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夏日限定（上）》春已绿

57、调位·冷战

　　江旋去便利店带了份关东煮，疾步匆匆回到教室。

　　目光逡巡。

　　夏瑶当时正趴在桌上面朝窗台想杨婷婷的事情，根本没料到江旋打个球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微微抬起眼皮，转过头，睫毛轻动，像是挠在人心里的小刷子，挠进江旋心里。

　　江旋刚和乔延己打完球，刘海垂在眉角额间，眸光沉沉，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松散随性，中指勾着一份热乎乎的关东煮，顺着缥缈空气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炖白萝卜香。

　　“你怎么回来了？”夏瑶抬起头。

　　江旋把关东煮搁在桌上，“怕你饿，给你带了吃的。”

　　“我不饿啊。”

　　“你刚才都没怎么吃。”

　　“我没心情吃。”夏瑶唉声叹气，把杨婷婷的事情和自己的忧虑一五一十告诉了江旋。

　　江旋听完，第一时间不是分析这件事情，而是对她说：“夏瑶，你共情力真的很强。”

　　夏瑶永远有着比他认为的更细腻的情绪感知力。

　　“有吗？”

　　“嗯，这么善良的夏瑶怎么还有人舍得欺负。”江旋敛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人欺负我啊。”夏瑶一脸茫然，她的眼神清澈明亮，一眼就能见底，如小鹿穿梭在森林雾霭的灵动感，让人瞬间滋生保护欲，江旋恨不得把她塞进怀里，紧紧捂着，藏着，呵护着。

　　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露出好看的肩颈线条，江旋垂眸，视线从那截白皙细嫩的肌肤不露声色地收回，他暗咳一声，回归主题：“你的朋友挺遗憾的，但是你不要有太多负担，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懂吗，没有人失败后还能笑嘻嘻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也做不到，所以你帮不了她，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我知道我帮不了她，但我怕她想不开，她家里人给她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夏瑶叹一口气，僵了僵嘴角。

　　“你呢？”

　　“嗯？”

　　“你家里人给你的压力大吗？”

　　“大啊。”夏瑶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江旋把她眼角的头发丝挽在耳后，动作熟练又自然，夏瑶眼睛眨了眨，抿唇：“我爸妈要我把成绩提上来，之前落下的功课也要跟上去，对了，我妈给我报了周末补习班。”

　　“累么？”

　　“心累。”

　　江旋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捋了下她的头发丝：“可怜的小猫。”

　　夏瑶咬音咂字：“我长得很像猫的同类吗？”

　　“嗯，猫很可爱。”

　　“？”

　　“你也是。”

　　*

　　下课间，学习委员风风火火登门入室，手里拿着张纸，在讲台上大声说：“同学们，这是新的座位表，我粘贴在墙上了啊。”

　　底下唏嘘不已。

　　“要调座位了吗？”
　　“怎么忽然就调座位，我有好多东西要搬，——”
　　“啊啊啊让我看看谁那么幸运和我做同桌！”
　　“孙卓，你顺便也帮我看看！”

　　陈可欢天喜地跑回座位，人还没坐下，朝转头对夏瑶双眼亮晶晶地说：“瑶瑶，我和你一桌！”

　　闻言，江旋握着笔的手指不断收紧。

　　夏瑶看了眼他，心中也不是滋味儿，但还是对陈可笑了笑：“挺好的。”

　　“你知道吗，老师这次调座位是有原因的。”陈可那张嘴简直是情报收集地，就没有她打听不到的，看着夏瑶说：“其他班有人早恋被监控拍到了，那对情侣还是同班同桌，这事情闹得各方家长在办公室吵了一通，然后姜魏怕咱们班也出现这种事情，未雨绸缪，以后男女不能挨一块儿坐。”

　　“……”
　　夏瑶忽然看向江旋，他也恰好递过来一眼，两人静静地对视。

　　陈可：“？？？”

　　陈可：“我在跟你说话啊，你看你同桌干什么？”

　　夏瑶默默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陈可脸上，“我听到了，我们坐哪里？”

　　不会和江旋隔着天南海北吧？
　　夏瑶已经开始有了“异地恋”的慌张感。

　　“第三组中间。”

　　夏瑶眼神飘忽，又飘回江旋身上，有意无意地道：“江旋呢？”

　　话音刚落，乔延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横空出世，手臂揽着江旋的肩膀，永远是那个死不正经让人听了想捶死他的语调：“我的新同桌，惊不惊喜，喜不喜庆，满不满意？”

　　江旋：“……”

　　“不是吧，老师居然把你和江旋安排在一块儿？”陈可诧异指着乔延己道。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不配和江哥在一起？”乔延己佯怒，唇角勾着。

　　陈可作投降状：“配，你配，你绝配，你天仙配，我只是怕你那张絮絮叨叨的嘴吵到江旋而已。”

　　乔延己：“……”有道理。

　　倒是夏瑶：“……”
　　我不配？

　　陈可又说：“祝你们和睦相处。”

　　乔延己啧一声，这才满意地放开搭在江旋肩膀上的手臂，对夏瑶说：“夏瑶，你就坐在江旋前面。”

　　这话让夏瑶一愣，又莫名松了一口气。

　　江旋同样也是，他用力握着笔的力道下意识地松弛。

　　见夏瑶这副模样，乔延己忍不住调侃：“怎么，这么快就舍不得你同桌了？”

　　夏瑶当时正在思考失去江旋的弊端，一想到江旋以后不能和她传小纸条，上课睡觉不能帮她望风，叫回答问题不能偷偷告诉她答案，心里有一块地方就变得空落落的，酸楚贯穿心脏，思考得太入神，所以也没听清楚乔延己问了什么，随口敷衍一个字：“嗯。”

　　三人皆愣住，呆若木鸡。

　　江旋也没想到夏瑶大大方方承认了，肩膀一颤，好半晌才吃力地张了张口：“夏瑶，我就坐在你身后。”

　　乔延己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忽然说：“夏瑶，You're trapped。”

　　*

　　课间搬动座位，夏瑶坐在江旋前面，总感觉浑身如芒刺背，有什么炙热的视线在一直盯着她。

　　她也不敢贸然转过头，怕和江旋目光对视。
　　也不知道江旋有没有在看她。

　　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夏瑶耳尖一竖，余光小幅度往背后悄悄地瞥去。

　　这节课是自习，教室里格外安静，同学们都低着头翻书写题，只有夏瑶跟做贼似的，那脸想转过去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转。

　　只能用余光小心翼翼地偷窥。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轻轻一碰，如蜻蜓点水。

　　夏瑶心一动，立刻转过头去，眼神清澈明亮，巴不得上赶着似的。

　　这一动静，吓得江旋和乔延己动作整齐划一地从试卷里抬起头，眼神看过去一个比一个茫然呆愣。

　　江旋停下笔：“怎么了？”

　　夏瑶：“………”
　　不是你叫我吗？

　　下一秒，陈可忽然喊她：“夏瑶……”

　　夏瑶心里升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机械地撇开视线，看着陈可，只见她手里藏着包卫龙辣条，那撕开的口子正递出一根红彤彤的辣棒，颤颤巍巍的开口：“你要不要吃辣条……”

　　夏瑶：“………………”
　　此时此刻，夏瑶想死的心都有了。

　　气氛中弥漫着尴尬，夏瑶面色如土，逃似的把脸埋进手掌里。

　　好尴尬呀！
　　丢脸丢到外太空去了。

　　乔延己用笔头戳一戳陈可的后背：“她怎么忽然一惊一乍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陈可小声回答，又把辣条包递给他，“你要不要吃？”

　　“不吃，闻之欲呕。”

　　“……”陈可瞪他，“我看你就想呕。”

　　这会儿，江旋抬手点了下夏瑶的肩膀，手里捏着纸条。

　　夏瑶没动静，脑袋垂得低低的，如果面前有一把土，她会毫不犹豫埋了自己。

　　江旋又戳了戳她。

　　夏瑶深吸一口气，然后面不改色地微侧头，侧脸淡淡的，嘴唇抿得异常绷直。

　　江旋把纸条递给她，夏瑶垂下眼，盯着那修长圆润的指尖，两秒后，把纸条搡走。

　　她打开纸条。

　　不对，那不是纸条，是一幅铅笔素描画。

　　漫画版夏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校服后衣领捋得一丝不苟，扎着高高的马尾，正微侧着脸时那慵懒缱绻的眼神不知落在哪个方向。
　　似乎在看着陈可，又好似在看后方。

　　江旋还在旁边画了一扇窗，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勾勒出光线的形状，径直从窗口.射入一道光，正一寸寸打亮她安安静静的侧脸上。

　　夏瑶看着这幅画，酥酥麻麻的暖意如同这一道光笔直地灌注进心脏，填满了缺口和缝隙。

　　原来她感觉到的那炙热的视线来自于江旋，是江旋一直在看着她，并且把她描摹于纸上。

　　方才的尴尬窘相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夏瑶的心被江旋这幅画彻彻底底地治愈了。

　　夏瑶收好手里这幅珍贵的画，嘴唇微翘。

　　*

　　下课后，夏瑶刚想扭头和江旋说说话，忽然后背传来一道反感的声音。

　　李幸就坐在江旋边上，隔着一条窄小的过道，她直接坐在座位上微侧着身，就差倒贴在江旋身上去了，笑吟吟地指着题目：“江旋，可以让我看看你最后那道数学题的解题方法吗？”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李幸特别满意老师这次编排的座位，她又能距离江旋更进一步了。

　　这也意味着，她还能把握住机会。

　　然而，江旋跟没听到似的，眼皮子不曾一抬。

　　李幸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音量都拔高几分，江旋还是不为所动，这会儿她终于明白，他就是故意装聋作哑。

　　李幸气急，她当时整个身子几乎都往过道中央斜倾，刚想伸手去碰他的手臂，蓦地，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往江旋的方向栽去。

　　李幸就这么栽在江旋的大腿上，五指抓紧他胸膛大敞的外套拉链，她整个人彻底怔愣，下意识屏住呼吸。

　　江旋也是万万没想到，但他反应极快，动作粗鲁地揪起李幸的后衣领将她拎小鸡仔似的从被压着的大腿上提起来，自己则迅速站起身，一副撇开责任的无辜无措。

　　他下意识看向夏瑶，那一刻心跳骤然停止。

　　视线相触，夏瑶坐在座位面无表情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

　　“夏瑶……”江旋眼神被她的模样刺痛，五指藏在背后无措地绞合在一起。

　　然而夏瑶仍然无动于衷，她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垂落在李幸身上，只轻描淡写地瞥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了。

　　李幸神情无助，又带着点儿后快，丝毫没有对刚才那场意外的愧疚之意。

　　下一瞬间，她的眼睛里划过一丝难以置信。

　　只见江旋弯下脊背，他想去触碰夏瑶，可那只修长流畅的手最终还是停留在半空，隐忍又克制。

　　李幸从来没有在江旋脸上看到过如此陌生又震撼的表情迹象，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畏畏缩缩地收回了手。

　　无措，害怕，做错了事的自责，还有淡淡的委屈都尽数浓缩在他眼眸里。

　　他真的很怕夏瑶。

　　李幸眼神复杂，那一刻她似乎看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

　　夏瑶整个晚自修都没有和江旋说一句话，陈可喊她名字也装作听不见似的，谁也不搭理。

　　下晚自修，夏瑶提前走了，那背影走得决绝。

　　江旋还在收拾东西，动作一顿，望着她大步流星离开教室。

　　乔延己背上书包，沉默看江旋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叹气，拍了拍江旋的肩膀。

　　夏瑶的脾气他琢磨通透了，这姑娘平日里就是作天作地的小妖精，你要是说些她不爱听的话，轻则被她阴阳怪气毒舌几句，重则直接跟你吵一架并赏你一嘴巴子。

　　但夏瑶发起脾气不是所有人都能顶得住的，气势汹汹骂你一顿至少你还有挽留的余地，你还有希望，一旦她对你冷暴力，那么你就完蛋了。

　　乔延己又不是没尝试过被夏瑶冷暴力，足足三个月，夏瑶那阵子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老死不相往来的气场，形同陌路。

　　她在冷暴力这上面真的是手起刀落，又狠又来劲儿，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