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年夏》六月秦安

18、第 18 章

　　石慕心好不容易等到严清世主动，决不允许有人跳出来干扰。
　　他要想办法让严清世脱身，并且让他踢出这至关重要的一球。

　　眨眼的功夫，他和王港两个已经相会。
　　王港下肢不动，上半身左右摇晃，用假动作吓石慕心。

　　石慕心完全没被影响，脚下的动作反而变快，眼中满是笑意。
　　他从严清世那里接过球，双脚不断在足球四周画圈，迈来迈去根本看出去下一步要踢向哪里。

　　注意力稍有分散，就会被欺骗。

　　王港看着石慕心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法，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动作。
　　明明有好几次他都判断失误，石慕心完全可以带球走人，但是却没有。

　　听到耳边传来“切”的声音，王港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当傻子玩。
　　整个初三的体育课，石慕心都是一个人踢球运球玩。
　　论运球的技术，在场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等时机成熟，石慕心转身一个马赛回旋，甩开王港，将球重新还给严清世。

　　稍微懂点足球的人，都能看出来石慕心的技术远远超过严清世，由他进球的概率更大。
　　根本没人想到他会把进球的机会让给严清世，大概就连严清世也想不明白。

　　严清世愣在原地，石慕心叫着他的名字，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严清世去吧，我相信你。”

　　闻言，严清世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眶仍然通红，但眼底却有了之前从未见过的坚毅。
　　他带着球往球场边缘跑去，那里看防的人少，容易进球。

　　眼看他就要得分，二班球员无所不用其极，无论如何都要拦住他的去路。
　　导致同时有几个人挤撞严清世，几乎要变成当方面的殴打。

　　严清世明明那么讨厌和人接触，可现在却丝毫没有躲避，眼神直直盯着球筐这一个目标。

　　石慕心知道严清世已经很努力了，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在高压围堵下，有人偷走了严清世的球。
　　而严清世却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班的球员和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出，不少人都后悔让石慕心把球交给了严清世。

　　石慕心站在五米之外，鬼使神差地对严清世大喊：“严清世，上啊！”
　　严清世听到石慕心的声音，眼皮动了动，下一秒转身追上对手一脚将球铲起，可惜没有控制好力度，足球飞到半空。

　　现在足球既不属于一班，也不属于二班。
　　所有的人视线的聚焦在严清世和足球上，他们看到严清世一跃而起，来了一发头球。
　　严清世白净的脸上印了一个大大的圆形污渍，那是放在之前绝对不会被允许存在的脏污。

　　这一撞力气不小，严清世耳边的世界沉寂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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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锐的哨声刺透严清世的耳膜，足球静静躺在二班球门里面，代表一班得了一分。
　　现在比分1:1！

　　一班的学生们站了一起，全场高呼！
　　“卧槽！严清世算你牛逼！”
　　“娘的，终于出了一口气。”
　　“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帅死人不偿命。”

　　不止王港，就连一班球员也愣在原地，觉得这球不可思议。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正视这个自从开学来就畏畏缩缩的同学，人类隐藏在基因里的慕强属性，让他们想要亲近严清世。

　　严清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情恍惚地站在原地。

　　忽然一道身影窜过来，挂在了严清世身上。

　　“卧槽！严清世你牛逼呀！”
　　石慕心紧紧抱着严清世，胸口有一股火热的东西喷涌而出。
　　严清世的心脏也感受到了同样的火热，伸出箍住石慕心，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那天，大家都记住了站在阳光下的少年，他白皙皮肤上浮起的薄汗散发出金色的光辉。

　　石慕心从严清世身上下来，两个人面对面不知道说什么，用笑声代替了所有情绪。
　　汗水划过严清世的额头，落在纤长但不过分卷翘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杏眸中藏着星星和绝不认输的霸气。

　　第三局，气氛发生了变化。
　　一班球员似乎有意无意地想把球传给严清世，石慕心自然捕捉到了这份情绪。
　　他充分利用各个球员的强项，编制了一个必进的球局。

　　秦波从对方脚下稳稳抢到球，同时也被人紧紧黏住，断了球路。

　　石慕心纵观全场，先让荣朝朝伺机靠近，再让秦波过去解围。
　　秦波接受到信号，把球踢出去，荣朝朝不负众望，在秦波踢出球后，用他的飞毛腿接住足球。

　　球路很明了，秦波传给荣朝朝，然后再把球传给技巧比较好的石慕心。
　　石慕心却又让他们把球给严清世。

　　这次严清世反应很快，立刻摆出架势。
　　最后一棒就是严清世，他带着球向前猛冲，撞开路上所有阻碍，将这颗满载希望的球踢向它的归处。

　　围观群众已经紧张的摒住了呼吸，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足球上。

　　足球飞向球门，守门员跳起拦截。

　　“彭！”
　　足球从守门员的肩部擦过，不轻不重的落下去。

　　哨声响。

　　“呵哈~”
　　众人换了一口气，顿了顿。
　　“哇！！！！”
　　“球进了！！！”

　　想到这段时间，被二班冷嘲热讽的憋屈，大家激动地抱在一起，甚至还有人哭鼻子。
　　“呜呜呜，没想到我们会赢。”

　　在一片喧闹中，下课铃声响了，这场比赛圆满结束。
　　场外的安娜看着他们，眼底划过一丝光亮。

　　球员比他们的反应还慢，互相看了几眼，才敢确定一班真的赢了！
　　他们逆风翻盘，赢得漂亮。

　　“芜湖~”
　　石慕心压根顾不上腿疼，高兴的原地起飞。
　　“我们赢了！”一班球员们兴奋地抱在一起呐喊。
　　严清世也在其中，但这次他再没摆出往常那样冰冷的架势。

　　他们不顾身上的汗液与灰尘，紧紧地抱在一起，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胜利。

　　石慕心搂住严清世，笑得合不拢嘴。
　　希望周围传来的热度和耳边兴奋的呐喊，可以让严清世清晰的意识到什么才是快乐！

　　那一刻，所有的偏见和误会全都消失，只有少年们在为来之不易的胜利庆祝。
　　观众席的同学们也激动的抱在一起，对着二班各种显摆，让他们瞧不起人。

　　大家都主动和严清世寒暄起来。
　　“严清世，你好牛呀，真没想到你有这技术。”秦波大笑着在他背上拍了拍。
　　严清世摇着头，眼神紧盯着石慕心，说：“厉害的不是我，是石慕心和你们。”
　　“石慕心，谢谢你。”

　　石慕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明亮的目光就像夜晚的群星。
　　那天严清世意气风发的身影，锋利得像用刀刻下来的痕迹，留在石慕心心上。

　　一班球员凯旋归来，大家在教室庆祝。

　　讲台上放着一大堆卤制品和饮料，是安娜带着学生专门出去买的，刚好接下来是晚餐时间，不会影响到学习。

　　看得出来大家这口气憋得很久，秦波激动地站在课桌上，为大家表演奇形怪状的扭腰舞。
　　他拉住躲在角落的蓝律，上气不接下气：“快嗨起来！”
　　石慕心任由他摆布，眼眸黯淡，认识这样的人，真是他的“福气”。

　　“我就知道咱们最厉害，二班算个屁！”
　　荣朝朝把可乐喝出了啤酒的豪气，“整天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结果就他们最菜。”

　　“不过还是多亏了石慕心~”他一脸殷勤，捧着瓶子和石慕心碰杯。
　　“你这副嘴脸好恶心。”石慕心坐在凳子上，轻轻用手按摩膝盖周围。

　　有人过来问石慕心：“你之前是不是练过？”
　　石慕心点头：“嗯…初三练过。”

　　“初三的时候市里举办过中学生足球比赛，我还去看过，怎么没见过你？”那人问。
　　“你技术这么好，不应该呀。”

　　说起这个石慕心就很遗憾，他叹了口气：“我之前不太会踢球，初三才学会，而且之前请过一段时间假，可能错过了。”
　　“为什么休假？”
　　“生病住院。”他又补充：“现在已经好了，没多大事。”

　　坐在旁边的严清世，眼眶不知不觉又红了。

　　但石慕心这次没有注意到，因为严清世课桌旁边围满了女生，还有很多是从二班倒戈过来的。
　　石慕心很是欣慰。

　　严清世坐在中间什么话都不说，跟个人偶没有什么区别。
　　谁跟他说话他都不理，主打一个高冷。

　　石慕心本来以为严清世的性格能稍微开朗点，看来前路漫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曙光。

　　一位女生站在最前面想和严清世说话她，不小心被后面路过的人撞到了。
　　“哎呀~”女生脚下没有站稳，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严清世看她要倒，迅速往后退去。

　　人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会迅速做出反应，女生一把抓住讲桌在稳住身形。
　　她缓过来后，狼狈地抬起头，问严清世：“你都不扶我一下。”

　　严清世语气冷淡：“我不喜欢碰到别人。”
　　“撒谎。”女生们齐声说：“今天踢球时你明明碰了石慕心。”

　　严清世依旧板着脸，“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碰到别人。”

　　他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石慕心赶紧出来打圆场。
　　“他应该累了，你们要不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女生们看他这么说，只好先散开。

　　刚才比赛的时候石慕心摔了一跤，那时候肾上腺素飙升感觉不到疼痛，现在摔伤和副作用带来的疼痛感逐渐袭来。
　　石慕心弯腰，隔着校服裤子用手揉搓膝盖。

　　陈珂和他隔了一个过道，比赛的时候看他摔倒，现在又一直揉腿，关心到：“你怎么一直揉膝盖？”
　　“这个啊…”石慕心弯腰卷起裤腿，露出膝盖处青紫色的淤痕：“踢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不就是摔了几下么，没多大事。”

　　严清世在旁边默默地看着石慕心。

　　晚上天气转阴，云朵遮住月亮，光线很暗。
　　石慕心尿意袭来，突然想去上厕所。
　　他的本来膝盖就受了伤，再加上长时间坐着不动，走起路来有些跛。

　　石慕心强忍疼痛，扶着墙一步一个脚印的下楼梯，还好教室在二楼，否则他的腿当场就会散架。
　　他撇着嘴，模样狼狈，心想早知道今天比赛就不逞强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刚出走廊，墙边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吓得石慕心差点原地起飞。

　　定睛一看，原来是严清世站在垃圾桶旁，左手提着塑料袋。
　　教学楼内的光线照在他身上，显得身形更加利落。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石慕心夸张地捂住胸口。
　　严清世下巴微低，视线短暂的在从石慕心腿上划过，说：“扔垃圾。”

　　“哦。”
　　石慕心眉头一皱，鼻尖闻到股熟悉的味道，应该绝对是碘伏和酒精！
　　味道来源是严清世手上的塑料袋。
　　他看着袋子，问：“你手上提的碘伏？”

　　严清世偏头，轻声说：“嗯。”

　　石慕心和严清世对视，严清世顶着通红的眼眶看着石慕心，连话都没说，石慕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严清世总是这样，关心人都关心的这么隐蔽，生怕被石慕心发现了似的。

　　石慕心看了看周围：“好吧，我找地方坐下。”

　　周围全部都是台阶，石慕心随便找了一个地方。
　　他捏着布料，将裤腿缓缓卷起来，还没拉到膝盖处，就看见大面积的淤青，比下午看严重不少。
　　“咦，伤口怎么扩散的这么快？”他自言自语。

　　“我帮你上药。”严清世蹲在石慕心面前，从袋子中取出药物。
　　石慕心看着严清世棉签蘸取碘伏，轻轻划过他的伤口处，有些疼。
　　“嘶~”

　　严清世动作一顿，下手更轻。

　　周围太安静了，石慕心总感觉很奇怪，不久脸颊就一片烧红，全身都不太自在。

　　“好了。”
　　几分钟后，严清世站起来，从兜里取出独立小湿巾，里里外外仔细擦手。

　　石慕心放下裤腿，笑道：“谢谢你。”
　　“不用。”严清世哑着嗓子说。

　　石慕心用手撑着地，缓缓站起来。
　　膝盖钻心的疼，停了好一会儿，才敢动，脚步像刚出厂的机器人。
　　明明很疼，他的背影却像一条笔直的线。

　　背后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抓住石慕心的胳膊，将他往前带。
　　严清世没看他，也没说话的意思。

　　石慕心心里酥酥麻麻的，像被羽毛挠过。
　　他没有说话，任由严清世搀着自己。
　　心想：严清世终于长大了！

　　昏暗的月光被云层挡住，视线不及之处，一高一低的身影慢慢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