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棒打·鸳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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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夏瑶不知不觉来到那家MissSummer蛋糕店。
暖烘烘的昏黄光线照亮前方漆黑一片的马路，驻足细细地听还能听到一阵轻柔舒缓的纯音乐。
夏瑶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寒风刺骨，江旋捧着蛋糕对正在许愿的她说：夏瑶，希望你每天开心。
回忆涌上心头，鼻尖的酸楚贯穿着眼眶，连耳鸣声都在霎那间涌上来，夏瑶吸了吸通红的鼻口，喉间哽咽。
她推开那扇玻璃门。
目光在橱窗逡巡，各式各样精致小巧的蛋糕映在眼底，却没一款能让夏瑶心动。
对比过后，她还是觉得那天晚上的森系水蜜桃蛋糕最为动心，可那一款蛋糕已经售罄了。
夏瑶有些失落地抓着书包带准备离开蛋糕店，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夏瑶。”
夏瑶蓦地抬起眼睫，转过身，也是跟着一愣。
“徐教练？”
徐教练是夏瑶暑假期间补习班的代课老师，对夏瑶百般照顾，没想到能在这里恰巧碰见。
夏瑶面露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我爱人想吃这家店的蛋糕，就出来给她买了。”说到他爱人，徐教练眼底柔情几分，转而看着她浅浅微笑，“你呢，数学竞赛怎么样了？”
空气凝固几秒，夏瑶低垂着头，神情低落：“我失败了。”
徐教练微微愣住，他看了眼前台：“等我一下，我先去付账，咱们慢慢说。”
夏瑶嗯了声。
徐教练又挑了个小蛋糕，付完款后，在旁边的空桌椅落座。
窗台玻璃起了层浅浅淡淡的雾气，把室外灯火和街景映得朦胧模糊。
“决赛那天我身体很不舒服，审题的时候也很难集中注意力，就没怎么好好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只考了121分，差一名没有进入国家集训队。”
徐教练把那款小蛋糕的盒子拆开，推至夏瑶面前，示意她吃，夏瑶道过谢，用塑料叉子挖一小口放进嘴里品尝，甜腻腻的。
“听起来很遗憾。”徐教练带着副金丝边框眼镜，中长款黑色风衣干净整洁地套在身上，举止温文尔雅透着一股矜贵清冷的气质，他双手十指交叉搭在桌面，“那你还继续走这条路吗？”
“我不知道，我爸妈不让我走了。”夏瑶咬了咬下唇：“其实我自己还是挺想再试一次的。”
徐教练眸光深沉，镜片底下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沉吟半晌，他慵懒闲散地靠在椅背：“你只是想通过数学竞赛拿到最高学府的保送资格？”
竞赛是自带功利性的，很多学生奔着这条路本身就为了保送名额和降分、博雅领军资格，很难谈及对学科的热爱和理想。
“不是。”夏瑶摇头，一脸坦诚，“我想加入国家集训队，再代表国家队登上世界的IMO舞台。”
徐教练微微惊讶，眼前这个女孩看着娇小柔弱，长得也毫无杀伤力，但她说出这话时仿若蕴藏着蓬勃力量，她的那双眼睛很黑很亮，头顶上那束光投落在她莹白幼嫩的面庞，把那双布满真诚的眼睛照得更亮。
徐教练面目亲切，像无话不谈的知心大哥哥，夏瑶也不藏着掖着，在他面前有一种想脱口而出的冲动，继续说：“我想保送，因为我需要这个门槛，但我真不是只奔着最高学历去的，那也太没挑战性了，我只想怀揣梦想走得更远。当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到那个高台，但我总想去试试，徐教练，其实从我踏上这条路那一刻就知道我身处黑暗，也凝视着黑暗，但我们有时更容易去看什么都看不见的地方，倾尽全力去挑战所热爱的事物，这也算对人生的一个交代吧。”
夏瑶说完长长一段话，呼出一口气。
徐教练目光柔和，声音轻缓，像在安抚她的情绪：“其实在你这个年纪，我也是这么想的。”
夏瑶蓦然抬起头。
徐教练继续开口：“年少的我和你一样，把数学视为我的梦想，梦想着长大后成为出色的数学家，直到后来我参加数学竞赛后，渐渐地被功利主义蒙蔽眼睛，我也就和初心渐行渐远了，所以现在沦落为学术上没什么成就的数学老师。”说到这里，徐教练镜片下的双眼微敛，似是哀叹，又似怅惘，“我们永远无法成为我们注定要成为的人，我们会被扭曲，我们会变得更肤浅，我们会背叛，这就是结局。”
“徐教练……”
徐教练笑了笑，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他继续回归主题，“所以，我挺敬佩你方才说的那番话。”
其实那番话是夏瑶的肺腑之言，她很早以前就替人生计划好了，无论她以后走哪条路，唯一不变的，是坚定不移选择数学这条路。
我心怀热忱，从未逊于任何人。
徐教练又问：“夏瑶，如果你眼前还有选择的可能，你想不想继续走下去，去你想去的舞台？”
夏瑶郑重点头。
她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好，既然心中已有答案，就应该遵循本心，你的父母不让你走这条路，其中顾虑我也猜到一二，但我能看得出来，你是个思想独立，灵魂自由的女孩，所以我希望你也能有自由掌握人生的勇气。”
夏瑶呼吸一顿，莫名心跳加速，她感觉心口处涌进一道灿烂明媚的光，头顶上沉甸甸的乌云在压抑许久后变得轻盈暗淡，乌云消散，天光大亮。
数学就是她生命中的那道光。
她想，她可以握着这束微弱不灭的光，心存希冀，目有繁星，追光而遇，沐光而行。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徐教练向她表明自己的态度，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支持她的选择，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尽管找他，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的。
夏瑶道谢，才一个人回了家。
徐教练的话激醒了夏瑶，她开始重拾自信，回到房间把收纳箱里尘封的书籍重新摆在书架上。
她拿了块湿抹布把那些书籍封面擦得铮亮铮亮的，嘴上愉悦地哼起歌儿。
搁在床上的手机忽然震动。
夏瑶站起身，走过去，捞起手机低头一看，钓鱼高手四个大字大剌剌地滚在视线里。
她想起今晚那个乌龙画面，心里发堵，想都没想就把手机一抛，置若罔闻。
然后继续收拾去了。
等她收拾完，又泡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出来时终于坐回床上，扒拉着被子去找手机。
消息通知栏弹入十几条微信未读消息，这些消息全部都来源于同一个人，那就是江旋。
夏瑶按指纹开锁，指腹被发梢滴落的水浸湿，识别好几次都没成功，她有些烦躁郁闷，索性输入密码，然后一条新消息伴随着提示音显示在通知栏。
钓鱼高手：如果你生气了，就欺负我好了，能不能别不理我？
夏瑶目光停顿，她解锁密码，果然看到十多条江旋半个小时内发的消息。
指尖不小心召唤出键盘，夏瑶心一跳，下一秒她又把键盘缩了回去。
屏幕对面，江旋一直守在彼此的聊天框里，他眼尖地捕捉到顶端那行“对方正在输入”的黑字一闪而过。
眼睛蓦地明亮几分。
可他等了一分多钟，漫长煎熬的时间过去了，夏瑶并没有给他发消息。
江旋抿了抿薄削的嘴唇，神色暗淡无光。
灯光熄灭，房里陷入一片黑暗，清冷的月光穿过玻璃窗，折射在天花板上的四方形光影也被切割成细长的菱形。
夏瑶躺在枕头，侧着身，耳机正单曲循环着那首《Falling down》，终究于心不忍，她给江旋打了个表情包过去。
江旋似乎一直守着手机，一刻也不离身，很快便回复消息。
钓鱼高手：你还生气么？
夏瑶：气又怎样，不气又怎样？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
钓鱼高手：能不能别生我气，我也不想的，她毫无预兆跌倒我身上，我在写题所以没来得及躲开她，我说过不会和她们触碰就一定不会，我没有骗你，我又怎么会骗你。
夏瑶：我生气你就那么害怕？
钓鱼高手：嗯，你一生气就不会再理我了，说走就走，无论我怎么喊你都不回头。
夏瑶抓住重点，以为江旋在说她脾气很差，动不动就爱生气，便愤愤打字回。
夏瑶：我的脾气很差吗？
钓鱼高手：我没有说你脾气差，你特别可爱特别乖，你永远是最珍贵的，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对不起。
我不想你离开我。
江旋指尖停留在这行字，最终还是把这句话删掉，重新编辑，他有些挫败地垂下手机，坐在床沿，金属边沿顶着额间眉心。
他低下脖颈，露出后脖那截清晰凸出的棘突，忽然胸膛哼出一声重重的压抑的叹息。
他讨厌自己的词不达意，无论说什么话都无法让夏瑶开心，所以他尽量保持话少，怕弄巧成拙。
江旋嘴笨，说不出你爱听的话。
***
翌日。
夏瑶来到教室，和捧着她那粉红色水杯准备去饮水机打水的江旋在后门口差点撞上。
江旋先是反应过来，忙退后一步，生怕撞疼了她。
夏瑶冷不丁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孔。
“夏瑶……”江旋声音沙哑低沉，混着风的嘶哑。
夏瑶垂下视线，落在他手上的杯子，睫毛微颤。
江旋手指一动，下意识拢紧，说：“我去给你打水。”
夏瑶什么也没说，抿唇，错开他的肩膀往里走。
江旋神情受伤，他默了默，往饮水机离开，在他身影消失在转角的那一瞬间，夏瑶放下书包，扭头往走廊方向静静地看过去。
班上陆陆续续来了，夏瑶看见桌上放着一瓶安慕希和三明治，她动了动唇，眼睫毛覆盖下一层阴影。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动静，余光瞥见一只肌肉流畅青筋暴露的手，江旋把杯子轻轻放在她左上角，又喊了声：“夏瑶。”
夏瑶目光转动，见他松回那只手，她默默拿起杯子，杯壁滚烫，打开瓶盖，开水是温的，掺了点冷开水，夏瑶抿着嘴唇喝了口。
头顶自上而下降落的阴影消失，她感觉站在身后的人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还没等她喝上几口水，听见李幸和江旋搭话，夹杂着欢快：“江旋，这是我妈妈做的蛋烘糕，你尝一个呗？”
“江旋？”
“江旋？？”
“江——”
江旋一记冷冷的眼神扫过去，让李幸下意识闭上嘴巴。
幸亏李幸脸皮够厚，她警惕看着江旋，然后再次重振旗鼓，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小心翼翼的把蛋烘糕递给他。
这回江旋直接无视她，眉宇间浮现出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李幸见他冷落自己，她委屈巴巴地咬紧下唇，转过身去了。
夏瑶坐在前面，她重重搁下杯子，几滴水珠溅出来，砸在手背和书面。
因为李幸和江旋并排坐，虽然隔着过道，但依然不影响两人隔空交流，像同桌似的。
搞得夏瑶像个局外人，影响他们打情骂俏。
*
下午放学，夏瑶和彭雪一块出校门口买奶茶的时候撞见江旋。
他身边站着个身材苗条，浓妆艳抹的女生，看着很潮，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边如同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像一对天造地设的俊男靓女。
“那不是江旋吗？”彭雪擦亮眼睛，“他旁边那美女姐姐是谁啊？”
“很美吗？”
“？”
“她很美吗？”夏瑶阴阳怪气地问。
彭雪斩钉截铁地说：“没有你美。”
夏瑶嗤一声，笑笑不说话，她攥紧衣角，眼神骤冰，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去。
彭雪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忙追上去：“瑶瑶你想干啥？”
“棒打鸳鸯。”
—
江旋皱眉，声音冷下去：“你来这里做什么？”
张茜扬起烈焰红唇，眼神能勾丝：“找你呀。”
“我说过了，别来惹我。”江旋转身欲走，被张茜一把拉住手腕，“急什么，人家好不容易才见上你一面，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吗？”
江旋甩掉手，不想在这里跟她废话，转身之际，忽然见夏瑶就站在身后不远处，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心里闪过一抹慌乱，江旋快步走过去，而张茜不死心似的，也跟着走过来，在江边还没说话就抢先开口，看着夏瑶：“你好啊小妹妹，好久不见。”
夏瑶默默盯着她，似乎在辨认她是哪个人物，她的脸和记忆里某个场景渐渐重合。
终于想起来这人在哪儿见过了，那天和江旋在便利店遇见的网红。
当时夏瑶还假装江旋的女朋友，替他解围。
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背着她玩在一块儿，连江旋学校在哪儿她都知道。
夏瑶当时一颗心是冰冷的，如同陷入零度冰窖。
“夏瑶，我们回去。”江旋想拉她的手，被夏瑶躲开了。
手里的动作一滞顿。
张茜认得她，忽然笑着说：“你是江旋的小女友吧，你不要误会，我和你男朋友什么都没有哦，就是那天他奶奶生病住院，我和他在医院里撞见的，缘分这种东西也是很奇妙。”
江旋奶奶住院？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张茜又转头问江旋：“你奶奶身体好点了吗？”
“夏瑶，我们回去，好吗？”江旋眼神恳求她，“我怕你饿，出来给你买了最爱吃的怪味面，回去好不好，面要冷了。”
彭雪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江旋都卑微到这份上了，而夏瑶依旧无动于衷，她抬起毫无波澜的眼眸，盯着江旋，盯了好一会儿，终于，她眨了眨眼睛，眼尾瞬间泛起一抹红。
夏瑶哽着喉咙，张口问道：“江旋，你到底把我当成你什么人了？”
江旋一愣。
张茜识趣地站在一边，抱着臂看戏，微微勾起嘴角。
夏瑶：“是不是除了我，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倾听你的秘密，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的。”江旋浑身明显一僵，吃力地摇头，“我对你没有秘密。”
夏瑶红着眼睛，扒开人群怒气冲冲跑了。
“夏瑶！”
江旋拔腿往她离开的方向追上去，几步追上后又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彭雪用不友好的眼神瞪着张茜，张茜表情坦荡荡的，任她瞪。
彭雪气急，但又拿她没办法，只能跟着夏瑶怒气冲冲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棒打·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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