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和他的龙》糖大将军

18、番外·来生（二）

　　扶南忙带着凤岐去往皇宫看事态发展。

　　皇宫乃帝王之所，受紫薇星庇护，紫薇星君常派一神将驻守皇宫，呵退妖魔。二人刚走到皇宫就见到值守的神将喝问：“来者何人？”

　　扶南忙道：“小仙乃是少华山山神，他是凤凰神鸟。今日来此只不过是这孩子想父亲了。”

　　神将这才知道他守卫的皇宫的主人竟然是璟笙。当年凤岐与大明王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仙皆知，他也非常同情他们一家，便收起威赫气势，示意他们进去。见神将面色不好，一向好事的扶南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将军有何烦心事？”

　　神将郁闷：“璟笙公子的帝王命数不日就要结束，待下一个皇帝登基，紫薇星君便会派其他神将来换防。可方才，紫薇星君道璟笙公子帝王命数终结无期，让我继续值守下去。我都约好本地的一个道士朋友出去耍了。哎——”

　　凤岐尴尬地低下头，扶南忙道：“您忙，您忙，我们走了！”扶南揪着凤岐一溜烟跑了，生怕神将知道实情打死他们。

　　二人一道来了璟笙的寝宫。璟笙容颜依旧，凤岐见了啪啪掉眼泪，如果不是隐身不能相见，他真想扑上去喊爹爹。

　　璟笙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常服，恰在此时，东明被押了上来，双臂倒剪跪在地上。他被摘了蒙面的布，露出原原本本的一张脸。

　　凤岐哭得更猛了。

　　璟笙还在换衣服，黑亮的眼珠在眼角一轮，斜睨东明一眼：“你是何人？哪里人士？”

　　“谢子方，太原人士。”

　　“既然是太原人士，那你想必是朕王叔的人了。”

　　“正是。小人家贫无以为继，父母死后都没法安葬。多亏晋王殿下仁厚帮小人收敛父母，才不致使父母抛尸荒野。如此大恩，小人要拼死回报。”

　　扶南在一旁听着不仅腹诽，自己哥也太惨了吧，上辈子是个卖饼的，这辈子穷得连棺材钱都出不起，下辈子不会连裤衩子都没得穿吧？！

　　“你倒是一个忠义之士。朕之前见过你吗？”

　　东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又想起车内二人相对而视时内心的悸动，那种厚重的感觉萦绕心头经久不散，但他穷极回忆，仍是想不起他们曾经见过。皇帝久居京城万人之上，自己一个乡野小民怎么会见过？想到这里，东明自己也笑开自己。

　　他道：“并没有。”

　　“奇怪，为何朕觉得再哪里见过你？”

　　听到这话，东明原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竟然也如此感觉！东明不由得抬头打量，可刚抬头就被看押的士兵按了下去，大喝一声放肆。

　　璟笙步了过来，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想看便看罢。”

　　这轻佻的举动让东明大怒：“士可杀不可辱！”说着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束缚教训这个名为皇帝实为浪荡子的人。他真的生气了，束着护腕的手腕露了出来，腕子间明晃晃地显着一圈红痕。

　　璟笙没把生气的东明放在眼里，倒是奇了他手腕的红痕：“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落娘胎就有的胎记！”东明梗直脖子道。

　　璟笙笑了：“朕的手腕也有一模一样的胎记。先皇后生下朕后还以为是不吉之兆，为此还找了天师来参看。直到天师说这是朕先天注定的大吉命数才放下心。你既也有一模一样的胎记，想必也是朕命数中的一部分，难不成是上天送给朕的一个兄弟？如果朕非帝王还真想跟你结为异姓兄弟。”

　　扶南听到这话，捏住凤岐的两只耳朵左摇右晃，深宫老嬷般怨气深重地说道：“都是你，你爹和你爹爹不做夫妻改做兄弟了......”

　　凤岐又想哭了。

　　东明听到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发现这个皇帝并非轻贱自己，便消了气，也深受了些触动：“若有来世，小人再与陛下结为兄弟。”

　　扶南在一旁呐喊：“不是兄弟是夫妻！”

　　可惜扶南的话谁也听不到。璟笙道：“看来你对我那王叔依旧忠心。他必定向你说了朕很多不堪的话，不如这样，朕不杀你，你来朕的身边做护卫，如果朕行事偏差，你便杀了朕，如何？”

　　东明惊讶不已：“你不怕我随便杀了你？”

　　璟笙笑道：“说不定你真的是朕的命数呢？”说罢便率人走了。

　　东明冲他喊道：“我还没答应你！”

　　可璟笙并没有回应他，徒留东明在原地发呆。看押他的士兵立刻把他押回牢里。

　　扶南敲着凤岐的小脑袋瓜，走吧，找个地方先睡觉去。凤岐低着头出了皇宫，心里一直暗骂自己，都怪自己鲁莽，爹和爹爹本世的命数都改了，如果滑向不好的走向，自己罪该万死。越想越愧疚，越愧疚越难受，半夜趁着扶南睡得正香，他偷偷溜进了大牢。

　　东明也一夜无眠，反复衡量皇帝的提议。如皇帝所说，晋王是说了他很多坏话，说他阴晴不定，嗜杀成性，居心叵测难堪天下大任。而由于晋王帮助了自己，便一股脑地信了，为了报答恩情去刺杀他。但今日所见，他是居高临下，但却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就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他看到黑暗中走过来一个少年。少年清秀的脸颊让他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少年，再一瞧他身上的红缎子便知是个富家孩子，不由得奇怪起来：“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在这种地方？”

　　凤岐隔着牢门席地而坐，双手抱着膝盖：“我是爹和爹爹的孩子。”

　　爹和爹爹？东明糊涂起来，不过不知怎地，凭空对这少年产生莫名的好感，与他聊起来：“你说的是你爹吧？你爹心真大，让你在牢里乱逛。你来这作什么呢？”

　　“我来劝你听爹爹的话。”

　　“你爹爹？怎么又你爹爹了？”东明更糊涂了：“你爹爹是谁呀？”

　　“皇帝。”

　　“什么？”东明奇了：“你爹爹是那个皇帝？那你就是小太子了吧？你的皇帝爹爹真有意思，派你这么小孩子来劝我。”

　　“不是我爹爹派我来的，我自愿来的。”凤岐笑道，月光透过囚窗给他从头到脚披了一身温柔的月华：“我爹爹人很好，你可以去他身边了解他。”

　　“你为什么说他很好？”东明逗他：“我不信。”

　　“小时候我淘气，爹爹虽然嘴上说要打我，可总也下不了手，我求一求他就放过我了。你说他是不是很好？”

　　东明笑了：“你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下不了手。如果我有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下手。”

　　听到东明说下不了手，凤岐笑了，头靠着膝头，喃喃道：“爹真好。”

　　“你又念叨了一遍你爹爹，看来他对你真好。”东明不解其意还以为这个少年说皇帝。

　　凤岐又给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包括他小时候怎么跟小鹿玩拨浪鼓，怎么跟小猴打架，怎么捉麻雀。以往他只能对着冰凉的墓碑喃喃诉说，如今见了爹他高兴地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停都停不下来。

　　东明也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插几句嘴，惹得凤岐咯咯笑。星点点，月团团，在众人安睡的寂静夜里，二人聊天说地，快活极了。

　　天外传来一声鸡叫，凤岐吃惊：“天竟然亮了。我必须得回去，要不然狱卒该发现我了。”说罢，伸手抓住东明的手：“答应我去爹爹身边好不好？”

　　东明笑了笑：“他能养育出你这样的孩子，应该不是个坏人，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