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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十里荼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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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得生命本质之后再看世界,仍然有活下去的勇气的人是真勇士。但敢于面对死亡、结束生命何尝不是更大的勇气,在和本能对抗的道路上,早已渐渐失去一个人最为基本的社会本能,同时也被本能和社会抛弃。
但人的所有本能和欲望都是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即便有社会作为仪器将个人欲望放大,但那终究是生而为人最基本的东西。而各哲学流派不得不说是对这些本能的颠覆,没了这些东西,人还能称之为人吗,还能在本能和欲望充斥着的社会里存活吗。
哲学和人的关系是什么呢?到底是人通过哲学解放了思想,还是哲学把人推离了社会。热爱着哲学的人又如何把自己的生活过好。
人究竟要如何活着。
卓希却在琢磨,自己要怎样死去。
他孤单着,活了很多年。从有记忆开始便在流浪,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本能让他活了下来,那时候,他不知道孤独是什么,因为时刻处在紧张的生存危机中,没有空闲。他被院长爷爷捡到福利院后,长时间地无法适应,常常在午夜醒来,老爷爷偶然发觉,便开始日日陪着小卓希睡觉,之后他做噩梦醒来后看看身旁的老爷爷,便会再次睡着。
之后便是求学,何以洛是他的支撑点。如果说院长爷爷给了他物质的安全感,何以洛便是他精神上的极大支撑,以至于当他得知自己是当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时,便兴趣缺失,不再对生命的存续抱有渴望。他始终都是孤单一人。
人的生命本身和精神世界,哪个重要呢。原始人认知到的仅仅是生命本身,所以他们聚集起来建立社会,形成人类居住区,保证人类的生命安全,这是最原始的本能。可人对生命的渴望是什么东西决定的,这是人类生来便携带的东西,是DNA作祟吗。在被生命安全区——社会裹挟无法逃离的人类中,有一部分人并不期待生命的降生,这是社会的逐步发展而丰富起来的人格,但他们并不会成为主流,因为社会的存续始终在生命的手中,而不是死去的、被社会抛弃的人手里。所以社会是什么呢?仅仅是一些拥有相同意志的群居部落,他们排除异己,不同于主流必然会被淘汰。在异己的立场来看,他们是选择了自己的生命形式,在抛弃传统社会存在形态的基础上将自己免于侵蚀。人的出生便是一场悲剧,而意识到它是一场悲剧但被本能支配更是悲剧之中的悲剧。
人要如何自处。
……
我想放弃人类的生命,却忘记了人类的本能,就像生存本能迫使进化出了翅膀一样,我对我的生命无能为力。无翅人类的灭绝让如今的人类不再怀念虚无缥缈的过去,却被关在了一个名为未来的金丝笼中,在心心念念的希望里落地为泥。
……
邵宁的秘密很多,他是一个半黑化人物。比如当年阶级主义者联盟的临时政府快速垮台便有一份功劳在里面,当夜宴孤身一人被折磨至死,他却把夜宴的孩子顺了来当做云曦的,那时候夜宴的妻子也着实可怜,难产,最后也是悲惨地死在一个冬夜里,手里始终握着一枚仿真花,是海洋之歌。那时候的樊毅等人更是自身难保,直接进了刘博洋的圈套。
之后便是带着云曦入驻一无主区域,把能源带了过去,在刘博洋眼皮子底下改头换面作为区域一把手投奔了势如破竹的新城市,在谈判桌上真真切切获得了一部分利益。所以才有大同党的迅猛发展。
但如今看来,他可能会和云曦坦白,也可能一直保护着云女士的那份纯真。可能这事情过去之后,云女士就会尝试将何以洛揭过,去真正接受这个陪在她身边二十年的人,去把柏悦当做孩子看待,而不是复仇的工具人。去正视自己的心病并尝试植入心理学知识来疏导自己的精神问题。
这只是一种可能,生活的走向有千万种可能,也对应着千万种结局。没有谁能完全把握生活,就像人类其实并没有完全认识到自己一样。
……
樊毅知道很多事情,但他不想面对,毕竟人生怎样都是过,清醒必然伴随着痛苦,所以他选择了一条对每个人来说都比较温和的道路。可能樊毅更适合修大乘佛教,遁入空门是很适合他的选择,而慧根这种东西,金银花出去开一下佛修知识植入便可。而他似乎恋着红尘更多一些,或者可以把牵绊着他的人同样送去佛修,樊毅便了无牵挂了。
青灯古佛残了一生。
谁能说这样的结局不浪漫呢?可楚河不会答应这样荒谬的事情,有些事情在不同的眼睛里是不同的属性,他的浪漫早就被扼死在了漂泊中。
事情是死局,无人可破,自然就成了悲剧。当事人没有大喜大悲,只有无奈。
……
我们的市长夙玉从容连任。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夙玉也不例外。他记忆里的卓希还停留在意气风发、不拘一格的时段,卓希从树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被记忆封存,使得他一看到卓希想起的便是那个鲜活少年。之后他频频与贺奕阳同行,久之,便结识了浑身毛刺但人畜无害的少年卓希,那是他那一段黑暗岁月的小光芒。
而几个月后再次见到卓希已经是生死相隔,但他始终抱着一丝希望,即便卓希的尸身已经凉透。他等了二十年。
可活了的人再也没了鲜活。
……
结局,不是一个人最好的状态。
未知,才是所有人最合理的归宿。
……
“夜山空,你说,海水是什么感觉?”
卓希第一次见海,深邃的蓝,广阔,让人心生畏惧,咸涩的海风吹拂着,温柔得像母亲的怀抱,但他不记得母亲,就勉强当做院长爷爷吧,虽然年迈,但温暖,被院长爷爷抱在腿上学识字时,他总会静下来,因为背后有了一个颤巍巍的身躯,不觉得空旷,不觉得孤立无援。
“阿希,你在海边吗?等我,我一会就到。”
“夜山空,我知道你懂,你也会尊重我的选择,对吗?”海水很平静,或者暗潮汹涌但不显山不漏水。
“阿希~!”
“我种成功了花,在R区烂尾楼那边,开得很好看,有时间可以去看看。”他收起了笑容,挂了隔空对接。
慢慢地,海水漫过了膝盖、腰部、脖颈,本能让他的翅膀几乎腾跃而上,但他着实没有力气了,任由海水倒灌,侵蚀五感,胸腔几乎要炸裂的疼痛,窒息感冲上头脑,隐隐中他想着,原来生命的结束也是如此痛苦,甚至最后一刻,他仅存的意识里也没有半分留恋。
……
R区的烂尾楼旁,夜山空看到了,一整片荼蘼花,纯粹的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