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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荔园的下人都知道,在世子很小的时候,大王妃便去了,雍王这就扶了侧室温氏当王妃。也不知是温氏这个做后母的不尽责,还是世子天生底子差,小世子动辄生病发热,为他治病的两个太医都常住在王府里。

      后来,有一老道人路过王府大门,称府中有个卧病祸根,若再不处置,怕要危及全家。因当朝先今两位君王都沉迷修道,所以上至皇室,下至民间,都有:孩子久病不愈,便要送其出家为前世赎罪,以保今生寿命之说法。

      当然有不少达官贵人,舍不得孩子离开身边,亦舍不得孩子一生只伴青灯古佛,没了锦绣前程可指望,便也可找人代替出家,这都是常事。

      到了雍王这儿,他本也想找人代替世子出家,但又因种种原因,譬如父亲兄长皆爱道,自己却不沾染半分,明面上有些说不过去,遂把世子送到皇上亲办的玄都观中,又指了文国公府的二哥儿文逸与之作伴。离开前,雍王道:“我的儿,你且在道观住几年养病罢。”

      可这世子一来到玄都观,不出三月,病气竟都全消了。再往后,在道观中读书写字、打坐练功,不止文意精湛,骑射也精通,独一样不妙,即始终不承认自己出了家。

      待到一十六岁,他告诉雍王:“我要回去了。”

      回哪儿?自然不是宾天回天上,而是要离开道观,回王府了。

      他道:“我骨血里流着杀戮,不适合清修。”

      世子一回来,当今皇上见亲侄儿身体硬朗、能文能武,加之从侄儿小时他便格外疼爱怜惜,遂龙颜大悦,给侄儿封官赐邑,几年来不断加封,一直当上三品大理寺卿。

      于是,世子爷就做了这人间的冷面判官。

      在朝中曾任宰相的亲舅舅违反律法,照斩不误。

      武官罪犯持刀剑抗拒抓捕,被他抓住,系在马后,勒马拖行整个皇都,八十余里,打马所行之处血迹斑斑。

      更有罪臣命妇不甘被发卖,哭哭啼啼,他单手奉上白绫,道了一句至今在皇都流传的话:

      “那便死了吧,做活人已没意义,不如去死。”

      ......

      种种令人寒彻骨的传闻,实在让人不堪细想。只是,不知道世子爷这回碰到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爷,您来啦!”忽如其来的娇俏一声打断他们遐思。

      众人抬眼一看,都屏息敛容了,都在为这不甚体贴,还比较毛躁的林姨娘捏了把汗。

      这个时候去闹世子爷,会挨窝心脚吧。

      然而,这位不知死活的林姨娘果真跑到了老虎鼻子前面戳棍子,她站到世子爷跟前,把自己的一截袖子伸到他鼻尖,“爷,您闻闻,我今天香不香?”

      “......”

      无人应答,世子爷双眸微垂,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死水。

      林姨娘又“不请自坐”地坐在爷身边,托着腮,玩了玩腕上带着的四个叮当窄条玉镯,弄出叮当叮当响,“爷,您说我这好看吗?咦,会响哦。”

      “......”

      大抵是林姨娘也发现了世子脸色不对,她那脸上的笑容也滞了滞,而后从茶几上抓了点什么,走两步,迅速塞到世子爷手心里,自己又马上回来坐好。就像小孩儿过家家似的把东西分享给他。

      那是她今日带回来的喜糖啊,请他吃两颗。

      李漠这才抬眼看向侧面正在托腮的碧好。

      小娘子沐浴后,脸蛋儿白嫩透亮,脸颊上晕着一点点未褪的红,双眸澄清浩瀚,小嘴一直冲他笑,歪头歪脑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李漠不由舒了一口气,陡然觉得,若是这世上所有事物都能像她这样单纯,哪还有什么风云诡谲,祸心包藏?

      就顾吃,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哭,极简活法却又不失本真,是好。

      这样想着,李漠的闷气似乎顺了大半,把手心里的糖果掷到茶几上,道:“这是什么?”

      碧好眨巴眨巴大眼睛,甜甜笑出一个梨涡,“这是喜糖啊。”

      李漠道:“我不要它。”

      碧好却越发笑得欢欣,把糖块复塞到他手中,“爷肯定没吃过喜糖,爷或许参加过不少宴席,但肯定没人把喜糖送到您手中。”

      她连说两个肯定,语气是那么笃定,眼睛又是那么明亮,像在说什么誓言。李漠只轻嗤一声,不言语。

      碧好拿起桌上一块糖,拆开糖纸放进嘴里,接着一脸期待地催促他,“你也吃,你也吃,甜的!”

      见他无动于衷,她便帮他拆开糖纸,把糖递到他嘴边,还做了个张嘴趋势,“啊——”

      李漠微怔,垂眸看看她的手,最终,还是微张口,吃了她的糖。

      糖果味在舌尖荡开,甜得令人,发昏。

      可小娘子吃着糖,笑得眉眼弯弯,一脸的甜蜜。

      李漠看看她,下一刻,他站起来,神色从容地迅速拉住她的手,“去用饭。”

      门口一干人耸着的双肩终于得以放松。

      林姨娘可真有本事,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魔力,一下子就把爷哄得身心舒畅。

      难道,就凭一颗糖?

      只怪离得远,没看明白其中关窍。

      用过晚饭,李漠去洗浴,碧好在寝室里搜了搜,从陪嫁的箱笼里搜出一本小书。

      如今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妾,少不了要来找她。可日后就指不定了,他会娶妻,然后为了笼络人际,纳上更多官家女子为妾。

      活了两世,碧好倒没有想过要把这个男人独自占有,因为她的身份认定了是妾,那便只能是妾,家世、地位、命运这些无法扭转。

      只怕会跟前世一样,争宠争不过别人,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把李漠套牢住。

      碧好在床上看书看得认真,担心被丫鬟发现了取笑她,她是背对着坐在床上看的。

      少顷,身后来了一抹带着清爽凉气的阴影,碧好猛地把书一合,塞进被子里,回身冲李漠傻笑:“爷洗干净了?”

      她举高双臂,想攀上他的双肩。

      李漠肩上披着半干湿发,衬得棱角更为分明,脸上透着凉凉的白,似乎比白天束发戴冠时还要俊俏。碧好仰头看他,他那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了扬,略有些放荡不羁的意味,可深邃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反倒让她捉摸不定。

      碧好扯扯他的雪白中衣。

      李漠不急着坐下来,先道:“说洗好了,不说洗干净。”

      在小娘子的口中,好似洗干净了就要做什么一样。

      碧好乖乖点头,“好,爷洗好了。”说着拍拍自己膝盖下方被子的位置,欲盖弥彰。

      李漠瞅过去,“在看什么?”

      “没什么,随便看看,”碧好伸腿欲下床,“我给爷梳头发吧。”

      她一起开,李漠颀长的身子往下倾去,长手一把撩起被子,轻松拿起了书。

      “啊,爷,还给我。”碧好跪在床上,伸着小手就想抢回来。

      李漠把书举高,转过身,翻开其中一页。

      床上的小娘子彻底安静了。

      “谁叫你看这种书的?”他回身。

      不想,小娘子却没有露出脸红羞赧的神色,只以为做错事、看错书惹他生气了,一双膝盖跪坐在床上,两只小手蜷成拳就撑在两边,双眸受惊似的半垂半闭,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紧张着。

      李漠伸手抬起她圆圆下巴,“说话。”

      碧好委屈地噘起小嘴,弱弱道:“回爷,是我母亲。”

      李漠顿时满额黑线,蹙起了眉,“你会把这种事告诉你母亲?”

      “不是,不是,”碧好抓住他腰侧,“是我母亲问我‘世子待你好不好?’我说很好。于是她问我,有没有为世子爷做点什么?我傻眼了,我好像什么也不会,爷里里外外都有人伺候,渴了有人奉茶,饿了有人传饭,天冷了有人随时搭上衣服,天热了还有人递上汗巾。妾住在深闺,真是什么也不能为爷分担,想着为爷绣个荷包,可是手艺还不精,不敢给爷戴,怕有人笑话爷什么好东西没有,居然戴这个。所以,所以......”

      男人的眉心恢复平静,等着她的下文。碧好一双水汪汪水眸望向她,接着道:“我想着爷白天挺累的,晚上睡觉或许可以放松一下,我就看看能不能,学点什么那招式,让爷不用,那么累。”

      话音刚下,男人嗤了一声,“嘴还挺会说。”

      他上了床,神色放松地半躺着,另一只手拿起那本小书,看着封面,“那你说说,你看了那么一会儿,学会了哪个?”

      碧好就坡下驴,趴到他身侧,拿过书翻翻翻,指向其中一页,“我以为,这个好玩。”

      李漠长眸微敛,似要把那张纸给看穿,再看他小娘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轻咳一声,“今晚想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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