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年少》阿朦

5、恶趣味

　　从那以后的半个月内，我几乎每天下午放学都会挨巴掌，力道的轻重也随那个男生的心情而改变。

　　那个男生总是会在放学后挡在教室门口，等我走过去，便揪住我的书包，然后邪恶地笑着，恶趣味地撕扯我的头发。

　　我从来没有那么讨厌过长发。我闭上眼，像只没有灵魂的木偶，心却搅成了一团。有时候，他会在半路上拦住我，施舍般地赏赐我两个巴掌，然后在一群人的嘲笑声中洋洋得意地离开。

　　有时候委屈极了，我会哭两声，他来了兴趣，下手也就更重。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咬牙忍受着，麻木的表情让他觉得无聊，我却反而能因此逃过一劫。

　　教室里，回家途中，有那么多的学生，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他们看着他笑，自己也笑，最后他们选择了沉默。也许他们也害怕，也许他们觉得不应该多管闲事，总而言之，我也不该怪罪别人。

　　我只是为这份冷漠而寒心，在那些日子里，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绝望。

　　也许正是那一种冷漠，唤醒了我心中压抑许久的负面情绪。在极度绝望中的人，总是能爆发出走投无路时的奇怪力量。

　　我终于反抗了。那种感觉像是从身体里滑出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连空气都变得那么的清新。

　　有时候我会想起江望林，午夜梦回时，我会想起那个唯一愿意站出来保护我的小霸王。

　　关于我怎样蜕变的过程，我很少向人提及，尤其是当年龄逐渐增长，这些伤口也成了一段难以启齿的记忆。倒也不是矫情，只是从未想过从何说起罢了。

　　原生家庭引起的自卑以及性格缺陷，还有那些童年的阴暗时光，使我成年后，依然在同龄人中找不到一点可怜的归属感。就仿佛我一直是个异类，这无从辩解。

　　大概因为怜悯自己，我常常会敏锐地去关注身边那些不合群的朋友或同事，这也使得我交到了少数的知心朋友。我们或许经历不同，但是苦痛的灵魂互相拥抱，是没有错的。

　　明天的太阳依然升起，每晚睡觉前，我都会幻想一遍明天可能会出现的尴尬情况，并为之准备好措辞。那些措手不及，引人发笑的时刻，我一刻也不想重温。

　　再次见到江望林，是六年级下册开学，命运总是很爱捉弄人，但这一次，它似乎学会了善良。

　　我的新同桌，是个比我还矮的男生，个子小小，走路的动作狂妄又好笑。他是江望林。

　　他的英语很烂，那么简单的单词，读了好几遍却没一次正确发音，可他从来不肯问我。有时候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我们是两张桌子手会碰着胳膊的同桌，但却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同学。

　　我们都默契地选择不再提起以前的事，他也似乎只把我当成一个新同学，就好像我们从未认识一样。他甚至没在关注我的一切，而我有时候还会傻傻的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是否有一点特别，也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呢？

　　好像一切苦情小说都是为了悲情而悲情，所以我也喜欢为了悲伤而一厢情愿。

　　他不会理我，不会冲我笑，他可以跟任何一个人说话，只要那个人不是我。这种僵持的关系让我觉得像在打仗，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向他低头，我们当同桌的那段时间，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可能是我矫情，后来刻意远离他。

　　其实我和他的故事根本就没有开始过，只不过是一个很俗套的桥段而已，我因为一件他觉得不足挂齿的小事，纪念他许久，他却早已把我忘记。

　　初中以后，我们升到同一所中学，他在隔壁班。偶尔上厕所，路过走廊能看见他靠在隔壁班走廊墙壁上同朋友谈笑。我只能听到三言两语，经常是当时流行的游戏和漫画。

　　我听了几十秒，有时为自己的偷听感到羞耻而加快脚步，擦肩而过时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他的背影。

　　他长得很高了，阳光打在他的身影上，看起来暖洋洋的。我眯了眯眼，恍惚觉得我们已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