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欢写在岁月里》蛋挞时间

38、38

　　高考的两天，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岁岁在英语考场上，放下写作文的笔，呼出一口气，望向考场外摇晃的大树。

　　树叶在风雨中拍打，像是在挥手，在和什么告别呢。

　　原来高考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

　　考第一场语文的时候，林岁岁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安的，等到看到试卷时，她的心才安定下来，埋头认真做题。

　　坐在隔壁的女孩倒是很紧张，手从考试开始就一直发抖，抖到笔都拿不稳。

　　林岁岁内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办法。

　　这场盛大的考试，只能由自己进行，也由自己承担结果。

　　考了两天，林岁岁的心愈发平静，写完英语她的大脑才陷入休息，直直地盯着窗外的雨。

　　她在想给李好送情书这件事。

　　林岁岁已经想好了，在毕业典礼那天，偷偷把情书放在他的桌上。

　　不当面，就不会当面被他审判。

　　她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学妹向李好告白的场景，偷偷的。

　　那是春天的一个午后，林岁岁习惯性地尾随李好，看着他进了花园的亭子，樱花纷飞，落了一地。

　　李好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翻看辅导书，黑色的长睫下附了一层阴影，下颌线锋利，神情专注，而后一个高一学妹闯进亭子，林岁岁惊慌失措，躲在假山后面，远处池塘的水流声忽远忽近。

　　午后的学校花园很平静，那个学妹很勇敢，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向他告白。

　　学妹开口道：“李好学长，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林岁岁察觉到气氛一瞬凝滞，她躲在假山后看不到李好的表情，空气里微微吹过一阵风。

　　她想那个学妹一定害怕极了。

　　等待喜欢的人判定自己的结局。

　　下一刻，李好清冷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我不会喜欢你。”

　　学妹不撞南墙不回头，“学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把情书收了，好好考虑一下，好吗？”女孩的尾声上扬，带了些委屈。

　　“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敛去了平日里那股温和，只有冰冷。

　　学妹和躲在假山后的林岁岁向着不同的方向落荒而逃，那些话像是灼伤了林岁岁，她也不敢待下去。

　　她觉得像是自己在他的面前被拒绝，那股真实感席卷了她，心脏涨得发疼。

　　所以她怎么敢呢？

　　林岁岁只想把心意送达就好，对自己有一个结局就好，其他的就不要了，无论是当面被拒绝，亦或是被他看轻自己的喜欢，如果从他嘴里听到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可能再也无法面对自己了。

　　好像在这场暗恋里，她更看重的人是自己，是无数次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背影的林岁岁，是深夜里为他辗转反侧的林岁岁，也是为了他翻遍整个山坡的林岁岁……

　　最忌讳的莫过于自我感动，可林岁岁确实更喜欢那个喜欢着李好的自己，她在其中变得更好，和自己的相处更加融洽，也拥有了那么多的朋友，所以说，没有人可以去评价这份喜欢。

　　包括李好本身。

　　就当她胆小怯懦吧，连一句“对不起，我不喜欢你”都听不来。

　　-

　　如释重负的考生们从狭窄的出口出了考点，雨稀稀疏疏地下着，远处沉重的云缓缓移动，露出了久违的天光。

　　雨后天晴，一切都结束了。

　　林岁岁穿过拥挤的人群，地上到处都是宣传单页，被人来回踩踏，皱的不成样子。

　　杨梦和林郁青站在马路对面等着她。

　　林郁青接过林岁岁的书包，“书包都湿了。”

　　林岁岁点点头，雨下得突如其来，放在考生休息处的包湿透了，不过里面的复习资料也没了用处，她倒是没有多心疼。

　　两人不像其他的家长一样，上来就问孩子考得怎么样，林岁岁一向不需要人操心，做什么都有分寸。

　　杨梦和林岁岁在一把伞下，林郁青自己在后面跟着。

　　杨梦帮林岁岁擦擦额头的雨滴，声音温和：“今天晚上你们班聚餐吗，我们看别的考生都在说聚餐的事。”

　　林岁岁摇头，“我们学校明天的毕业典礼结束后，学校会安排地方，我们一起去。”

　　“那不错，考都考完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爸爸妈妈都给你买，新手机？或者是想去哪旅行都好。你也马上是大学生了，不要总是窝在家里，多出去玩一玩。”

　　林岁岁心里很清楚，杨梦这是怕自己考不好，闷着气，在找话题缓解自己的情绪。

　　“妈妈，你别担心，我考得挺好的，想要做的事也有，你就别担心了。”

　　林岁岁的成绩一向很稳定，高考的试卷并没有很难，所以这两天答得顺顺利利，没有很大的压力。

　　不过她也一直提着一股气，没敢表露出来。

　　晚上在网上搜了□□，和心里自己的答案，大致一对，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可以去医科大对面的云城大学。

　　他们会在那里相遇吗？

　　-

　　六月九日，青城一中的高三毕业典礼在下午三点如期举行。

　　毕业典礼在下午举行，是青城一中的老传统，据说是一位老领导定下来的，因为典礼一散，黄昏降临，他说，黄昏最适合别离。

　　林岁岁当时听阮白学姐讲这件事时，觉得这位校领导还挺浪漫的。

　　除此之外的老传统便是毕业典礼的一切内容都由下一届高三生策划。

　　林岁岁内心想到一句话，我们送你们离开后成为了你们。

　　挺有趣的。

　　这次毕业生的毕业典礼策划人里有乔月晚，林岁岁很期待。

　　到了毕业典礼上，林岁岁才发觉，无论这仪式搞成什么样，都没有人关注，因为会哭得眼都花了，也就无心关注典礼是不是足够精致了。

　　夏年坐在林岁岁旁边，一脸生无可恋，“岁岁，我好不容易化个妆，结果现在——呜呜呜。”

　　林岁岁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声音哽咽：“哭什么啊，只不过是唱了一首《送别》，你就激动成这样。”

　　其实她的眼里也噙着泪，只是夏年哭得看不清。

　　你会在高三毕业典礼上想些什么呢？

　　是追溯这三年因为高考而哭过闹过的自己？还是如今站在时间的末尾上才惊觉自己有太多的遗憾？亦或是冷淡地看着别人落泪诧异自己为何毫无起伏呢？

　　无论在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林岁岁那时在想，陈辉会在大家上自习时将每个人的水杯倒满水，级部主任嘴硬心软却会在高三的元旦组织看电影让大家放松身心，班里偷摸给语文老师过生日结果老师扑倒在蛋糕里全班哄堂大笑，夏年知道自己晕血后无论有任何出血事件都会第一次时间捂住自己的双眼……还有好多的美好，都发生在青城一中。

　　回忆纷至沓来，阻挡不住，林岁岁想起李好，一幕又一幕，他的孤独，他的清冷，他的温暖，关于他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念念不忘。

　　而如今，与他的唯一联系也要断了。

　　其实，林岁岁内心挺平静的，她习惯把一切情绪藏在心里，但是夏年情绪外放，而且感染力极强，林岁岁和陈雀都没办法。

　　红了眼眶。

　　最后的环节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师们一一送别，然后离场。

　　陈辉没有拥抱他们，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握手，和每个人说了些悄悄话，并给他们每个人都塞了红包。

　　林岁岁步伐缓慢，看着夏年收了红包，站在陈辉面前泣不成声。

　　夏年支支吾吾的：“老师，对不起，我给你添了那么多的麻烦。”

　　“好了，哭什么啊，要好好地走出去知道吗，我是不是说过要笑着说再见的。”

　　夏年狠狠地点头，转身跑向其他的老师。

　　林岁岁一直很尊敬陈辉，她觉得他身上少年气未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

　　她垂着脑袋，不知道说什么好。

　　陈辉拿红包砸了砸她的脑袋，语调温和，“岁岁，老师没有别的话和你说，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勇敢一些，无论做什么，答应老师好吗？”

　　林岁岁大颗大颗的泪珠掉落在会堂毛绒绒的地毯上，“我会的，一定会的。”

　　与其说是因为离别而悲伤，不如说是因为相遇这么久而感动。

　　林岁岁出了会堂，霞光洒满人间，她那时才明白了为什么毕业典礼是在下午。

　　黄昏降落，光辉闪耀，金光落在那些远去的人的背影上。

　　真的适合别离。

　　林岁岁好希望这是个永不坠落的日落啊，这样明天就不会到来。

　　可如果有人问她，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重来这三年。

　　林岁岁一定回答，不要。

　　有些人和事，只经历一次就好，纵使他们万般璀璨，她也不会想要回来了。

　　林岁岁回教室之前，特意去理科一班看了一眼，阳光斜斜的照在靠窗的那张桌上，透明的包装纸下包裹着一大束向日葵和一封情书，都静静地躺在那里，花看起来比许久之前李好手里握着的那支更绚烂更炽热。

　　他从一车的花里只挑了一束向日葵，她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喜欢向日葵。

　　而恰好的是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是她的暗恋。

　　广场上越来越多的毕业生向教室赶来，林岁岁收了情绪回教室。

　　夏年孤零零地坐在桌边，看到林岁岁回来才眼珠活动了下，“岁岁，你回来了啊。”

　　“嗯，我回来了。”

　　夏年没有考好，可能是因为在考前得知沉嘉遥要出国的事，也可能是因为迟来的经期恰好在高考出现，林岁岁没有多问，她只觉有些事必须要收场，可能是平静也可能是风暴。

　　林岁岁试探了问了句，“要不要去小卖店买些雪糕啊？”

　　“好啊，我要吃三个！”

　　回血回的也很快，林岁岁无奈地摇头轻笑，手挽手出门。

　　那时陈雀、于鹏飞还有佟梦瑶正好出现在教室门口，索性就一起去了。

　　偌大的校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高三毕业生在各个角落拍照留念，往常相机不离手的夏年此刻却两手空空。

　　于鹏飞好奇的问：“夏年，你忙活了那么久的毕业影片呢？”

　　夏年摇晃着林岁岁的手，闻言，表情没什么波澜，轻挑眉：“于小胖，你管我呢。”

　　理科一班的教室里，刚刚在篮球场打过最后一次篮球的几个男生回了教室。

　　一个寸头男生：“果然还是我们学校的篮球场合我的气场，我以后离了它可怎么办啊。”

　　另一个男生回应：“得了吧你，合你的气场你还打得那么烂？”

　　其他几个男生哄笑一团，寸头男生恼了，玩闹似的和他们推推搡搡，不料撞上了某张靠墙的桌子，桌上的花束一抖，几瓣橙红的花瓣掉落在地，卡在其中的一封粉色信封顺着掉在了另一侧的暖气夹层里，无人发觉。

　　不知是谁，第一个注意到了，“我靠，你们几个悠着点，没看见李好桌上有东西吗？”

　　寸头男生挠挠头，回头一看，叫的更大声：“李好！你桌上有花！”

　　刚进门的李好一头雾水，朝他们看了过来。

　　许多事可能在你最勇敢的时候，也不会给你回应，或许是你错过了时机，或许是种种意外，也或许是它就该尘封起来，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