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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修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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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境内。
春风再度染绿了漠北大地,抬眼望去,碧波荡漾的草原与湛蓝如洗的天空交融相连,宛如踏入了梦幻般的仙境。
漠北的春日总是洋溢着款款柔情,令人渴望策马徜徉于这迷人的和风中,沉溺不已,同时又忍不住与她轻启朱唇,羞涩地相拥。
“小世子还是不肯吃东西,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也不知道王是如何想的,居然让小世子去大楚和亲。”
“是啊,自古都没哪个王子去和亲的,咱们漠南王府只有三位王子,若是有个郡主自然不会让小世子去和亲啦。”
“可是……听闻大楚的皇帝犹如狼猛蜂毒,小世子又是男儿,去了大楚,还能回得来吗?”
“要是小世子长得丑点就好了,这样王也不会送他去,如今我们也是大楚的臣子,怕是无法挽回了。”
……
漠北王城近日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鲜艳的彩灯与高悬的朱红灯笼随风轻曳,摇曳生姿,庭院中陈列着各式珍奇宝物,悉数准备随主人踏上远途。
丫鬟们低语细谈的声息逐渐消逝在远方,苏赫伫立于门后,心中波涛汹涌,哀愁泛滥。
数月之前,漠北王踏上了朝贡大楚的旅程,途中经历何事无人知晓。归来的他向众人透露,明年春暖花开之际,他将献身于大楚皇帝,成为后宫才子。
苏赫当即傻眼,他是男儿身,如何去给大楚的皇帝做才子?
但漠北王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没错王儿,阿爹知道你是男儿身,但依旧要去大楚和亲。
即便身为漠北王深宠爱的小世子,被视作漠北之地最具潜力的小猛禽,却依旧难逃与外族和亲的宿命。
说好听点是和亲,说难听点……他就是被送去让大楚皇帝开心的物品罢了,区区一个漠北王世子,大楚皇帝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苏赫不喜欢男儿,他是漠北铁铮铮的猛兽,也是最年轻的勇士,阿娘说过,等他十六岁便给他娶漠北最漂亮的女子……
而现今,他却被要送给一个断袖皇帝当做两国之间友好的物品。
咚咚咚——门被敲响。
“王儿,是阿爹。”
苏赫的睫毛微微颤动,少年的脸庞透出一股不屈的倔强,眼眸中布满了血丝,听到声音却仍旧冷漠无情,无意于开启紧闭的门扉。
漠北王身形伟岸,力大无穷,单臂便能轻松举起百斤巨石。然而,他性格却异常柔和,长期被其兄长漠南王嘲讽,斥其为大楚的附庸,指责他是个不为族群争取权益的傻瓜。
他虽与漠南王同出一脉,但因性情柔和,不受父母宠爱,至今仍只能担任一个温顺的漠北王。相比之下,他的哥哥漠南王则野心勃勃,自幼便好胜心强,横行不法,乃至如今竟企图侵犯大楚。
“王儿啊,莫要怪阿爹狠心。”漠北王顿了顿,才说,“如今漠南王蠢蠢欲动,倘若得利了那便一切安好,可若失利了,整个漠南族人都要遭遇不测。”
“阿爹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守好这一方净土,让族人过上好日子便已满足。”
苏赫仍旧沉默不语,双手紧握成拳,藏于身后,忍受着所有不公的待遇。
漠南王能为族群挥师伐楚,而漠北的他们却只能屈服于压迫,他只得被迫流连于嬉戏之中。
面对苏赫的固执,依旧紧闭门扉,不愿透露丝毫声息,漠北王不由得长叹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却在迈步之际再次停下了脚步。
“王儿,只有和大楚和亲才能在这场即将来临的战争中生存,漠北和漠南不同,我族人淳朴不愿起战,这就是与漠南最大的不同。当今的大楚皇帝虽年龄小,却也不是我区区漠北能抵抗的,再温柔的兔子都会咬人,何况当年他的父皇直接灭了藩属一族,连个牲口都没放过。”
“你是漠北的王子,如今没人再能帮漠北了,若是被漠南牵连,我族人便无生存余地。阿爹曾经告诉过你,但凡漠南兵败,漠北将会成为第二个藩属。阿爹知道我王儿是漠北最了不起的狼崽,一定不会让族人重蹈覆辙番属灭族遭遇,”
话罢漠北王转身离开了。
苏赫紧握的拳头蓦地挥动,猛然撞击在门板上,那门板顿时化为碎片,支离破碎,仅剩摇摇欲坠的残骸悬挂于上方。
漠北王仅是身形微滞,而后便径直离去,不再回首。
七十年前藩属灭族是他们无能,苏赫想,为何阿爹始终不站起来,挺起腰杆和大楚发动战争,为何同样是一母同胞,叔伯却有野心进军大楚。
而自己……却要被当做礼物一样献给那素未谋面的大楚皇帝。
他也是漠北最有野性的男儿,为什么……要把他送给一个男人来获取族人平安?
直到苏赫踏上和向北这条路的时候,他依旧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
阿娘说两位哥哥都已成家,她也无能再生一个郡主出来。
要送给大楚皇帝的,自然不能是平常族人家的孩子,整个漠北王都,只有他苏赫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楚民风开放,可娶男妻。
听闻先帝楚萧的皇后便是一位男人,也是大楚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男皇后。
当今景德帝是否偏爱男色,苏赫并不清楚,整个漠北亦不得而知。这位君主年已二十有三,然而后宫一直未曾有妃嫔入住。
所以漠北王这才有了将自己小儿献给景德帝和亲的想法。
目地就是想在将来战争发动的时候,可以留漠北一条活路。
漠北虽不与漠南来往,可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当年辽东王叛乱,他们父辈也同样对抗了大楚……
大楚的皇帝是如何想的,从他野心就能看出来,若是被牵连九族,哪怕漠北没有敌意,也要面临灭族。
……
马车踏上了北行的旅程,自漠北至大楚帝都的路途漫漫,需耗时一个多月方得抵达。
春夜尚寒,漠北世子及其随行人员不敢在路上有所懈怠,务必在规定的期限内抵达帝都,觐见皇上。
是夜,武城境内。
“青松,到哪了?”
“世子,已经进大楚境内武城了,再有十天便能到达帝都。”
苏赫接过青松递过来的酒,仰头喝了几口。
“阿爹不是说到了大楚境内,朝廷会派人接我们?为何至今都不见人影。”
青松闻言肩膀顿时垮了,但还是抱有希望说:“王说会有人接,世子放心,一定会有人来的。”
篝火熊熊燃烧,火光跳跃着映照在苏赫的面庞,使得这位少年的容颜愈发显得清冷而艳丽。
十六岁的少年,天赋异禀,容貌俊朗,宛若苍穹之上的雄鹰,亦如草原上傲视群雄的野狼。
若大楚皇帝真心欲接纳他,早在其踏入中原之际便应有使者迎接。然至今行程过半,仍未见任何迎接之迹象,可见这位皇帝根本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苏赫紧紧握住手中的酒囊,眼中仿佛跳跃着熊熊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烈。
一路风尘仆仆,苏赫草草用了些饭食,便提着酒囊,寻了一处静谧角落,独自默默坐下。
听阿爹说,景德帝手段之狠辣,更胜先帝一筹。自十五岁登基以来,其手中所染之血,已是不计其数。
其勃勃野心,意图拓宽大楚之疆域,不顺从者必遭其讨伐。现如今,凡能入其法眼之地,皆已为大楚所吞并。
而剩下唯一没动的两个地方,那便是当今的漠南漠北。
漠南王自登基以来,始终拒绝对大楚履行朝贡之礼,更是屡次挑衅景德帝,扰动边疆安宁,虐待民众,以盗窃为乐。
然而景德帝对此并未有所举动,仅仅下令中止了漠南与边陲的贸易往来,如同斩断了饿狼的咽喉。
至于自己父王,年年不辞辛劳地向帝都献上厚礼,即便家族收成欠佳,亦坚持供奉最上乘之物以示忠诚。
然而,这种无条件的退让并未换得任何实质性的利益,反而如今因恐受漠南之累,不得不遣其远嫁和亲。
说和亲只是阿爹这么认为,其实就是想讨好大楚的皇帝,将他送到大楚皇帝身边做质子,若景德帝真看上他了,还要让他随意玩弄,若看不上,那便也表明了态度,犬子在此,漠北绝不参战。
这也是阿爹给大楚皇帝的态度,若是他敢联合漠南王一同造反。
那他小儿子这条小命也就没了。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