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和他的龙》糖大将军

4、第 4 章

　　二人下山，一路游历，看云起云落，看世间百态。璟笙第一次见如此丰富景象，惊讶的同时也有点畏惧，拉住东明的袖子，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边紧随东明的脚步，一边欣赏未闻未见之事。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城镇。这城镇建在南海边，虽未见海，也能闻到海水咸湿的气味。

　　好奇的璟笙贪婪地闻着，问道：“明明，这是什么味道？”

　　“海水的味道。海里面有很多的龙，你去了就能见到。”东明笑得真心，仿佛真得见到了璟笙和其他龙族其乐融融相处的画面。

　　但璟笙却想起了那日东明说的话。见了龙族，就准备把我推走吗？璟笙气得头晕，甩了东明自顾自往前走。

　　东明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璟笙惹生气了，摸摸脑袋，不知所以，只好快步向前跟上璟笙。

　　二人在客栈落了脚，明日再去龙宫。璟笙本来有点后悔向东明发脾气，但东明还是在不停地絮叨龙族有什么特点，嘱咐他与他们亲近。这气得他更火冒三丈，一甩袖子，把东明留到客栈，自己上街闲逛解闷。

　　璟笙踢着石子，低低的骂道：“呆东明，笨东明，臭东明！”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璟笙转身，见是一个乞丐。花白的头发，右脸一处可怖的伤疤，浑身冒着酸臭。

　　璟笙摸出一个铜板，放到了乞丐手中的破碗里。

　　乞丐弯腰谢过：“谢谢好心的小郎君。不知小郎君是否有想完成的愿望？如果有，老朽会鼎力相助。”

　　璟笙笑了下，不相信这个老乞丐能干什么，推辞道：“不用了。”说罢，继续向前走。

　　乞丐又绕到了璟笙面前，道：“老朽家传一宝物，可令人心想事成。如果小郎君需要，可以摇铃来找老朽。”说罢，将一枚铃铛递到了璟笙手中。

　　璟笙虽然觉得乞丐可笑，如果有这种宝物，自己还用来乞讨?可是心里已有了痴心妄想，便像溺水的人，就算是稻草，也要抓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伸出了手，接过了乞丐递来的铃铛。

　　望着璟笙离去的背影，乞丐露出了阴毒的笑容。

　　“东明啊东明，虽我现在是落魄的凡人伤你不得，但你能防住你最亲近的人吗？我真的很愿意看看你被最亲近的人所伤，那滋味，一定很美味。”

　　这个乞丐，便是松如。

　　第二日璟笙随东明踏入南海。

　　龙宫雕梁画栋，金雕玉饰，富贵至极。许多宾客业已到达，宫殿庭院之间熙熙攘攘。熟识的聚在一起说笑，不熟识的相互熟络。一番交谈后，大家竟发现，南海龙王出手阔绰，不仅把龙族都请来了，连天下大半的神仙都来了。

　　众仙见东明身后跟着个俊秀少年，穷极无聊的神仙们见有事打发时光，连忙团团围上来，问东明这是何人。

　　璟笙在东明的介绍下落落大方地向众仙行礼，礼貌问好。如此进退有度，赢得众仙一致赞扬，不仅夸璟笙聪明伶俐，也夸东明教子有方。待众仙散去，璟笙扬头冲东明颇为得意地笑起来。东明被逗笑了，拍拍璟笙的背示意他跟自己走。

　　璟笙亦步亦趋跟在东明身后，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小花园。花园珊瑚林立，姿态丰艳。珊瑚林中，一群身着华服的少男少女聚在一起打闹，叽叽喳喳个不停。

　　璟笙一见那群人立刻变了脸色，原本神情活泼的脸顿时绷得难看。因为他认出来，那是一群龙子龙孙。

　　东明根本未注意璟笙的脸色，只满心想让璟笙与他的族众熟识，还指着那群龙子龙孙笑道：“璟笙，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话音刚落，只听哼的一声，待东明反应过来，璟笙早走远了。

　　东明对璟笙气哼哼的态度感到十分不解。从昨天开始，这个小孩子就好大的气性，究竟怎么了？还未等东明开口问，老远的，扶南招手跑了过来。

　　扶南蹦着喊：“哥！”

　　东明对这个跳脱的弟弟无比无奈，迎着众仙窃笑的神情，冲他点个头。扶南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也没注意到璟笙正在生闷气。一把搂住璟笙，挟着他走向东明，咧嘴笑道：“哥，南海龙宫有用女娲补天留下的五彩石做的珍珑棋局，好多神仙都在那瞧呢。我看不懂棋，你跟我过去，给我讲讲呗。顺便也让璟笙学学。”

　　东明看眼低头的璟笙，笑了笑：“好。璟笙，你也一道听罢。”

　　对于东明给的台阶，璟笙就势下了去，但还是故作不情愿地说了声好。东明笑了，大袖一挥，单手背在身后朝棋局走去。

　　五彩石晶莹斑斓，熠熠生辉。璟笙耳朵里虽然听着东明的话，但眼睛一直在看东明被荧光映照的脸，儒雅俊秀，温和如玉。璟笙不由得痴了。

　　这时，远处响起一阵喧闹声。东明抬头望去，只见两队侍女簇拥着一位贵妇走来。贵妇姿容绝美，仪态高贵，走路间环佩叮当。东明有些惊异，因为这位陌生的贵妇是朝自己走来。

　　“请问使君是否为太华山山神？”贵妇轻轻一福。

　　经旁人提醒，东明这才知道这贵妇是南海龙王的亲妹子，东海龙王的元妃。出身高贵，家门显赫。

　　东明还礼，道：“小仙正是太华山山神，东明。”

　　东明瞧着这位贵妇，发现她的双眼一刻不离身侧的璟笙，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说不清是疑惑、惊讶还是憧憬。

　　“王妃？”

　　东海王妃这才回过神：“不知可否请使君借一步说话。”

　　东明示意扶南照顾璟笙，随后跟了上去。

　　璟笙此时完全没了看棋局的兴致，在原地走来走去，朝东明的方向望去。只见东明和东海王妃在僻静的一角说些什么，但什么也听不清。越未知，情绪越焦躁，脚下来回的步子越来越快。

　　扶南的眼睛都要花了：“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是被你给踩了吧！”

　　对于扶南的玩笑，以往璟笙都会应和，可如今根本没心思理会。过了半晌，才看到东明遥遥地冲自己招手，璟笙连忙走了过去。

　　刚到东明身畔，东明就牵起他的手，在食指指尖一刺。璟笙微微皱了皱眉，一滴鲜红的血滴从伤口间滴出，缓缓浮在空中。那王妃也同样刺破指尖，一滴血珠也浮了出来。两滴血珠在空中浮动，似乎是在试探，若即若离。

　　东明和王妃的眉头紧锁，双眼不离那两滴血珠。

　　“明明，怎么了.....”璟笙小声问道，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猜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把自己和东明分开！被刺破的指尖也感不到痛，只能感到心在狂跳。

　　就在此时，两滴血融在了一起。

　　还没等璟笙反应过来，王妃一把抱住璟笙，痛哭流涕，大声喊了句我苦命的儿。

　　被抱牢的璟笙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着东明。可东明却在原地微笑，似乎是在为他高兴。

　　王妃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东明便来解释。原来璟笙是王妃的幼子，刚出生不久，就被东海龙宫中一个姬妾偷偷抱走。这个姬妾被王妃处罚，所以心怀怨恨，把璟笙一直带到很远的地方。恰好那时藜谷老母开宴，姬妾就把璟笙随便扔到了一个食盒中。因缘巧合下，这个食盒被东明带走，从此才有了二人的缘分。

　　孩子不见后，龙王和王妃审问姬妾。可她怀着报复之心，一死了之，线索从此断了。但由于这属于宫闱阴私，龙王和王妃没有对外声称孩子丢了，只能悄悄寻找。直到今日，来赴宴的王妃听说一个山神带了一个少年小龙，便悄悄瞧瞧。远远一打眼，觉得璟笙面容与自己相似，于是才与东明商量滴血认亲。

　　听了东明的话，原本沉重的猜想浮出水面成了真。璟笙不由得开始哆嗦，脸色煞白，一把攥住东明的手。

　　东明还以为他找到亲人欢喜疯了，没料到，他一开口便是：“明明，咱们回太华山好不好？”

　　东明又惊讶又好笑，安慰道：“说什么胡话呢。你母亲终于找到你，你回太华山干什么？你得回东海的家。”

　　“那才不是我家。”璟笙委屈地眼圈都红了，哽咽道：“我家在太华山，我要永远跟你在一起。”双手死死攥着东明的手，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拼命抓着能让自己有一丝活命机会的浮木。他恳求又接近哀求着东明：“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东明笑着摇头：“傻孩子。”

　　王妃只以为璟笙是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懵了，本能地求助最熟识的人。于是安慰璟笙：“跟娘回家好不好。你爹爹想你想得紧，如今要是知道你回来了，定会欢喜的要死，肯定会好好疼你。还有你其他的哥哥姐姐，也日日夜夜盼望你回家。”

　　璟笙一个劲地摇头，手中攥得愈发得紧，将东明的皮肉绞得青白一片。

　　这下轮到王妃不知所措，示意东明想个办法。

　　东明思忖片刻，弯腰对璟笙道：“小璟儿，你跟着我不过是一个山神身边的小童，地位低微，无法与我平起平坐。但如果你回龙宫，往后建功立业，得封江河，我见你也要尊称一句龙君。”

　　“那,”璟笙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当龙君以后跟你来往是不是更名正言顺？”

　　“到那时便是君子之交。”东明没有品出璟笙这句话后的另一层意思，只以为是少年的自尊心在作用，想与自己比肩。哪知，璟笙是在谋划名正言顺的将来。

　　璟笙垂下头犹豫半晌，终于咬牙道：“你以后要常来看我。”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