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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去白安府 ...

  •   想了一夜关于称呼的问题,隔日晨起,看到秦长川在一个没见过的“小白脸”的搀扶下走上马车,跟他分开坐时,鹿棠钰决定了,不改了,就喊秦长川。
      诚然,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鹿棠钰,对于中原人而言,姓名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直呼其名又有多么特殊的含义。
      秦长川是不曾在意过,他更在乎一种称谓能带来的利益,没有利益的话喊他疯子,喊他畜生他也是无所谓的。
      鹿棠钰睡眼惺忪地爬上给他单独置办的马车,接着睡去了。
      姓秦的这个牲口,从出了林子以后就变成了严厉的“老先生”,整天给他安排各种学习。
      跟着医女学认药草他学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因为马上又离开了,秦长川不知道从哪知道的这件事。教他的人变成了迦罗和尚,那可是个吹毛求疵的,一点点错漏他能念叨两个时辰不带歇口气儿的。
      秦长川亲自教他兵法谋略,琴棋书画,虽然他也不明白学这些对做生意有什么用?而且这三两天他就是再聪明也学不到个模子,四不像都不像。
      但是秦长川也是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他,何谓“无尖不商”,这人真是如传闻一般……智多近妖。
      鹿棠钰没注意的是,那个扶着秦长川上马车的,没见过的小白脸,之后也跟着上了秦长川的马车里。
      和小白脸面对面坐着的秦长川用手撑着额头,马车里除了他和小白脸还有一个迦罗也在。
      好在秦长川的马车宽敞又结实,虽不及给鹿棠钰准备的刀枪不入,但是一间车厢直接能坐下六个成年人。
      迦罗闭目养神,手上拨动着念珠,身上还是那身白棉布缝制的厚实僧袍,肉眼可见的“暖和”。
      小白脸的腰间挂着一把短刀,银白的刀柄和刀鞘,刀鞘到刀柄上缚着一根黑色的绳子。
      形似秦长川腰间的腰带,两头都坠着长长的流苏和琥珀柱子。
      如果鹿棠钰在这,能一眼认出,这把刀,原先属于冰河。
      刀鞘上绕着的金线勾勒出两个笔画冗长的变形字——铁马。
      “主子,您之前让查的文家有消息了。”
      小白脸从袖子里摸出一支细细的,一指长的竹筒递给秦长川。
      秦长川接过后从竹筒里到处一卷绢布,展开后两个巴掌宽的绢布上细细密密全是字。
      “文家?”迦罗突然睁开眼睛看过来,问道:“望山城的那个文家?”
      秦长川看着手上的消息,一心二用地回应道:
      “是那个文家,当年出事以后,大……文大小姐也随夫上了战场,战死的消息传回白安府以后,文大小姐于城楼殉情,随后文家在朝廷的人上门前几日遣散家奴,文大少爷带着父母一路北上,在环江附近失去了踪迹。但是根据当时传来的消息,文家人都还活着。
      路过望山城时看到文家宅院冷冷清清,一时想起来,便去试着找了一下……”
      不知道看到什么消息,秦长川突然闭口不言,眼睛看着绢帛目不转睛。
      迦罗察觉神色不对,伸手拿过秦长川手上的绢帛。一开始秦长川怔怔走神手还拽得死紧,许是迦罗的动作惊醒了他,秦长川撒了手,但是像是无法接受一样用手捂住了脸,再看不清脸色了。
      迦罗凑近了借天光细细看过绢帛上的文字,眸子渐渐睁大,被其中内容看得心惊不已,渐渐血凉。
      绢帛上记载,十年前归家男丁战死沙场无一生还以后,消息传回后方当日,驻守在白安府城的是归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当日,大少夫人于城楼跳下身亡、二少夫人在城主府饮鸩自尽、三少夫人在城门前跳了一曲剑舞,于黎明之时持剑自刎。
      百姓自发组织收敛了三位少夫人的尸身,同战场上送回的归氏男儿一同火化,偷偷埋在了白安府外的梨花谷内。
      文家隔日收到消息后,文家家主过度伤心,力有不逮,由文家大少爷临危接过家主之位。当天文大少爷遣散家奴,携其父母与幼弟北上逃亡,在环江之地虚晃一枪后乔装返回。
      文老夫人留在府中拖延朝廷,最后在朝廷官差强势冲进文家抓人时一把火点燃文府,与朝廷的人一同葬身火海。
      逃出去的文家一家四口在危岭边流亡五个月后暗中进入白安府,隐姓埋名在城中住下,白安府有不少人认识文家人,满城百姓纷纷自发替文家人掩护起身份,庇护其存在,以此避过了朝廷多次搜查。
      直至归氏嫡女在京府敲响登闻鼓,又是三个月后待归家翻案,昭告天下,文家撤了通缉后方才重见天日。
      此后近十年,文家两代定居白安府外一处山村之中,文家新增家训:子孙不得入仕、不得嫁娶皇亲,不立祠堂、不修祖地……
      文家在守着梨花谷。
      如今文家两位少爷俱已娶妻生子,最大的孩子六岁,取名文有期……
      迦罗看后久久不言,马车里一时沉寂无声。
      “你要去梨花谷?”迦罗问道。
      秦长川没有抬头,声音从指缝间传出来,有些沉闷,还有些哽咽。
      道:“是该去一趟,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给他们送行,也给我自己送行……欠文家的,我得还啊……”
      “你怎么还?”迦罗声音很轻,转头看向秦长川的眼神哀而不伤。
      秦长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眼神漠然,若非眼角泛着红,指尖残留着晶莹水光,全然看不出和平日里那个雅正端方的谦谦君子有什么两样。
      嘴角含着笑,温文尔雅地掏出一张帕子拭干净每一根手指,声音四平八稳。
      “文家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世家大族,但是家风清正,家学渊源,这一点朝廷不知道,百姓知道。两家之乱过去十年了,归氏已经没有活口了,同归氏沾亲带故的也是死的死,残的残。
      越国需要拨乱反正,越国朝廷需要一次清洗。如今也到时间了,归氏欠下的人情和债,我来还,我还他们一个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秦长川说的很随意,但是其中含义令人胆颤心惊。
      迦罗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反而是笑了笑,只是尚有些唏嘘,这人口口声声归氏没有活口,归氏的债又往自己身上揽。
      这算什么?
      做个已逝之人,所以连后事也不用安排了的意思吗?
      十年不敢问后事,一朝重启,与旧痂翻新脓何异?
      不疼吗?
      迦罗想着,他的医术还是不够。
      于是将绢帛还了回去,重新阖上眼,念起了心经,但是不再是默念,而是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吵闹,只要静下心来,就能听得清楚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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