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写在岁月里》蛋挞时间

36、36

　　高三文科一班的教室里，人来人往，嘈杂喧闹。

　　夏年举着她的摄像机录像，动作生疏但热情，“岁岁，你对着镜头说两句吧。”

　　林岁岁放下手中的笔，托着腮，“说什么啊？”

　　“随便啦，他们都说了，你自己想说什么说什么。”

　　林岁岁对着镜头发呆半响，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随便说了几句，视线扫过窗外，“嗯……好像要下雨了，夏年。”

　　夏年的镜头摇摇晃晃地移向窗外，天边阴云密布，阴沉的可怕。

　　“真的哎，岁岁，一会我们去淋雨吧。”

　　林岁岁难得没有打击夏年的积极性，微微点头示意。

　　夏年低头翻看最近拍的视频，删删减减，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说，她想要为班里制作一部纪念影片，以此纪念大家共同经历的三年时光。

　　为了这个目的，夏年这一个多月，仍然在繁忙的学习之余，抽出了一部分时间拿着录像机四处奔走，靠着伶牙俐齿找到了许多老师帮忙录像。

　　过了午后，细碎的阳光挤过厚重的云层，倾泻而下，一片光亮，斑驳流转。

　　大家都以为雨不会下了，纷纷跑出教室，有的背诵，有的在走廊打羽毛球，有的则躲在角落里卿卿我我。

　　夏年垂头丧气地翻着试卷，偏头看向正在订正试卷的林岁岁：“岁岁，明天就要拍毕业照了。”

　　林岁岁恍如才想起这件事，不在意地点点头。

　　“为什么不等考完试再拍啊，你看我因为高考而备受摧残的脸，拍出来恐怕连我爸都不认识我。”

　　林岁岁闻言看了一眼夏年黯淡无光的脸，若有所思，“我觉得考前拍毕业照很好啊，这样记录下的就是我们在高中最真实的样子，如果考后拍的话，可能大家连校服都懒得穿了吧。”

　　夏年摩挲着校服，大片白色的校服短袖，袖子边上镶了一圈蓝色，淡淡的，比大海浅一点，比蓝天深一点。

　　“是啊，穿一天少一天。”

　　林岁岁说完话就盯着一道函数题发愣，没有听到夏年的感慨，手已经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夏年习惯了林岁岁突然的沉默，也没有质问她，自顾自的看着对方做题。

　　林岁岁的脸色也暗沉沉的，可是原本她的肤色就偏白皙，所以平时看不出，但一熬夜，黑眼圈就每日挂着，甚至冒了几颗痘痘。

　　这最后的日子，没人敢放肆，像是空气都沉重起来，明明夏日明媚，可高三生却像是依旧在寒冬里，被定格在书桌前，不得妄动。

　　倏地，一滴雨砸在窗户上，接着噼里啪啦接二连三地落下，白净的玻璃上自上而下流出一道道水痕。

　　林岁岁和夏年坐在窗边，窗户大开，雨滴落在试卷上，洇开了一片红墨水，林岁岁蹙眉望向窗外。

　　林岁岁看着欣喜若狂的夏年，眼皮跳了下，直觉告诉她，夏年又要为她的纪念影片忙碌了。

　　高三已经上了好几天的自习，基本就是按照自己的节奏自己复习，偶尔老师巡视，才一股脑涌上去问题，所以没有老师在，基本就是放养式。趁着没有老师，夏年没等到下课，就叫上林岁岁和陈雀一起下了楼。

　　雨越下越大，可阳光依旧透亮，像是一场梦境，光束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疲惫又充满了光。

　　夏年惊呼：“是太阳雨！”接着把摄像机塞给陈雀，而她则拉过林岁岁一起进了雨幕。

　　林岁岁喜欢下雨天，迷恋听雨声，也喜欢雨落在脸颊上缓慢滑落的瞬间，所以她不会认为夏年的行为荒唐且虚度时光，也就随着她一起仰起头，任由雨水砸在脸上。

　　两人眯着眼看向对方，乐了，招呼着陈雀把摄像机放在走廊的石台上，一起进来。

　　她们即将认识三年了，是朋友，是战友，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三年里，一起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见过对方最不设防的时刻，也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时刻。

　　林岁岁觉得，哪怕她的青春不璀璨但也足够铭记一生。

　　没上高中之前，她的生活平淡如水，不值一提，来到青城一中，好像一切都在改变。

　　这里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也只有这里的人会和你做尽一切荒唐却浪漫的事。

　　下课铃突兀响起，教室不断涌出更多的人，看到雨中站着三个女生，纷纷向这边张望。

　　林岁岁下意识看向理科一班，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教室出来，她慌忙捋了捋刘海，生怕李好看到她傻乎乎的一面。

　　李好和其他人站在走廊里，只往这看了几眼，嘴角一勾，就向后走去，隐没在乌泱泱的人群里。

　　夏年看到林岁岁扭捏的模样，没忍住打趣她，“哎，你这么害羞还怎么告白啊？”

　　前阵子，林岁岁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脸决绝地说，我要和李好表白。

　　夏年看着林岁岁暗恋李好三年，自然是巴不得她去表白。

　　林岁岁找不到那个消失的背影，只是轻轻摇头，“我又不是当面表白，没事的。”

　　夏年和陈雀噎住，“那你……”

　　林岁岁唇角噙着笑，“写情书啊。”

　　夏年气不过：“岁岁，你喜欢他那么久，写个情书算什么表白啊，你不能这么隐晦，你要当面告诉他，不然有什么意义啊！”

　　林岁岁耸耸肩，一脸的不在意，“我本来就不需要什么意义啊，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不需要回应啊。”

　　喜欢他本来就没有想要过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在最后勇敢一次，给自己一个交待而已。

　　不想要给他徒增负担，只要他草草一看，日后想起来有个女孩喜欢过他就已经足够了。

　　林岁岁扯了扯因为淋雨而湿透的校服，“好啦，别发呆了，快回去了。”

　　四楼，文科一班的教室，陈辉双手撑在讲台上，“行了，你们是没见过雨吗，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扒拉着往外看，马上就要考试了知不知道，明天就是你们在校的最后一天，都给我好好珍惜。”

　　“马上就高考了，现在谁去淋雨谁就是大傻子，感冒了怎么办，十二年磨剑上战场，这个节骨眼淋雨，那就纯粹脑子有病。”

　　话音刚落，林岁岁三人湿漉漉地站在教室前门，齐齐地喊了句报告。

　　一瞬间，林岁岁仿佛回到了高一入学的那一天，陈辉就是这样的表情看着她们，一脸的憋屈。

　　原本鸦雀无声的教室，因为她们三个狼狈的模样而哄堂大笑，陈辉咬牙切齿，“咱们班还真有三个傻子。”

　　最后，三个人披着校服外套，手里抱着热水，站在走廊上中国近代史重点，这事才算完了。

　　-

　　傍晚，遥远的天边出了一道彩虹，火烧云染红了整个天幕，炙热又浪漫。

　　高三的晚霞，总在教室的某扇窗户乍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们被束缚在这座楼里，晚霞却自由游荡在每一双迷茫的双眼里，那些眼睛迷离中隐藏着坚定。

　　这是青城一中高三生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上午拍毕业照，下午开高考动员大会和家长会后，便要离校，所以此刻，那些压抑许久的人呼喊着，咆哮着，他们对那转瞬即逝的彩虹和日落咆哮，不顾武江在楼底拿着大喇叭的嘶吼。

　　大抵是大考将近，全都失了控，没有人耐得住，但也没人敢太过放肆，他们在对抗着一切，即将到来的黑夜，和谁也逃不过的考试，也都怀揣着期待，想要一个好的结果。

　　不知谁过于激动，试卷从五楼飘落，无数的白色纸张纷飞，在晚霞中起舞，像是终于自由的白鸽。

　　我们都是白鸽，只是在等待放飞的那一刻。

　　为什么好看的晚霞总出现在高中的教室里，为什么肆意的少年总出现在抓不住的年纪。

　　翌日上午，晴空万里，轮到高三文科班拍毕业照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刺眼的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水泥路曝晒着，泛着滚烫的热。

　　敬业的摄影师不满意学生们死气沉沉的表情，竭尽全力地去调动气氛。

　　“同学们，你们的班主任帅不帅！”

　　老师们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坐着，只能看到一个头顶，林岁岁站在第二排，正对着陈辉，她听见陈辉轻咳了几声。

　　全班异口同声，“帅！”

　　后来，林岁岁在家里翻到高三纪念册的时候，看到了笑得灿烂的他们，一切都正好，阳光热烈，仿佛透过相片照耀着她。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林岁岁抬头望着晃眼的太阳，紧皱眉头，她发觉自己愈发矫情了，还总是悲观，总是在想那些有的没的，或许自己真的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吧，害怕不能如愿以偿，害怕一切的美好只在当下，害怕未来里再也见不到他。

　　-

　　中午是高三生最后一次在食堂用餐，好像往常抠门的阿姨们也知道又要送走一届，舀的饭比以往要多得多。

　　更难得的是，夏年和沉嘉遥坐在一桌上吃午饭。

　　毕竟马上要毕业了，大家以前关系亲近，由于高三后期都忙于学习，吃饭也都是匆匆嚼上几口，便又回到教室里战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这“最后的午餐”大家都想要聚在一起。

　　夏年情绪上没有什么波澜，正常到别人都以为她已经忘记了。

　　可是林岁岁知道她没有。

　　自从那天夏年剪成短发后，她像是把对于沉嘉遥的记忆也一并丢在了那个理发店里。平日里遇到沉嘉遥只是点点头，偶尔躲不过去，就随意聊上几句。

　　大概只有林岁岁和陈雀知道，那个场面有多么尴尬。

　　那时是高三时的秋季运动会，高三生不参与，都在教室里上自习。沉嘉遥在学生会的运动部担任部长，所以去运动会上指挥了下志愿者的工作，而夏年则代表摄影社去随便拍了几张照，拉上了林岁岁一起去。

　　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沉嘉遥。

　　沉嘉遥站在休息棚里，正给裁判老师分发矿泉水，夏年和林岁岁走过去找摄影社的社长，沉嘉遥看见夏年时一愣，眼神摇晃了下，语气却不咸不淡：“喝水吗？”

　　林岁岁有些想笑。

　　夏年仿佛也被无语到，“不用了。”

　　“哦，来干什么？”

　　夏年睨了他一眼，觉得他在故意找话，“拍照。”

　　林岁岁听到夏年烦躁又带点无语的声音，更想笑了。

　　夏年在沉嘉遥面前不太一样，不是强装的云淡风轻，而是真的不知所措，手指永远在背后蜷缩，双手绞着，林岁岁怎么会不熟悉这种感觉。

　　但尴尬也是真的。

　　夏年说，她那么爱看帅哥，明明是个见一个喜欢一个的花痴，为什么偏偏在一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心动这件事本来就没有道理。

　　于鹏飞和叶珩聊着要去哪座城市上大学的事，于鹏飞忽然问沉嘉遥，“你想好了吗？”

　　沉嘉遥拿筷子的手一窒，林岁岁余光看到叶珩用手肘撞了撞于鹏飞，而后飞快地看了夏年一眼，看夏年只是埋头吃饭才收了视线。

　　林岁岁不解，不至于谨慎成这样吧。

　　另一侧的李好没在意地问了句，“吃完了吗？我还要熟悉稿子。”

　　沉嘉遥侧目看了眼夏年的后脑勺，唇角苦涩地一勾，微微点头，收了餐盘跟着李好离开。

　　好像到了夏天，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出了食堂那朵奇形怪状的云依旧停留在上空。

　　下午的高考动员大会，家长也会参加，会堂里人头攒动，家长们站在会堂后方，聊着自家的孩子。

　　前面各班级按队列站好，准备着级部主任武江开场。

　　林岁岁站在第一排，但仍旧没有顾忌的翻着手里的小册子，嘴里念念有词，在整个队伍里其实并不突出。

　　距离高考还有五天，没有人傻到白白浪费时间在毫无意义的发言上。

　　但是李好上台的那一刻，林岁岁还是收起了本子。

　　好像回到了高一第一次升旗仪式的那天，自己也是这样望着他，听他讲话，像是听潺潺流动的泉水。

　　她没有记录一切的相机，只能用脑子和心使劲地在心里反复重演这些画面，努力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