑。

　　六角亭看起来不远，实际上有很长一段距离。无姜赶到亭子的时候，女孩整个人挂在阿若和身上。

　　阿若和眉头皱得稀碎，头偏到一边抗拒这种接触。

　　无姜跳上亭子，顾不上自己浑身湿淋淋的。

　　“放开那个男人——”他大喊一通，向前冲的时候踩住自己腰带摔倒。

　　无姜匆匆爬起来，对着女孩，十分警惕。

　　阿若和没眼看他。

　　女孩倒是对他更感兴趣。

　　她松开把着阿若和的手，把他往旁边推，对无姜招手，“你过来。”

　　“我不过去。”无姜怂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女孩不怒自威，手向前伸。

　　无姜像是被什么拉住，脚底不自主地向女孩靠过去。

　　无姜和女孩的距离只有一线。

　　她盯着他看，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女孩纤细十指在无姜脸上划过，无姜闭眼，一脸决绝。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女孩嫌弃，“你一点都不像魔。”

　　无姜忐忑，好在女孩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坐在亭子边，脚踩池水。

　　“听我的故事么。”女孩语气软了一些，她看看无姜，又把目光上移，不知透过他在看谁。

　　无姜：我可以不听么。

　　女孩嘴角勾起微微弧度，笑容僵在脸上，“你没得选……但我现在不想说了，待会求我说我也不说。”

　　她周身气压变得极低，风平浪静的池面忽然产生漩涡。

　　池内莲花分成一瓣一瓣，化作利剑向无姜射去。

　　无姜狼狈闪躲，你们怎么都可以看破人家心声啊，能不能好好玩了。

　　他求助般看向阿若和，那人靠着亭柱，不知道在想什么。

　　求人不如求己。无姜痛定思痛，我再也不乱说，啊不，乱想了。他自我反思，左手抱住右手手背。

　　“好姐姐，你说，你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怂则怂，保命要紧。

　　女孩果然不是个硬心肠的，无姜哀求她三两声，她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可要听仔细了。”

　　女孩是东洲魔尊的爱女。她是东洲唯一的公主，自然受到魔尊万千宠爱。

　　东洲魔尊管着风铃、彼州和公孙三个地方，她在一次会面上见到了风铃岛的魔主。刚见上面，她就被吸引住了。

　　东洲公主脸色缓和下来。

　　那日魔主们同魔尊汇报好属地事物正准备离开，她因着魔尊忘记她的生辰而在门外闹脾气，气势汹汹地要往屋内闯，撞在风铃魔主身上。

　　公主的手绢掉在地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条。

　　按着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人，早就狗腿巴巴地捡起来，抖干净递给她了。这风铃魔主不，他义正辞严地告诉公主，要她道歉。

　　“你这样横冲直撞地叨扰别人，是你不对。”

　　旁边两位魔主拉他，告诉他她的身份，他还是不为所动。

　　“公主更应以身作则，不能让旁人都以为东洲魔尊不会教育。”

　　东洲公主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怎么想的，明明听起来不算是好话，自己居然觉得只有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

　　所有人都对她阿谀奉承，因为她的父亲手握他们的政绩。而他如此同她讲话，好像不在乎那些。

　　公主自小在东洲魔尊的呵护下成长，第一次见这般态度对她说话的人。

　　她娇纵地伸手一指，围观着的两位魔主都准备好给他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