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55、时候

　　柏油铺成的马路上亮起路灯，和傍晚太阳刚刚落山后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光线朦胧得洒在他们身上暧昧不清。
　　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比昏暗的光线还要暧昧，虽然都没有直视对方，可是夹在中间那两只手，却无限得想要靠近。
　　四周传来实现，他们在外面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十根手指在欲望和克制的双重折磨下拧成了麻花。
　　何越竭带着许非昨从宽阔的马路拐进一个略显破旧的小巷子里，这里的路灯比外面昏暗不少。
　　“你家在这里？”许非昨的眼神从一户户砖瓦砌成的略有年头的房子上扫过，他之前确实猜测过何越竭家里的环境，但是没想到这么拮据。
　　“是啊，我从小就在这种小巷子里面长大，虽然看着不怎么样，好歹也是我的家。”何越竭早已下定决心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展示给许非昨，这是他要做的第一步，那就是抛掉那些强加给自己的压力。
　　许非昨微微侧头，笑着看他，“你性格原本就好，小时候朋友肯定很多。”
　　“确实很多，每次玩捉迷藏或者老鹰抓小鸡时都有一群人，大家满村子跑，藏在树上旧仓库里，一找就是半天，就这还不一定能找到。”何越竭点头。
　　村里里面有很多人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聊天，看到有认识的人何越竭会喊几声，婶婶伯伯的都有。
　　“哟，小何这是你同学吗，长得真好看。”一位阿姨正站在门口聊天，看见许非昨后正在谈论的八卦瞬间失去有诱惑力。
　　何越竭笑笑，“嗯，我同桌，来找我玩。”
　　“长得真不错，以后多带来让阿姨们看看现在的小鲜肉。”她对网络用语并不熟悉，脑袋里面随便冒出来一个听起来时髦的词语，就觉得年轻人喜欢听。
　　何越竭无奈笑笑，冲她们抬头示意，“好，我知道了。”
　　许非昨是在何奶奶饥饿的叫喊声中迎接进屋的，走进何越竭房间的第一眼，许非昨就看见贴在墙壁上的照片，大约三四十张，被贴得很整齐。
　　照片上面贴着用马克笔写着“荣誉墙”的彩色卡纸，最中间那张照片上的场景很熟悉，背景是蓝色的天空和一片嫩黄的油菜花，一辆崭新的列车停在中间，走下一位年轻的旅人。
　　何越竭扑过去挡住他的眼睛，“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许非昨抓住何越竭挡住眼睛的手，轻轻攥在手里，“别挡了，中午我给你送药时就看见了，当时心情不太好，所以没说。”
　　何越竭脸红了一片，松开盖住许非昨眼睛的手，“他妈丢人死了，我中午还刻意划拉了一下电脑屏幕，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许非昨说：“我在你们后面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你们在说上面，似乎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才出了声。”他走到荣誉墙前，欣赏着何越竭给他拍的照片。
　　“其实那天我刚下车就看到你拿着镜头对着我，身体十分难受，但强忍着没有发作。”
　　何越竭低下头表情懊恼，“都怪我~没有挣得你的同意就拍了照片。”
　　“这件事情并不怪你。”他眯着眼睛笑笑，大拇指摁在照片一角，“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我，从第一眼开始吗？”
　　“你别胡说，我还没有那么早熟。”何越竭别开脸，眉头紧蹙。
　　“是嘛，那怎么会有人第一次见到别人，就拍这种照片？”许非昨故意逗他，将下巴搭在他的肩颈处。
　　何越竭起初只是单纯觉得许非昨长得好看，压根没想那么多，他不悦地耸肩，不过被许非昨地脑袋压着并没有太大的浮动。
　　看起来倒像是撒娇。
　　“对不起，我当时确实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很抱歉让你感觉到难受。”何越竭收起笑容，眼神中闪过落寞。
　　“哭鼻子了？”许非昨感受到了何越竭的情绪变化，用手捏着他的下巴。
　　“怎么可能？我只是想到你之前遭遇过的事情，就无法原谅自己当时的行为。况且你还是比较孤僻的性格，就算难受肯定也不会告诉别人，而我不仅没有帮到你，反倒给你添麻烦。”何越竭垂着眸子，语调沉闷。
　　许非昨轻笑着摇头，将他的身体转过来，眼神郑重地盯着他，轻声说话。
　　“你不要总是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很多事情和你根本没有关系，也不需要你来承担。”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些天如果不是有你在，我的校园生活可能会更加灰暗，所以我还要感谢你，谢谢你这么傻。”
　　许非昨的眼神甜得仿佛能流出蜜。

　　何越竭笑着挑开许非昨的手。

　　“明天就要进行第二次月考了，你课程复习的怎么样？要是月考成绩不行，就不能参加辩论比赛了。”何越竭认真地说。
　　许非昨憋着笑，“你倒是乐观，现在能不能晋级都是问题。”
　　何越竭用拳头在许非昨的肩膀上锤了一下，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高，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你别乌鸦嘴啊，我这些天牵肠挂肚的，就想着能去市里看看，平时压根就没有时间，可别给我泼冷水。”
　　许非昨笑笑不说话，没有戳破何越竭的幻想。

　　周末两天的天气很好，何越竭赶在考试之前处理好了许非昨的事情，心情自然很放松，考试时超常发挥，成绩肯定比上次有所进步。
　　一中的月考成绩基本上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就会公布。
　　下午自习课铃声刚响，何越竭就坐在座位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讲台的方向。
　　“看来你这次考试成绩很好。”张倩试探着问。
　　“应该还行吧，去参加辩论比赛还是绰绰有余的。”何越竭随口装了个叉。
　　“艹！你是真的装。班级前一百这么好进？”张倩斜眼看他。
　　何越竭眯着眼睛笑，“全靠我同桌，要不是他我的成绩应该不会进步得这么快。”
　　他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许非昨。

　　许非昨笑着摇头，“成绩提升是你努力的结果，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何越竭不认可他的说法，“但是你每天晚上都教我英语，这件事你不能否认吧？”
　　许非昨的眼神悄悄挪开，轻轻点头。

　　外面安静的走廊传来脚步声，班上的学生不再聊天，假模假样地坐在位置上，或是看书，或是写作业。
　　这时候传来脚步声，只可能是刘雯。
　　刘雯昂首挺胸地走进教室，胳膊处夹着一张纸，多半是成绩单。班上的同学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有人偷偷抬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脸上的表情并不狰狞，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开始紧张了！”何越竭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张倩看见他那副怂叽叽的表情，偷着乐出声，她用课本挡住自己的脑袋，转过来看何越竭。
　　她嘲讽着说：“你刚才不是还很自信嘛，怎么现在又担心了起来？”说完，她嘻嘻笑了两声。
　　何越竭对这次的开始抱了很大的希望，更确切地说，这是他飞往广阔天地的一个借口，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敢心安理得地去市里，或者去其他更远的地方看看。
　　他两只手攥在一起，做出祈祷的姿势，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张倩。
　　“紧张不是人之常情么。”
　　刚说完，许非昨就伸手在何越竭的校服衣角处轻轻拽了一下，力道很轻。何越竭停下和张倩的谈话，眼光落在许非昨身上，用眼神询问。
　　许非昨的眼神先看向讲台上的刘雯，再挪到何越竭身上，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用口型说“相信自己。”
　　何越竭哼笑一声，偏了偏头，半指长的发丝从额前扫过，表情十分坚定。他当然有足够的自信，起码进年级前一百没有什么问题。
　　讲台上，刘雯习惯性地用黑板擦在桌上敲了一下，用来吸引班上同学的注意力，同时在桌面上扬起了一层薄灰，落下来是五颜六色的。
　　她拍拍手，说：“这次月考的成绩总体来说还不错，个别同学的单科成绩进步飞快，而且这次的全班第一也很换人了，结果非常精彩，我拿到时压根没有想到。”
　　这句话的指向性很强，“个别同学的单科成绩进步飞快”，这句话上简直写着何越竭的名字，他激动地握紧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雯。
　　刘雯的眼神从他身上一扫而过，这让何越竭忍不住窃喜。她拿着成绩单看了几眼，抬头看向何越竭，用一脸惊喜的表情看过去，说：“我确实没有想到，这次月考咱班的第一名是何越竭。”
　　“卧槽！！！何越竭你牛的呀！以后再也不说你英语废物了。”
　　“厉害呀！”
　　结果确实很让人意外，班上半数同学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接连发出惊呼，完全忘记刘雯还在教室。
　　何越竭听到后也是一脸懵，他僵直着上半身，呆呆地看着刘雯，后知后觉地说：“我…全班第一？”
　　要在一班得全级第一并不简单，一班是全级学生和老师质量最高的一个班级，在一班考到全班第一，也就意味着是全级第一。
　　“嗯，是你。”许非昨打心底为他高兴。
　　“大家多向何越竭学习学习，他刚转进咱们班时英语才二十几分，这次月考已经进步到97分了。所以学习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你想做，就肯定可以做到！”

　　全班学生都被何越竭的进步和刘雯的话语激励到了，气氛异常热烈。
　　刘杜千里迢迢地拉着王强硕从教室另一边跑过来，他搭着王强硕的肩膀，能看出来王强硕有些不乐意。
　　“厉害呀，这下这比就什么屁也放不出了，我还记得你刚转过来的时候，就他舞的最欢，现在好了，脸被打得啪啪响。”刘杜看着王强硕说。
　　王强硕低着头，一只手的挡住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刘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想逃避？没机会！”
　　说完，就笑呵呵地把王强硕的手拉开，露出羞愧到涨红的脸。

　　“你真是闲得没事干，他打不打脸关你啥事，我看你就是单纯的想看热闹。”何越竭怼到。
　　刘杜冲他扬了扬下巴，“你是懂我的。”
　　王强硕已经从刚才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他冲着何越竭比了个大拇指，“你这次确实厉害，咱们学校就指望着你考个清华北大呢。”
　　“你这就胡扯了，如果我没记错，咱学校上次考出清华北大，还是在我妈那辈吧，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再说我的成绩也差得远，就努力往好一本上面够够，说不定还有希望。”何越竭说。
　　这话听在刘杜耳朵里面有点凡尔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我们哪敢反驳？”
　　“去你的！”何越竭抬起腿，假装要踹他。
　　刘杜蛇皮走位，灵活躲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许非昨的成绩也很好，可惜他从小开始就没有系统的接触过语文，所以语文成绩并不理想，好在他平时会自学，成绩也不算很差。

　　可惜从古至今，似乎都有一个不变的定律，好事和坏事就跟双胞胎一样，一个出现，另一个必定也会出现。何越竭这次确实考得不错，名次绝对足够去市里参加辩论赛，可惜之前校内选拔的视频发到市里，没被验上，自然也就无缘比赛。
　　何越竭有些沮丧。

　　许非昨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关注着何越竭的情绪，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在周五下午放假时给了他一个惊喜，两个人要一起去市里玩两天。
　　这两天许非昨带着何越竭去了很多地方，吃喝玩乐，比较出名的地方基本上都逛完了，这是许非昨第一次来市里，一切的感觉都很新鲜。
　　而那个陪他来的人，是许非昨。
　　他看着许非昨的侧脸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