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川》做个废物睡到自然醒

51、明月曾照故人归

　　秦长川安排好后续一切，又把秦氏的时间往后推了至少五年。
　　算起来他就是现在立马猝死，秦氏留给鹿棠钰的时间便是二十五年，二十五年以后，鹿棠钰还没有收服秦氏的能力的话，等待他的就是一夕之间分崩离析的一个商业帝国。
　　但是二十五年的时间，只要他不是个一事无成的没用的废物，都够他攒下足够挥霍两代的钱财了。
　　秦长川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安排后事。
　　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如大多数人所见的那样，对这个世间一点留恋都没有了，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一件他准备了近十年，随时可以开始的一场大戏。
　　现在，距离他跨过危岭还剩最后几日，他想要做的事情，也还剩下最后几天的倒计时。
　　秦长川现在唯一犹豫的，是要不要把鹿棠钰拉进来。
　　这是他的私事，与秦家无关。鹿棠钰是他为秦氏挑选的继承人，不是属于他个人的继任者，他也不需要继任者。
　　如果把鹿棠钰拉进来，能保证的是他一定会获得鹿棠钰超出预期的忠诚度，但是秦长川需要暴露在鹿棠钰面前的一切却是让秦长川避之不及的真相。
　　鹿棠钰或许有权利知道这些东西，但是秦长川自认他不想再将故人拉进旧事里凌迟一遍。现在的鹿棠钰过于心软，知道这些事情也许会给他后面的安排带来一些意料之外的结果。
　　或许是好的，也或许不怎么好。
　　这是一场赌局，就像他从秦老爷子手里接过“鹿棠”这个未婚妻作为继承人一样的赌局。
　　不同的是，他有足够的能力掌控和调Ⅰ教一个鹿棠，却没有足够的把握他能让鹿棠钰也乖乖听话。
　　不同的身份便是不同的立场，秦长川犹豫不决，直到秦长川回到鹿棠钰身边后听见他的呓语，听见他喊出了那句阔别十多年的称谓……
　　送走了暗卫以后，秦长川回到火堆旁边坐下，这点火光带不来半分热量，他们点火也不是为了取暖，夏夜的危岭虽然冷，但是他们穿得还是比较厚，不需要额外的热量。
　　篝火只是用来照明，驱赶野兽和烤制食物用的。
　　秦长川在鹿棠钰身边蹲下来，一个农民蹲到姿势没有平日里端庄优雅的风度，双手也揣在袖子里。藏在袖子里的手，拇指不停地在食指指节上按压过。
　　但是身姿依旧挺拔，没有弯腰驼背的惨状。
　　秦长川低下头去，借着明灭不定的火光窥着鹿棠钰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只是隐藏在黑暗里的眉目一点点被火光勾勒着，依然令人觉得经验。
　　秦长川脑袋受过伤，忘了一些事情，忘了一些人，但是不是失忆，而是时间太久了，他被太多的“现在”压模糊了，淡忘了以前的一切。
　　但是在老爷子书房见到“鹿棠”的那一瞬间，除了对这个人面容的惊艳便是一股恍如隔世的一见如故的感觉，当时秦长川就知道:这是一位故人，他曾见过的。
　　但是同行几个月，秦长川依旧对这张脸没有太多的印象，想来便是认识，估计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的故人他忘了很多，亦或者说，他还记得的，基本上都死光了。
　　所以如今见到这样一位千里迢迢，因缘际会的“故人”，秦长川第一时间就是想将这个人拘在身边。至于这位故人愿不愿意……十年前的她或许会考虑考虑，但是十年后变成了他，那他就不会考虑这种“无用的东西”了。
　　在秦长川这里，只要他秦长川愿不愿意，没有旁人擅自拒绝的权利。
　　这是这么多年血雨腥风里走过来练就的厚脸皮和自信心，他自己给自己打造的自信心。
　　同行这几个月，秦长川确实是想起来一些事情，虽然大多数的往事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化了，但是随着鹿棠钰这个引子的出现，他又勾画出来了不少的过去的事。
　　鹿棠钰，鹿三少，藏在深山野林深处的机关世家，还有那对和煦有礼的夫妻。
　　他记起来的最主要就是一件事——乱葬岗。
　　他本来该死在大内的牢房里，是有人给他带来了最关键的一枚假死药，暂时断了他的心跳，才让他在被丢入乱葬岗以后，在冻死之前醒了过来，然后自己爬出了死人堆里，等来了救他的人。
　　但是闯进大内给他喂下药的那对夫妻，被乱刀砍死在了他的“尸体”前，没有被送到乱葬岗，直接被当场剁成了浆，冲进了水牢里。
　　也正是这么惨烈的死法，让人不曾怀疑他们想来偷走的，的确就是一具尸体。也不曾让他被缺胳膊少腿地上一层“保险”，直接被动了恻隐之心的刽子手“完好”的丢去了城外。
　　甚至还给他裹了一层蔽体的凉席，放在了离月亮最近的顶上。
　　那年想救他的人很多，都死了，只有那对武功高强的夫妇真正地突破重围走到了他面前，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
　　秦长川不确定他要不要还这一份人情。
　　如果他想安安稳稳活下去，就必须跟过去彻底断绝关系，才能不辜负这对夫妇救他的用意，他们不要他报仇，只要他活着。
　　但是这也就证明，他不能去还这个人情，不能去将这份救命之恩暴露出来，只能压在心里，最僭越的便是思危崖上多出的两盏长明灯。
　　其实以秦长川的想法，他就当过去付诸东流，不提不念不想是最好不过。
　　可他是个人，他做不到熟视无睹。
　　这么多人为他付出了生命，他如果真的什么都做不了，那他躲进寺庙里给他们念超度经好了，念到他死去的那一天。
　　可偏偏他有能力，他能做到蛰伏十年不声不响，即将自己的过去彻底埋葬，又将仇人步步为营地拉进他编制好的天罗地网中。
　　他想报仇。
　　他活下来所背负的所有冤魂是他脊梁始终不肯弯曲的理由。
　　他要给那些死去的人打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用来让他们重新托生在这个世界。
　　他不想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依旧是失望的。
　　秦长川伸手撩开鹿棠钰额头上垂下来的一缕碎发，他好像看见鹿棠钰嘴巴动了动，听见他在呓语。
　　“宛妹妹。”
　　秦长川凑下去，听清鹿棠钰嘴里嘟囔的梦话后怔了一下，眼神一瞬间从清冷转向幽深，幽幽看着鹿棠钰的脸，仿佛下一刻会化身为狼将这个人拆吃入腹。
　　“宛妹妹……”
　　鹿棠钰又喊了一下，秦长川手收回来揣好，低眉看向鹿棠钰时唇畔含笑，眼皮半阖，神情放入佛殿上悲悯众生的大佛。
　　所有的感情出现时都有迹可循，鹿棠钰这个人尤其一目了然。
　　秦长川想了想自他二人榕城再见之后的所有场景，也许他露馅的地方很多。
　　但是他记得，医女和孟老诊断之后都曾告诉他，鹿棠钰的记忆是有问题的。
　　按照他对那对夫妇的了解来看，应该是他们做下的后手，就凭鹿棠钰这样五谷不分的渣能力和鹿氏现在拥有的人脉，他到死都不可能解开这个药的效用。
　　他到死都不可能想起来那些压下去的记忆。
　　那他现在在叫谁？在梦里他回恢复记忆吗？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事情？
　　秦长川按着手指的劲稍微大了一点。
　　虽然都说人大多不记得梦里的事情，但是他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现在的问题就是——
　　他想起来多少了？
　　秦长川想着，是该试探一下了，如果他想起来的多了，不免提前做好安排，不能让他想起来，不然他的安排会出现变故。
　　他不想利用一个人最真挚的情感来达成他的目的，哪怕那样他回少费很多功夫和口舌，但是他给不了相同的感情。
　　与其等他死了以后让故人抱着思念和深情过完后半辈子，不如干干净净从一开始就别发生情感上的联系。
　　他是商人嘛，利益至上。
　　只讲利益，不谈感情，伤钱。

作者有话说

　　鹿棠钰:我觉得我就快想起来了。
秦长川:……等我给你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