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兰君》拉条子

2、修文

　　“谁？！”
　　苏赫眼角瞥见寒光一闪，立刻身形一晃，躲入了浓密的树影之中。

　　苏赫隐匿于阴影之中，机警地监视着四周的丛林，缓缓从腰际抽出短剑，横置于胸前。良久，周遭寂静无声，他才小心翼翼地将短剑重新纳入腰间。

　　缓步至一株古木之下，他环顾四周，却仍旧不见任何异状之人。树干上钉着一支平凡的箭矢，箭簇上悬挂着一张纸条，他轻巧地将其取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漠北的文字。

　　“苏赫巴兽，是否还记得我这个远方的叔叔？”

　　苏赫目光触及树干上那些字迹，心中顿时掀起波澜，旋即又悄无声息地隐匿于树影之中。能洞察他名讳的，绝非等闲之辈，然而在此大楚腹地，漠南王的出现显得格外突兀。

　　虽然漠南王素来对漠北嗤之以鼻，却也不曾有过实质性的侵犯，此时此地忽然现身，并修书一封求见自己，苏赫几乎瞬间便洞察了他的意图。

　　在幽暗的角落中反复思量，苏赫心中认定，漠南王敢于此时深入大楚领土，定非等闲之辈。
　　毕竟，无论是哪位藩王或异族首领，若无朝廷召唤，皆不得擅自踏入大楚的土地一步。

　　目光瞥向不远处跟随的队伍，他将信件仔细收入怀中，苏赫唤了声青松，告知自己需去方便一番，随即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沉沉夜幕之中。
　　……

　　帝都，皇宫。

　　即将到来的和亲队伍仍翘首以盼大楚的使者前来迎接，却未料大楚皇帝已将此事置之度外，甚至遗忘于脑后。

　　“启禀皇上，漠北王的小世子明天便到达驿站，可要直接迎接回宫里？”

　　宣政殿内，烛影摇曳，映照着奢华的宫殿更加庄严肃穆。夜色已深，但这些忠诚的火光依旧毫不懈怠地燃烧着。

　　郑景仁在寂静中等待，未闻圣上旨意，便不禁抬头窥视。尽管屡次相见，他对这位年轻皇帝的容颜仍不减赞叹之情。

　　景德帝楚玹霖，为先帝钟爱之子，独得先帝遗传之非凡容貌，亦为唯一继承其惊世风貌的君主。
　　然而，眼前这位君主，其美貌更胜先帝，堪称举世无双，绝色之姿无以复加。

　　“漠北王的小世子？”

　　郑景仁回神，立马回答道：“没错，是漠北王献给皇上的……后宫才子。”

　　楚玹霖闻声一顿，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放下手中的笔笑了起来。

　　“郑太傅怎知这小世子就是送进朕后宫的呢？”

　　郑景仁心中早有预料，皇上自然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其性格确实与先帝别无二致，同样喜欢明知故问，装腔作势。

　　“……回皇上，若是不喜欢，那臣便先安排他在驿站住下，是否要进后宫，日后再听皇上定夺。”

　　楚玹霖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走到郑景仁面前说：“朕听说漠北王最疼这位小世子，如今也才十六岁，他倒是真舍得。”

　　当时在宴会上，漠北王出人意料地提出要将自家的小世子献于圣上，此举顿时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有的在暗地里嘲笑他的荒谬，有的则露出不屑的眼神，心中早已猜透了其背后的意图。

　　当前漠南王对大楚虎视眈眈，公然扩充兵力，积极备战，未来与大楚的冲突似乎在所难免。与此同时，他的弟弟漠北王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将亲子献于皇上，成为后宫中的才子。

　　如此一来，若是日后漠南王战败，也希望皇上能够看在佳人才子的面子上，不要牵连到漠北族人，放他们一条生路。

　　说不定自己儿子还深得皇上恩宠，到时候母族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俩兄弟，性格却截然不同。

　　郑景仁暗自思忖，漠北王的策略虽略显窝囊，但毕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计。迄今为止，能在眼前这位强者手中讨得便宜的，确实寥寥无几。

　　“人都怕死，也想要荣华富贵，漠北王只是选择了保护自己族人，让漠北百姓能够相安无事过日子。”

　　末了，郑景仁又说：“也算是个不错的主子。”

　　楚玹霖便问他：“那以郑太傅看，这小世子该如何安置？”

　　“……”
　　郑景仁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是漠北王送您的人，您现在反过来问臣？

　　“臣认为暂时不必将他接入宫里。毕竟皇上后宫如今暂无人，若是就这么接他入宫，那其他想给皇上送佳人才子的一定也会挤破头往里送。”

　　楚玹霖低声浅笑，他的笑容依旧魅力无穷，令人沉醉不已，宛若先帝再世。然而，这位眼前的他，却比先帝更加喜爱展露笑颜。

　　“那便按太傅所说，让他暂且住驿站吧。”
　　“臣遵旨。”

　　对楚玹霖来说，后宫来一位才子或者嫔妃都无所谓，他心思不在贪乐上面，所以至今后宫依旧无人。

　　这漠北王把自己世子送到大楚，看似讨好，也在表明态度。可他毕竟和漠南王是亲兄弟，之后要如何安排，楚玹霖还要仔细考虑。

　　从宣政殿出来后，天色已晚，楚玹霖晚膳没吃多少便回了寝殿，刚进门，便有人端着夜宵进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
　　“春竹姑姑快些免礼。”楚玹霖过来扶起她，温声道，“这些事情让其他人去做便好，这么晚了姑姑早些歇着才是。”

　　“听丫头们说皇上晚膳没吃多少，想来今日饭菜不和胃口。这几日见皇上太忙，累坏了龙体可不行。”

　　楚玹霖笑了起来，挥手让众人退下，扶着这位姑姑坐下。

　　“要是父亲还在，定要说朕被娇惯坏了呢。”

　　春竹听着楚玹霖撒娇的语气，又望着和先帝一样的模样，掩嘴笑了起来，给他把夜宵都拿出来摆在面前。

　　“太后也是怕皇上贪嘴吃坏了肚子。太皇偷偷给皇上吃的次数可比太后制止的多呢。”

　　楚玹霖爽朗笑了起来。

　　桌上陈列着他钟爱的几款佳肴，每一道皆出自春竹的巧手。自幼至今，他享受着世间无尽的奢华，然而，独独对这几样小菜情有独钟。

　　春竹年华渐逝，往昔先帝旨意让她离宫，她却执意不离，于是得以继续陪伴在顾皇后左右。
　　如今，太皇太后均已驾鹤西去，而她仍旧守护着公子的血脉，伴随他逐年成长，直至他蜕变为一统江山、堪比先帝的英明君主。

　　“皇上，奴婢听闻漠北的小公子快到了，可是想好要纳入后宫了？”

　　楚玹霖擦了擦嘴：“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毕竟漠北王和漠南王是亲兄弟，若是养虎为患，那便得不偿失了。”

　　春竹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不过皇上如今后宫依旧无人，这可不是个办法，有个人照顾也好啊。”

　　楚玹霖放下筷子不吃了。
　　“姑姑，连你也要催朕纳妃吗？”

　　春竹耐心道：“奴婢不是催皇上，如今几位皇子公主都已成亲立家，只有皇上身边没人照顾，哪怕是才子或者妃子都可。奴婢老了，若是哪天走了，怎么能安心离开？”

　　楚玹霖却说：“可父皇与父亲不也是到了而立之年才相遇的吗？”

　　春竹摇摇头：“先后和先帝的感情很复杂，他们之间和皇上您不同。”

　　“有何不同？”楚玹霖起身负手站立，“父皇说过，若是没有想要度过此生的人，那便不娶也罢。”

　　春竹心想可您是皇上啊，哪有皇上只娶一人的道理？况且先帝和公子的感情那都是旁人无法比较的。

　　然而春竹深知，她对楚玹霖的性情了如指掌，这番话语若出口，只会激起他更烈的怒火。

　　“既然皇上心中无心仪之人，那便罢了。”春竹起身告退，“皇上早些就寝，奴婢先行告退了。”

　　楚玹霖握紧了拳头，突然说：“姑姑。”

　　春竹停下，转身望着他的背影说了声“奴婢在。”

　　“以后朕不希望再听到有关纳妃的事情，希望姑姑谅解。”

　　春竹神色复杂，充满了哀伤又无可奈何：“是，奴婢遵命。”

　　春竹走后，楚玹霖还是把夜宵吃完了。

　　他并非特别偏爱春竹的手艺，只不过春竹独到的烹饪技艺，能够复现太后菜肴的专属风味。偶尔怀念之际，心中便涌起对那独特滋味的渴望。