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43、想他了

　　夕阳渐渐落下，房间里面打开了灯。
　　两人在网上查了很久的资料，最终决定将视角放在最近的核废水事件上，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环境与科学发展的例子。
　　何越竭还把查到的资料链接放在了群里，这样可以方便有兴趣的学生，还有许非昨，周颖他们了解情况。

　　人们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便很南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何越竭滑下状态栏一看，“好家伙，现在已经九点钟了，我都没注意。”

　　陆尧捂着肚子，饿得筋疲力尽，他瘫倒在床上，“我的妈呀，咱两今天下午还没吃饭呢，硬生生在这看了将近三个小时。”
　　“你现在饿吗？”陆尧换了个平躺的姿势。

　　“我问下狗蛋。”何越竭看向外面看电视的何阳，问：“你饿不饿？”
　　何阳在房间待到一半太无聊了，早早就跑到了客厅。

　　他闻声从沙发靠背后面探出脑袋，眼睛瞪得很圆，“哥，我就等你说这句话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沙发那边翻过来，可见饿的有点狠。

　　“要不？”何越竭顿了顿，“咱们出去吃饭？”
　　“可以呀，反正阿姨回来的晚。”陆尧举双手双脚赞同何越竭的提议。

　　决定好后，何越竭拔下正在充电的手机，随便让何阳关了电视机。
　　他拿起手机一看，上面一个备注名叫“美蛋”的给他发了信息。
　　陆尧刚好在后面看见了，第一次见有人用这么奇葩的备注，他问：“谁给你发了消息？”

　　“没谁，我同桌许非昨。”何越竭点开了消息框，看见“美蛋”发了几条消息。
　　美蛋：在干嘛？
　　隔了几分钟后，又发了一条。
　　美蛋：你今晚不学英语了吗？

　　何越竭刚才一直用的是陆尧的手机，他的手机一般都在震动上面，要是不注意听很容易漏掉。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许非昨发消息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不知怎么他有点慌，特别像张亚给他打电话的时的感觉。
　　他赶紧回了条消息。

　　喜霸天：我刚才在看竞赛相关的资料。
　　消息刚发过去，顶部的备注名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何越竭耐心等着，可是对面却迟迟没有动静，状态也一直停留在“对方正在输入中…”。
　　陆尧就站在旁边光明正大的看着手机屏幕，何越竭也任由他看着。

　　可能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独占心理，他跟何越竭很像，从小到大能玩在一起的朋友并不多，所以对许非昨有些厌恶。
　　他不喜欢自己最好的朋友把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男生看得这么重要，这种行为简直太过卑微。

　　他在后面看着手机，阴阳怪气的说了句：“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这句话你应该问过好几遍了，我们两个是同桌，而且年龄什么的都差不多，能玩得到一起很正常。”何越竭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就跟咱俩当时一样。”

　　“咱俩好歹认识十来年了。”陆尧显然对何越竭给出的答案不满意。

　　正当何越竭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手机发出了震动，低头一看是许非昨回复的消息。
　　美蛋：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何越竭怎么看都觉得这句话味道不对，但又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还是陆尧在后面提醒了一下他才恍然大悟。
　　陆尧黑着脸说：“他这是嫌弃你回消息回的太晚。”

　　何越竭反应过来后也是第一时间就要去回他消息，他手指刚落在屏幕上，就被陆尧挡住了。
　　“你挡我干嘛？”他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尧。
　　陆尧回复，“你又不是他的奴隶，管他生不生气呢。”

　　“你误会了。”何越竭知道陆尧的想法，他解释到：“是我每天晚上都让他教我英语，今天一直没给他发消息，所以他就来问问，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被他这么一说，陆尧也不好意思追问，他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说：“那好吧。”

　　何越竭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应付完这个还有下一个。
　　他给许非昨回了消息，“刚才用的是陆尧的手机，所以没看见你发消息。”
　　保险起见，他还加了句，“我看到后第一时间就给你回复了，让你等了这么久实在抱歉。”

　　许非昨那边收到消息后，过了几秒才回复。
　　美蛋：那你今天晚上还学习英语吗？

　　何越竭犹豫了下，明明只是在网络上聊天，脸上竟然还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我等会要和陆尧还有狗蛋一起出去吃饭，今天回来可能很晚，你要是比较着急可以先睡觉。”

　　许非昨那边的状态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和“美蛋”之间反复横跳，如此重复了几次后，才回复了一句很简单的“好”。
　　何越竭如释重负，也回复了句“好”，才将手机装进口袋里，和其他两个一起出了门。

　　出门的时候，奶奶还在不停砸玻璃，说自己饿。

　　许非昨看何越竭发了“好”之后再没回复，就将手机灭了屏。
　　许老夫妇这个点还在外面的广场跳舞，家里就只有许非昨一个人，显得有些孤独。

　　许非昨坐在窗边看书，玻璃外偶尔会划过由广场射过来的远光彩灯，一闪一闪的有些恼人。
　　自从放学回来后，他就没什么心情，看书也看不进去。
　　给何越竭发消息他还迟迟不回，这让许非昨的心情更加郁闷，好不容易回消息了，还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

　　他越想眉头皱的越深，似乎弄来弄去，到头来还是只有他一个。
　　何越竭那套待人处事的方法，好像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用。

　　广场一号就在活动中心旁边一条街的位置，外面的吵闹声在这里能够听得很清楚。
　　反观许非昨的房间，安安静静的，就连灯光看着都比外面昏暗不少。

　　许非昨抱着膝盖，做着和他本人形象完全不匹配的举动，但这才是最真实的他，胆怯又懦弱。
　　都说年少时的心理阴影是最难抚平的，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人却要用一生治愈童年。

　　房间里昏暗的灯光让他想起了童年，其实他的童年并不算不幸。
　　虽然在他前十来年的生命里缺少了爸爸这个角色，但好歹有一个还算爱自己的妈妈。
　　妈妈由于外语不太好很少出门，她没有工作，但是有很多钱，完全足够母子两人生存。

　　等到好不容易上学，学校里嘲笑他没有父亲的话语很是刺耳，起初他对这件事情很在意，也因此收到霸凌。
　　但听得次数多了，就觉得还好也就那样吧。

　　他也无数次问许望自己有没有爸爸，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有，但不知道名字，人在哪也不知道，只知道在为他们母子俩挣钱。

　　等他渐渐长大，隐约中也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他确实有爸爸，偶尔也会给许望打电话，每次许望接电话时表情就像一个懵懂的少女，行为很羞涩。

　　有一次他偷偷看见了爸爸的照片，那是位一脸严肃相貌偏向西方的男人，看起来很有压迫感，穿着很高端似乎很有钱。
　　似乎许望的那些钱都来源于这个男人。

　　那时他就隐约猜到了真相，可许望却坚定的认为男人就是单纯的去出差了。
　　他没有和许望争论，觉得只要没人来打扰他现在的生活就好。

　　可是有些事情就算隐藏在黑暗中，迟早会有见光的一天。
　　某天，有同学让他配合着拍了一条社交平台的视频，那条视频拍的很好，一经发布就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应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在那之后不久，那个从他童年隐形至今的“父亲”终于回来了，而他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许望带着他回国。
　　许望不同意，因为这样就会距离男人越来越远，男人给了她几天时间，让她好好考虑，然后就又离开了。

　　当时许非昨立刻就要许望和他一起回国，可许望不肯，他一起之下解开了许望亲手织成的美好幻想。
　　他对许望说：“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个小三！”

　　许望给了他一巴掌，这是从他记事以来，许望第一次打他。
　　那种感觉记忆犹新，疼痛中夹杂着荒诞。

　　但这显然只是给他之后的痛苦打下了头响，很快，网络上有一条消息上了热搜。
　　《某集团总裁被爆出有一私生子》，这个消息在网络上虽然指持续了一两天，可是对许非昨带来的打击是不可磨灭的。

　　那条新闻底下有一张他在学校时的照片，虽然用黑色条纹挡住了五官，但这根本无济于事。
　　同学老师，或者其他稍微亲近一点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他。

　　在那之后半年，许非昨受到了霸凌，和小时候的玩闹不一样，这是真正的霸凌。
　　首先，他的衣服和吃的饭再也没有干净过，其次，原本就比较纤瘦的身体上逐渐出现了青紫色的淤痕。
　　那时的他其实很瘦，根本不敢反抗，而且还没有同龄的孩子长得高。

　　都说精神上的压力会反馈在身体上，这句话没错，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许非昨就因为压力而暴饮暴食，将自己吃成了一个胖子。
　　这样做虽然能过排解心理上的压力，可相反的受到霸凌的理由又多了一样。

　　私生子、弱鸡、娘炮，到现在又加了个“死肥猪”。

　　许非昨不是喜欢让别人担心的性格，许望对他在学校被霸凌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可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傻子也知道许非昨在学校受到了欺负。

　　许非昨不想让许望也受到这样的对待，于是将她拦住了。
　　那天晚上，母子俩抱在一起很久很久，许望性格软弱，哭得嗓子沙哑了才停下。

　　之后，许非昨就再没去过学校了。
　　他以为这样就会好点，可是之前受到欺辱的那些画面总是无时不刻在他脑海里。

　　咧着嘴笑的女人、冰冷的球棒、甚至有人给他的饭里放了用过的小雨伞逼他吃下去。
　　不吃？
　　不吃就接着打！

　　国外的学校在这方面其实并不比国内强不少，甚至更严重。
　　就算在梦里，许望的怀抱里，许非昨也无法逃离噩梦。
　　身体上的霸凌消失了，精神上的折磨还在继续。

　　许非昨的体重持续增长，他明明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却变得易哭而且还总是会冒出消极的想法。
　　有谁能想象一个只有一米四几高，体重却达到两百多斤的胖子狂哭不止的画面。

　　许非昨想象不到，于是在镜子里面看了一眼。
　　丑陋！恶心！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他用手指在脸上身体上抓挠，抓出一身的伤痕。
　　许望跪着求他也无济于事，他显然已经变得不正常了。

　　最后许望将他送到了最好的医院里，看最好的医生吃最好的药。
　　尽管如此，最初对他也没有丝毫用处，就连诊断用的仪器上带了一个手指甲盖大小的摄像头他也会感到害怕。
　　他想逃到阴暗的角落，将自己肮脏的身体和灵魂掩盖起来。

　　这样的治疗持续了两年，他的病情才有所好转，看书和健身是他那段时期唯一的精神支柱。

　　等他的情况差不多彻底好转后，许望就安排他回国了，他再也不想待在那个令他恐惧的地方。
　　在他住院的期间，许望似乎也和他的“爸爸”，还有“爸爸”的妻子达成了某种协议。
　　许非昨猜想应该就是让自己先回国避避风头，毕竟一个知名企业家爆出这种丑闻实在太难看。

　　他现在已经不用吃药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了一些回来，就放在柜子里面。

　　其实跟何越竭一起睡的晚上，他可能因为被那些博主们的镜头吓到的缘故，晚上不自觉的拽着何越竭的手跟他挤进了一个被窝。
　　幸亏他醒的比较早，否则被何越竭发现可就尴尬了。

　　许非昨将脑袋靠在墙壁上，他现在还能依稀记起那天晚上的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可能这就是所谓友情的力量。
　　似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最近变得有些依赖何越竭，他也不想这样，可是这种感情似乎无法用理性制止。
　　就好比现在，他的身体和内心很渴望跟何越竭待在一起。

　　他看着远处的手机，犹豫半天后还是决定再给何越竭发一条消息。
　　房间里面太暗了，他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